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师妹的养鸟日常》江火和猫

127、一百二十七朵云

　　黄泉镇自垂云一伙人大闹一场之后，便付之一炬，黄泉之主也再没有管过，每日就在落尘川边儿上给路过的魂魄一口汤。

　　但最近落尘川中还多了一处风景，一个蓬头垢面的东西，不知是人是鬼，一直站在落尘川的中间，让川水从自己的身体流淌而过，时不时往川上的桥头看一眼。

　　曾经的京爷还是没能投胎转世，而是成了孟女的手下，给她打个下手，给过往的人来一碗忘忧汤。

　　“那是个什么东西？”有好奇的鬼魂宝宝来问。

　　京爷长叹一声说，“丢了魂儿的人呗。”

　　“那这川中有她的魂？”这个鬼魂将京爷的话当了真。

　　京爷却将一碗忘忧汤塞到他手中，催着他赶快喝完好上路。

　　京爷心中还是有些凄凉的，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呢。

　　孟女在一旁冷哼一声，他的事情孟女也有所耳闻，“喝了忘忧汤的人，记忆都会流到洛尘川中，现在可没有海玲环这样方便的神器了，想要找到某个人的记忆，那就只能下川去找，千古记忆的洪流，大多痛苦、悲惨、不甘。他这样，等同于浸泡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人没疯已经就是个奇迹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相许？我给你扔下去，你也去许一许？”孟女冷冷说道。

　　吓得京爷手上一个哆嗦，差点把忘忧汤给撒了，连说“不了不了”。

　　他缩着脖子，虽然很想说，“难道不是您看不得人家好，骗他说，人已经喝过忘忧汤，入了轮回，他才会跳下去找记忆。”

　　但京爷也只能在心中这么想一想，哪里敢说出口。

　　多一个不变的人呆在黄泉，也算是陪着孟女，虽然这人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这么多年下来，京爷终究是看不下去。

　　大着胆子去和那人说，他站在落尘川岸边上，看到他一直泡在川水中的皮肤已经溃烂，甚至发黑，京爷拧巴着鼻头，对着站在川水中不停寻找着什么的那人说，“别找了，你都快要化在这川里了。”

　　川水中的人像没有听到，京爷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白痕小哥。”

　　白痕只是稍作愣怔，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了，但随后依旧在川水中不停的寻找。

　　京爷叹了口气，戳破了孟女的谎言，“她没来过。”

　　简单的四个字，让白痕终于缓缓地直起了腰，他顶着岸边的京爷，看得京爷浑身发怵，自己好像成了那个满口谎言的负心汉一样。

　　他扭头看着不远处孟女的家，怕他不相信，又说了一遍，“她没来过，没来过黄泉，或许你要找的人还没有死。”

　　怎么可能，醒过来之后，所有人都告诉他，阿云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了他，一命换一命。

　　所以阿云死了。

　　孟女也告诉他，阿云已经入了轮回。阿云将那一魄也还给了他，他便找不到他的阿云了，只能先找回她的记忆，才能去人间找到阿云的转世。

　　“你说她可能没有死？”

　　白痕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未经打理的须发之间露出的双眼，多年来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垂云死没死，京爷说不准，他只能肯定，他口中的阿云没有来过黄泉，至于是还活着，亦或是魂飞魄散……

　　但后者的可能性，他没忍心说出口。

　　京爷只是点点头，白痕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步快死一步的蹚这川水向他走来。只是他的这幅行状有点吓人，宛若被孟女抓住的恶鬼。

　　白痕的双手上还沾着川水，他只是激动的我这京爷的双肩，想要在此确认。

　　下一刻京爷就疼的滋哇乱叫，响彻了整片黄泉。

　　……

　　黎云被噩梦折磨的有些精力不济，开门驱赶当朝太子，都没了往日的气势，“慕容天赐，你怎么又来了。”

　　“黎云你怎么了，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不等黎云开口，就让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请院判过来。

　　普通御医还好说，这院判哪里是太子让来就能来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看了黎云一眼，黎云也怕比魔君还可怕的太子在家门口闹起来，于是和犹豫的小太监说，“不用院判大人，御医就行了。”

　　太子霸道的很，若是小太监再不走，他就腰抬脚将人踹走了，但只要黎云一开口，他什么话都听，“御医就御医，还不快去。”

　　小太监才感谢的看了眼黎云，脚下生风的跑回了皇宫。

　　人走远了，黎云双手握着门扉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太子就傻傻的等着黎云把他让进府中。

　　黎云无奈的叹着气。家中无人，他也不想和太子在府中独处，于是她对着黄妈妈说了一身，打算去城中的百鸟园混一天。

　　“我们去百鸟园听戏吧。”

　　能和黎云一块儿，慕容天赐哪儿都愿意去，只是他还担心着黎云的身体。

　　黎云摇摇手说，“出去透透气也好，让他去告诉刚刚的小太监，直接将御医请到百鸟园吧。”

