《春不许》喜央

1、01

　　《春不许》
　　文/喜央 2023.03.17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一章

　　窗外蝉鸣声络绎不绝。
　　曾莱沿着房屋落下的阴影疾步走着，几步小跳，她推开了一家咖啡厅的门。门上挂着的风铃丁零零的响着，发出一串清脆的碰撞声。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垫着脚在咖啡厅里四处张望。
　　“这里。”好友张羡朝她招了招手。

　　曾莱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张羡把早就给她点好的咖啡推给了她，吐槽道：“曾莱，你现在真是大忙人！”
　　曾莱笑了下，顺着她的话说：“都是瞎忙。”

　　“你怎么突然回临市了？”
　　张羡说：“回来出差。”
　　曾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曾莱，你最近有没有情况啊？我孩子都要两岁了。”张羡的人生进程，完美的按照父母所期待的那样走了下去。毕业就结婚，有一个爱她的老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她笑了笑，“哪有情况啊，我这才哪到哪儿？”
　　张羡又问：“你不会打算一直单着吧？”

　　曾莱笑笑不语。
　　张羡又继续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班当时那个周哲远？”
　　曾莱放在杯壁上的手指不经意的蜷了蜷后，随即又舒展开来：“记得。”

　　“他要结婚了。”

　　喜欢周哲远。
　　是她青春里一个人的盛大秘密。

　　/

　　二零一五年的春天。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那年的春天来的很早。

　　在过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春节后，临市二中开学了。
　　街头街尾的商户开始搭着梯子，拆卸门头喜庆的红灯笼，街道两旁是清洁工人用扫帚堆在一起的鞭炮残骸。
　　曾莱还没从过年的氛围中缓过来，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拉起来背上了书包。

　　高一下学期已经分好了文理科，曾莱不负全家众望的选了理科。
　　虽然她看不懂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也记不清那些繁杂的公式，但曾母都说以后理科好就业，还是坚持让曾莱念了理科。
　　曾莱全然不在乎这些，她知道张羡也选了理科。
　　她们又可以在一个班了。

　　开学第一天，曾莱就迟到了。
　　她不慌不忙的边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热包子，边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
　　刚走出小区门口，211路公交便从她眼前开走了。

　　曾莱看了眼表，只祈祷下一班公交来的快些。

　　但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许愿，她还是迟到了。
　　一路小跑到班级门口时，班主任正点到曾莱的名字：“曾菜？”

　　“曾菜到了没？”

　　曾莱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老师，我叫曾莱。”
　　全班发出一阵爆笑。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扶了扶他的老花镜，又举起那张班级名单细看了下，他扭头看了眼曾莱：“第一天上学就迟到，回位置上去吧。”
　　像获得了赦令，曾莱立刻就在班里锁定了自己的位置。弓着背小跑了进去。

　　她的位置在靠窗的那边，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桌面。
　　等她坐在位置上缓过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同桌不是张羡。
　　旁边的男生沉默着，对于曾莱把自己的书包甩到了自己桌上这回事，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把试卷从她的书包下扯了出来。
　　曾莱连忙把书包扯了回来：“不好意思啊。”

　　话还没说完，男生抬起了头。

　　曾莱一下看愣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孩子，如沐春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男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的笔还在转着，试卷上的字工工整整，像极了印刷体。

　　曾莱小声的对他说：“我叫曾莱。”
　　周哲远说：“刚刚听到了。”

　　那会儿曾莱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年级里耀眼的周哲远。

　　早自习下了后，曾莱和张羡一起去小卖部时，张羡感慨道：“真羡慕你的同桌是周哲远。”
　　曾莱一脸迷糊：“周哲远是谁？”
　　张羡惊讶道：“你竟然不知道你的同桌是周哲远？”
　　曾莱拿了瓶水，摇了摇头。

　　后来曾莱知道了。
　　每到下课时间，他的座位旁边永远被围的水泄不通，总有女生借她曾莱的手给周哲远送东西，有的时候是水，有的时候是巧克力。
　　曾莱对于这种恶劣的行为非常不满，在第n次把巧克力放到周哲远的桌上后，她爆发了。

　　“周哲远，你的巧克力，下次自己去接。”

　　周哲远头都没抬，手里的笔在试卷上飞舞着：“下次你要想吃就直接拿去吃了吧，不想吃就扔掉。”
　　曾莱看了眼巧克力上的价格，有些肉痛，她犹豫了下：“我真的可以吃吗？”
　　周哲远这下抬了头，他看了曾莱几秒，反问她：“你喜欢吃巧克力？”

　　曾莱其实不喜欢吃巧克力。
　　只是因为这个巧克力的价格让她叹为观止，所以她撒了谎。
　　她点了点头。
　　周哲远没说话，默许了她把这盒巧克力拿走。

　　那是他们成为同桌后的第一次对话，周哲远这人不爱社交，总是埋头在题海里苦战，偶尔也会跟班上的男生一起下去打个篮球。
　　张羡总是问她，和周哲远同桌是什么感觉。
　　曾莱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要比一般人更赏心悦目了些罢了。

