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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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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希的这个问题,让楼疏影想到今年刚入冬时,在阁楼和晏奶奶用小火炉烤红薯聊天时,晏奶奶聊到的关于晏希在国外读书期间的趣事:
晏希在留学时,一到各种需要送礼物的时间场合,他一般都会得体地事先准备好礼物。但在送礼物这件事情上他向来花心思少。他经常给相处地不错的朋友送礼物,出于礼貌会事先询问对方想要什么样的礼物,但其实这是偷懒的一种方式。
如果对方说了想要的东西,他会直接买。如果没有说,他会选择价值相对较高,显得有诚意的礼物,派克钢笔、篮球、球鞋、宠物幼犬诸如此类。
女生朋友也送过,演唱会门票、课外书、拼图……
他送礼物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直接邮寄或者让一个同学充当邮递员,一个人拿走一群朋友的礼物,然后转交。
晏奶奶说:“听他妈妈说有一回啊,转交的同学把小希本该送给一个男同学的蜘蛛,好像是什么捕鸟蜘蛛,反正老大一只蓝色活蜘蛛,送给了一位女同学。那同学吓得以为是小希故意耍她,她也买了条小蛇给小希想吓唬他,结果这小子没被吓到,倒是这蛇缠他手上陪他看书的时候,把他妈妈吓得不轻。”
不过她还挺好奇,养小蛇是什么体验的。
“小希这个孩子,对谁都一副性子。看着对谁都礼貌,对谁都好。但其实心里冷。”晏奶奶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心疼。
“他爸妈离婚早,两个大人整天为点小事吵得不安生,没人照顾他,让好好的孩子从小就孤孤单单。后来去国外读书,我更没办法照顾他了。”
在那间小而温暖的阁楼里,小炉子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晏希在书房学习,而她又得以窥见晏希的一角。
其实她又未尝不是呢,看似对谁都好,但其实走的每一步都设想好了退路。即便没有退路,也早早地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也是冷漠的,不抱太大期待就不会失望,不失望就是逼着自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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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的东西,现在吗?”
“嗯,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没有特别想要的。”楼疏影自认为和晏希并不算太熟,收了他的东西会让她觉得自己有所亏欠,就连元信一刚刚给她的那条手链,她还得好好想想该送什么还礼才好。
晏希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愿望。彼此没有对望,只是在夜色中同行,泰勒像雪的王国的骑士,英勇地在前面开路,这里侦查一番那里侦查一番,并且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自己的两个“任务包”。一切地静谧都让晏希的话平常到,像是在数学课上回答一道他游刃有余的问题。
愿望吗?其实是有的,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名为“妹妹楼夕月”的愿望。在去年冬天实现了。贯穿她17年为止的小半个生命历程的执着,就那么结束了,她的心仿佛还是空的。
现在的她变得和所有普通高中生一样,希望考上一个好大学。
最好是考上外省的大学,如果爸妈需要她,她会经常回来,如果不那么需要她,她愿意安安心心在外省念书,用勤工俭学的钱和奖学金来交学费以及供养自己,慢慢地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把属于楼夕月的一百分的爱都一点一点还给她。
这个愿望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是一项浩大的建筑工程,等到完工的那一天,耀眼的橙色夕阳会穿过山林照射在这栋宏伟建筑上,群鸟迁徙会经过这里,清澈湖水环抱着它,而她会站在一个视野最好的地方,手捧一杯温暖的咖啡,心满意足地看着并且守护着这里。
这笨拙的、自杀式的“报恩”,就是属于她的少女时代的英雄主义。
爸妈不会明白,晏希也不会明白,所以她谁也不告诉。
“那我希望晏希的感冒早点好起来吧。”
撒谎。
晏希看着低着头走路的她,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这个声音。这怎么可能会是她的愿望?不过是小狐狸用来敷衍人的把戏罢了。
但是他没有拆穿楼疏影,因为她微微低着头认真地走路时,几粒雪落在她的发丝上,他却只想帮她把雪花轻轻拍落。而且不得不承认,在脑袋晕晕乎乎的时刻听到楼疏影嘴里漏出的这么点哄人的话来,心情的确很好。
“嗯,谢谢。”他还是要好好想想,楼疏影会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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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楼疏影小阁楼里的空调一如既往地已经打开了,一头扎进被窝里,楼疏影开始回想今天一天的经历,酣畅淋漓的剧本杀推理,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楼夕月身上。那个老婆婆认错了人,但楼夕月的反应很大。