　　太子今日就带了两个人出门，还是便衣，自家主子什么德行，做奴才怎么会不知道。太子乐呵呵的说了句好，剩下的那个小太监都不需要特意吩咐，拔腿就去追刚刚走远了的小太监。

　　只剩他们二人，顺着街道边逛边玩，转眼就到了百鸟园。

　　百鸟园是一座茶楼，主人是个会玩的，每日变着花样出节目，就算是听戏的居多，那戏名一年都没有重样。

　　今日不巧，没有戏，而是江南刘传过来的新项目，一人弹，一人唱，即像戏又像说书。

　　说的是发生在某城的一桩命案，唱的人到最后，还让在座的猜猜凶手是谁。黎云觉得新奇，他在二楼的包间中，也开始思考起来。

　　谁知，慕容天赐却在这个时候，和人发生了争执。

　　起因好像是对面雅间的人，总是往他们这边看。百鸟园的布局是二楼为雅间，二楼和一楼相同的方位针对都有戏台子。二楼的人能够看到两个戏台子，也能看到一楼的客人，但是一楼的客人看不到二楼的雅间和戏台。

　　幸好对面雅间和这边的不相同，否则太子真就要在一阵火花带闪电的眼神交流之后，冲到对面的去了。

　　太子招来小二，打探对面的人是什么来头。

　　都知道二楼的这间是被他慕容包下，谁这么大胆敢挑战他的权威，小二也怕事情闹大，于是陪着笑脸解释道，“对面的是悬望宗驻守皇城的两位仙人，小店为了感谢两位仙人，主家特意请他们过阿里看戏。”

　　这么解释，谅是太子也不能说一句他的是不是，但就是这么个空档，对面两人又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们……”慕容天赐都快急得跳脚了。

　　最终黎云捂着额头，将慕容天赐按了下去，“别给我找麻烦，御医也差不多来了，别在那之前就被你气死了。别人想看就看，况且他们还是得到仙人。”

　　黎云对守护人间太平的这些仙门弟子很是尊敬，只是太子骄纵了一些，虚长他两岁的太子比她还要孩子起。

　　慕容天赐人着气，将一层纱帘放了下来，这样他们能够听戏，对面还看不到他们这边的雅间。

　　黎云只能苦笑。

　　还好，不久之后，御医来了。

　　御医替黎云把过脉，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只道，“黎姑娘最近忧思心重，夜无好眠，才会显得有些憔悴，下官开一些安神的药就好了。”

　　这安神的药，也被慕容天赐自告奋勇的包揽下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掉了，慕容天赐又将黎云平安送回去，才和他的两个小跟班回了皇宫。

　　黎云关上门的那一刻还想，总算是回去了，她打发的可不只是时间，还有太子。

　　门关上了，却又被敲响了。黎云不耐烦的打开门，“有怎么了”只说了半句，剩下的却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门外敲门的，不是刚刚离开的太子，而是以为陌生男子。

　　男子身量其高，稍微有些瘦削，虽然脸色也显得苍白，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出众的容貌。

　　听爹爹说过，能有这样容貌的人，一般都不是普通的人族，很可能是仙族之人。

　　黎云一改不耐烦的语气，向面前这位男子，点头表示歉意，“对不起，认错人了才会……请问您找谁？”

　　“我找你。”

　　男子声音如苍老的钟鼎，低沉浑厚，听得黎云有些发愣，“您是……”

　　“我是……”

　　只可惜，男子没有讲话说完，就到了下去。黎云下意识去接住，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怎么能承受的住，值得顺势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然后高声唤来家中的黄伯伯。

　　赶来的黄伯也觉得此人像仙族，不敢怠慢，就将人暂时抬到正房，等家主回来再做安排。

　　黎落回来的时候，黎云正在屋子里等着。

　　将今日遇到这个男子的事情说给爹爹听，黎落见到人，就让黎云先去睡，“我听太子说，你最近都没睡好，今日御医还给你开了安神的药，你先去睡吧，人我来安排。”

　　黎云听话的放心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黎云一走，黎落就对着闭眼假憩的男人说话了，“你还是找过来了。”

　　此时白痕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孔，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但还是想要听黎落亲口说出来。

　　“是她吗？”

　　黎落从正屋的窗户能看到西厢房，“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

　　当年的事情，他都知道，只是无奈于自己是个普通人，他能替她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黎云不是她，她是我的女儿。”

　　“她并不像你……”

　　“也不像她，不是吗？”

　　黎落在对白痕冷嘲热讽，他有足够的底气，因为白痕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黎云就是垂云。

　　可黎落回头看到白痕坚定的眼神，面上不显心中还是慌了，他又需要什么证据呢？只要他认定，便足够了。黎落再怎么掩藏都无济于事。

　　而且对于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他一定会走在她前面，之后又有谁能够守护她的女儿。

　　“不过人间走一遭，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就不能再等等吗？”

　　“我们错过太多。”

　　黎云现在真的只是普通人族女孩儿，人族寿数短暂，她会老，她会死，还要等不知道多少个轮回。

　　甚至说她还有可能，嫁人生子，这些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黎落知道自己争不过，但是作为黎云的父亲，他压抑的嘶吼出来，“你就知道，她真的想要见到你，想要想起那些记忆吗？”

　　“什么意思？”

　　白痕隐约觉得一定发什么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为了护住黎云，黎落说出了一个让白痕再也不能坚持的理由，“你以为她为何是现在这副模样，是她自己想要抹掉所有的记忆！就为了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