　　那天晚上，曾莱满心欢喜的把那盒巧克力带回了家。
　　只是刚走进家门，她便看到了餐桌旁坐着的男人：那个很久没有回过家的父亲。母亲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一言不发。
　　见曾莱回来了，父亲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曾莱刚想过去，母亲便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回房间。

　　曾莱从不忤逆母亲的意思，她转了个弯，回到自己的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门外的争吵声不断，曾莱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把书包里的那盒昂贵的巧克力给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父母的争吵无非是因为钱，母亲总嫌父亲赚的少，前段时间逼着父亲离开了临市去广州打工，就连新年父亲也都没回来。她有时候也很不理解母亲，又想要父亲的陪伴又想父亲挣的多。

　　鱼和熊掌怎么能兼得？

　　曾莱看着书桌上的物理试卷发着呆，迟迟没有动笔。
　　门外的争吵声不知道何时停止了，曾母推开门走了进来，刚想叫曾莱出去吃饭，便一眼看到了她桌上那盒突兀的巧克力。

　　“这巧克力哪来的？”曾母拿起了桌上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瞪着曾莱。
　　曾莱看了眼怒气未消的曾母，有些心虚，但她没敢说实话，还是撒了谎：“我买的。”
　　曾母把巧克力翻过来，后面贴着价格标签：499元。
　　消了一半的火气蹭的顿时又上来了，曾母声音提高了些分贝：“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巧克力？”

　　曾母平时给曾莱的零花钱她心里都有数，左不过一周五十块。
　　这五十块，还包括曾莱每天来回的车费和她偶尔在外吃饭的饭钱，所以曾莱是不可能买的起这盒巧克力的。

　　曾莱皱着眉，没再说话。
　　曾母二话没说，把那盒巧克力打开，悉数倒进了垃圾桶：“曾莱，我警告你，你凡事做之前都给我想清楚了。你才高一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管你这盒巧克力谁送的还是你买的，我扔了。”
　　“妈！”曾莱想反驳，但被曾母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她把空的巧克力盒拍在了书桌上，言辞犀利：“出来吃饭。”
　　悲伤和委屈一齐涌了上来，曾莱看着垃圾桶里躺着的碎巧克力把眼泪咽回了肚子里。

　　屋外早已没了曾父的身影，曾莱也单方面和曾母陷入了冷战。

　　第二天曾莱早早去了学校。
　　因为太早，校园里的人寥寥无几。
　　曾莱推开班门才发现，周哲远比她要更早的来了学校。
　　空荡荡的教室里，他一个人在座位上带着耳机，安静的写着题，丝毫没有听到曾莱推开门的动静。

　　男生的背影瘦削，身上蓝白的校服外套一丝褶皱都没有，肩膀那儿有两块骨头突了起来，有些突兀。
　　这是曾莱第一次认真打量周哲远，明媚的阳光路过他的背影，落在他跳跃的笔尖。
　　后来曾莱回忆起来这场漫长岁月中的暗恋，才发现，这一秒是她喜欢上周哲远的第一秒。

　　曾莱看了会儿，直到眼睛酸涩后才眨了眨眼走进去。
　　她没打扰周哲远，安静的把书包挂在书桌旁边的铁钉子上，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昨晚没写完的化学试卷来写。
　　周哲远发现了曾莱，他对于自己同桌自开学以来第一天来这么早感到好奇而停下了笔：“你难得不踩点来。”，他的声线平稳，像好友的日常寒暄。
　　“你不也挺早。”曾莱以为他在痞自己，没好气的回他了一句。

　　“一大早，谁惹你了？”周哲远听出来了她语气里的不爽，用一只手撑着头歪头看曾莱。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发现了曾莱的肿眼泡：“你昨晚哭啦？”
　　曾莱嘴硬：“没有。”
　　周哲远没多问，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曾莱。
　　“看我干嘛？”曾莱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只能不惧的迎了上去。
　　周哲远说：“看你撒谎。”

　　曾莱刚想开口回怼他，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本就空旷的教室传出了回音。
　　这下生气变成了尴尬，曾莱看着周哲远，周哲远低头咳了两声：“你早上没吃饭？”
　　曾莱想到昨晚和曾母的无声的战争，说：“没有。”
　　他们没再说话，各自转过头去写着自己的试卷。

　　过了半晌，周哲远忽然问：“你爱喝牛奶吗？”
　　曾莱被问的一愣：“啊？”
　　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哲远从桌肚子的书包里掏出一瓶还温热的纯牛奶递给曾莱：“你喝吧。”
　　曾莱没接，周哲远便直接放到了她的桌上。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爱吃鸡蛋吗？”
　　曾莱这回反应了过来，刚想说话，周哲远便先她一步，把刚从书包里掏出来的鸡蛋也放到了她的桌上。

　　“不客气，全帮我吃掉吧，曾莱。”

　　他略有些狡黠的语气很难让曾莱有防备心，她几乎没有犹豫，一下子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曾莱一时语塞。
　　周哲远在一旁不经意的弯了弯嘴角，曾莱没看见，在一旁低头开始剥鸡蛋。

　　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莫名的骤停了两秒，随即咚咚咚的跳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