几乎就是几年前的她,独自走在马路上,看见疾驰而过的车,心脏还是会剧烈跳动;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踏上斑马线,即便是绿灯,走在路上听见鸣笛还是会腿软,好像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撞上自己。
陷入人群当中,面对陌生的涌动着的陌生面孔,止不住地设想并且恐惧着,下一秒那张令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面孔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紧紧地攫住她的手腕,质问她为什么报警,怎么敢报警的?要让她偿命。
这似乎是近一两年才逐渐好转。
也许是因为她上下学会有同学同行,会一起去校门口的小吃店买奶茶炸鸡、一起去精致的文具店挑选文具、一起讨论最近好看的小说动漫,她似乎真的远离了那些长长的夜路,那些惊慌失措的鸣笛,那难以挣脱的桎梏。
可楼夕月是怎么逃出来的?她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
迷迷糊糊中,她又重新站在了那个绝望的夜晚,道路两边停着两排车,道路是城市某个角落里的小路,水泥路面被装载原木的大客车压得坑坑洼洼,如果不是技术熟练的司机,很少有人敢在半夜走这样的一条路。
她努力地辨认路边的指示牌,上面的字很模糊,看不清这究竟是哪里。
她刚一扭头,一张脸在自己面前瞬间放大,五官比平时见到的更大,扭曲地像毕加索的抽象画,面目含笑却格外狰狞,“臭丫头,躲了我这么多天!老子都他妈快揭不开锅了!”
说完,她的后背被野蛮地重重地推了一把,她踉踉跄跄地滚到了马路中央,远远地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夺目地远光灯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眼泪瞬间飙出来,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要爬起来,手脚却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抬不起来。她急切地回头望,男人躲在树后,眼睛里几乎要闪出光来。
这停不住的,她会死的。
她把下嘴唇咬破了,血流不止,全往她的嘴里灌,她像喝水一样吞咽着自己的血。
四肢着地艰难地爬到了道路边,车辆疾驰而过,留下一道男人愤怒的吼声。她没了命一样站起来,趁着男人跨越马路的时候,拔腿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头望,频频回了几次头之后,男人几乎就要穿过马路了!
忽然一辆车冲过去,她再次回头时,已经看不到男人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高大的绿化树木消失了,她站在了自己家楼下,她摸了摸兜里有钥匙!爸爸妈妈!她的眼泪瞬间决堤,耳边忽然轰鸣,她每在楼梯上踏一步,踏步的声音就会从脚底传到她的耳膜,击打着她的耳膜,余光里的扶手和涂满涂鸦的黑色墙壁也如同在放大镜下,随着她的脚步而一下以下地放大缩小。
这墙壁上的字和涂鸦,她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她早早地拿出了口袋里的钥匙,对着家门口的锁孔对了好几下才插进去,她要告诉妈妈自己刚刚差点死掉了。
打开门,爸爸妈妈都站在门口等待她,她的视线往下,小小的楼夕月也站在妈妈的臂弯下,陌生但笑吟吟地看着她。
妈妈微笑着拉过楼夕月,“夕月,这是妹妹。”
楼夕月的表情瞬间变得热情,挣脱妈妈的臂弯过来拉住她,“妹妹,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自己回来啦?”
她热情地拉着楼疏影参观自己的家,一一为她介绍家里的东西。这里是厕所,这里是爸爸妈妈的房间,这是客厅。最后又拉着楼疏影去她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娃娃,还有一把吉他。
“我的吉他好看吗?我可以弹红豆给你听!”她热情地拿出一本相册,里面装满了楼夕月和爸爸妈妈的照片,“这是我们去上海玩的时候拍的照片、这张是全家福,爷爷奶奶也在,让晏希给我们拍的……怎么样,我的家好看吗?”
晏希?
吉他?
可是她昨天还在弹吉他啊,她也会弹王菲的红豆。
爸爸妈妈,那些照片是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拍的啊……
……
一阵敲门声,把楼疏影惊醒。她猛地睁眼发现室内天光大亮,门外还有小爪子挠的声音,天亮了。她茫然地摸了一把脸,还有没干的泪水,枕头上有一小片湿润的地方。
她匆匆擦了一把眼睛,打开门,泰勒哒哒哒地就挤进了阁楼里,围着她转悠。
“吃早饭了……”晏希因为发烧也刚刚醒不久,现在已经是9点,不久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奶奶让他必须把楼疏影叫下来把早饭吃了。可他话还没说完,垂眸就看到楼疏影的两只眼睛红红的,表情恹恹的,好像是偷偷哭过一样。
“怎么哭了?”晏希心下一紧,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