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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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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元六年龙瑞王朝 都城
天还未亮,文武百官已经在城门口列队静侯。初春的季节,这个时辰还是很冷的,那些半夜就从暖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的官们早就在心里骂了几百遍了,可是谁也不敢表露在脸上。甚至一个不满的眼神都没有。因为今天,是大将军得胜回朝的日子。皇帝都出城十里相迎,那么百官在这里吹吹冷风又算的了什么。
龙瑞立国近百年,一直四方安定。不知怎的,十几年前边境渐渐混乱起来,蛮夷侵扰不休,开始还能镇压,后来竟越来越猖獗。特别是七年前老将军韩败风阵亡以后,龙瑞便再没有打过胜仗,眼看王朝已摇摇欲坠。
幸而三年前朝中又出一位将才,几番征战又力挽狂澜,重新平定了天下。他,便是今日要归来的大将军,韩惊颢。
太阳已经升起半天了,城门那些官员早已经站麻了腿。终于,远远的路上出现了一队队人马,簇拥着皇帝的御驾缓缓行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一齐跪倒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礼炮连鸣,震天动地。
从册封、赏赐,到眼下的皇宫大宴,韩惊颢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本就英挺潇洒,带上三分笑意更是面如春风。目光所及处,尽是一片惊羡之色,甚至胆大的仗着酒意都露出了垂涎模样。一群酒囊饭袋!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韩惊颢又转而看向皇帝。神元帝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却是一脸酒色过度的晦暗,见韩惊颢看他,也露出惊喜之意。
“韩爱卿,你远征数年,朕着实想念。不如今晚留在宫中与朕畅谈一番如何?”
席上的官员听了这话,都暗暗交汇眼色,心照不宣。神元帝不仅酷爱女色,更喜男风。后宫中时有男宠与嫔妃纠葛的传闻,皇帝却对此毫不在意,仍是不断搜罗俊男美女充实后宫。现在他对韩惊颢动了什么心思,自然是明摆的。
不理会同僚们羡慕与幸灾乐祸的眼神,韩惊颢起身淡淡回道:“陛下有召,臣不胜荣幸。只不过——”他目光一冷,笑容却不变:“都城外尚有百万大军未曾安顿,倘若有什么意外,臣百死莫赎。”
一刹那,皇帝打了个冷颤,酒也醒了几分。他这才警醒:眼前的人不是那些媚主求荣的奴才,而是一名手握重兵杀人无数的大将,甚至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皇权与生命!想到这里,皇帝讪笑道:“这个……韩爱卿果然是将门虎子……心系社稷……不负朕望……”也不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眼看着韩惊颢退出大殿,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大营巡视一番,各营无事,便回寝帐就着灯下看书。韩惊颢深知做为将帅只懂兵法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他闲暇时总在翻阅大量书籍,似乎对民生国运的关注比那醉生梦死的皇帝和那班上行下效的官员更甚。
“禀大将军,刘副将,杨副将求见!”
“进来吧。”韩惊颢把书放下,站了起来。
“参见大将军!”杨林光规矩的施礼,韩惊颢笑着扶起他:“林光,不用多礼。”
刘国富却笑嘻嘻的说:“大将军啊,你去皇宫喝美酒,却把末将们扔在这里喝风。”
韩惊颢笑着擂他一拳:“早让你跟我去,你还不去。现在又发什么牢骚。”
刘国富翻了翻眼睛:“要不是我跟林光坐镇,你赴那鸿门宴能不能回来还是问题呢。”
杨林光脸色一变:“国富,不要乱说话。这里是都城,不是边境!”
刘国富不在乎的笑笑:“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是大将军的营帐里就没危险的。”
杨林光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过还是小心为好。毕竟这里盯着我们的人太多。”
韩惊颢道:“林光说的不错。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些。不过这么晚了,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刘国富道:“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别在宫里喝了什么鸩酒也不知道吧?”
韩惊颢冷笑道:“那还不至于。”不过想起那些猥亵的眼神,却比什么毒药都恶心了。
刘国富嘿嘿一笑:“听说后宫佳丽无数,不知道庆功宴上有没有出来献艺的?说不定跟大将军天雷勾动地火,那就……哈哈……”看着韩惊颢的眼光要杀人了,他赶忙识相的闭上嘴。
杨林光道:“国富,将军累了一天了,你还是赶快汇报一下情况,让将军早点休息吧。”
刘国富收起嬉闹的神情,认真的回道:“我去跟水军联系过,基本上跟我们预料的不错。昏君贪官墨吏豪绅,龙瑞已经大厦将倾。不过,毕竟有近百年的基业,想要动摇它不是那么容易。这些年虽然边境战乱不断,但是国内很少有灾荒,所以也没有引起严重的内乱。”
韩惊颢点点头,又看向杨林光。杨林光道:“离都城最近的乌元大营还没建好,钦差大人说是材料欠缺天气寒冷等等都只不过是借口,皇上根本不想让大军驻扎都城附近。不过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离开。眼下已经开春,天渐渐热了。将士们暂住帐篷也使得。只是粮草还有些麻烦。”
韩惊颢道:“粮草不怕的,这几年国库并不缺粮草。只要大军驻下,不怕他们耍花样。”
杨林光点头称是,继续道:“今天韩老夫人又派人来请将军了。”说着看了韩惊颢一眼。
韩惊颢眉毛一动:“你怎么回的?”
“大将军被皇上请去参加庆功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嗯。”
“不过……”杨林光又偷偷看了他一眼,韩惊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
杨林光看诚恳的说:“我还是觉得您回去住合适。”
“什么!”刘富国嚷道:“你难道忘了老大当年是怎么被她们欺辱的!”
杨林光叹道:“我当然不敢忘。但是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咱们。将军一天不回府,他们就一天不放心咱们。”
刘富国冷笑:“就算他们不放心,又能把咱们怎样?再说了,难道回去他们就放心了?”
杨林光道:“毕竟将军还没有最后决定。现在不宜太过张扬。而且,狗急跳墙,逼紧了恐生变故。”
“你就是胆小……”
“好了!”韩惊颢阻断他们的争执。“我会考虑回去的。毕竟,只住在大营里不是那么回事,而且有很多事办起来不方便。以往的恩怨,现在还不是算帐的时候。”他拍了拍杨林光的肩膀温言道:“林光,咱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亲如手足。你还是叫我惊颢吧,不要那么拘谨。”
“是!”杨林光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了薄雾。
送走杨、刘二人,韩惊颢独自陷入沉思:如今大权在握,想要把那个声色犬马的皇帝赶下宝座并非难事。不过憾江山易,憾人心难。龙瑞近百年基业,已经在百姓心中扎下牢牢的根。别的不说,就是军中将士有几成愿意也未知。他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眼前的机会如同美味馅饼,但考虑后果难测,还是没有立即决定。
第二天一早,韩惊颢正在检阅早操,亲兵来报:韩老夫人求见。刘国富上前一步急道:“我跟你过去!”杨林光也紧张的看着他:“将军!”韩惊颢哈哈一笑,推开他们两个:“你们继续检阅,我去去就来。”
主帐里,韩惊颢随手拨弄着茶碗,目光四处游移,仿佛毫不在意。坐在下首的韩老夫人却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终于,那苍老的声音首先打破沉默:“大将军得胜归来,又蒙皇上封赏,实在是韩家莫大荣耀。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半晌,见韩惊颢并无反应,又继续道:“慈孝夫人的遗骨也迁入韩家的祖坟,春祭将近,恳请大将军早日回府认祖归宗。”说到这里,已经声音酸涩。想她也是朝中大臣之女,从小娇生惯养。自十五岁嫁入韩家至今已四十余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几曾受过这样的慢待?
韩惊颢目光一冷:“是谁做主给我娘迁坟的?”
老夫人被他眼神迫的心中发颤,慌忙道:“是皇上下旨办的。当时大将军在边境,皇上说不必惊动将军。所以……”
韩惊颢神色缓和下来:“既然如此,那我择日搬回府里吧。”
老夫人忙道:“府里一切都准备好了,给您准备的是老爷原来住的地方。”
“嗯。”韩惊颢淡然应道:“我还有些军务处理。恕不远送了。”
目送韩老夫人离去,一会就见刘国富迫不及待的冲进来嚷着:“惊颢,你真要搬回去?!”杨林光也随后进来,紧张的看着他。
韩惊颢道:“不错,我决定了。先搬回去。国富挑几个人跟我走,林光指挥大军驻扎乌元大营。”刘国富见他心意已决,只得应道:“是!”接着便出去办理。杨林光却还有些不放心。韩惊颢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道:“放心吧。你只要看好大营,我就不会有事。”说着微微一笑。
虽然跟随韩惊颢多年,但是这样近距离的看他笑容,还是让杨林光有一瞬的失神。手上传来惊颢的温度,竟然让他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了,林光?”韩惊颢看他神色不对,不禁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我这就去办!”匆忙抽回手,杨林光头也不敢抬,急忙走出大帐去各营传令。
韩惊颢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并未深思,转而考虑回去以后的诸事安排。
冷风一吹,让杨林光清醒不少。回想刚才失态,心中暗骂自己混帐。韩惊颢不仅是他的上司,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结义大哥。多少年来他们三人出生入死不曾分开,那种情谊早以胜过同胞手足。韩惊颢一直是他们的领袖,不仅是实力上的,也是精神上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该生出妄念。
可是那淡淡的笑容,温暖的手掌却似烙在心头一样,挥之不去。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屏弃那些杂念。最重要的是先把目前的事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