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3》》回满天

3、命运齿轮转动

　　殷姚这几天症状又严重了，所以她再次的回到了医院，挂完号她像之前一样路过了113的病房。
　　病房内只有女孩一个人，她望着窗外发呆，可能是比较敏感，她察觉到了视线，转头跟殷姚对上了。
　　陈晶礼貌的冲她笑了笑。
　　殷姚也只好点点头，便略过房间向诊室走去。
　　她赶的时间很好，没有很多看诊的，医生都跟她很熟了，早对她三头两回的来一次见怪不怪了。
　　“最近还是不行吗？”医生问。
　　“嗯，不行。还是失眠睡不着，药效已经不起作用了。”
　　“其他方面呢？情绪最近有没有控制好？”
　　“还好吧，没怎么出门。”殷姚不太想多说，来很多次了还是想着下意识的逃避，她揉了揉太阳穴，表情丧丧的。
　　“这两天轻生的意念大不大？”
　　她沉默了一下，才说:“偶尔。”
　　偶尔还会有这种念头，尤其是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这时候是最强烈的。
　　医生叹了口气，又开了拿药的单子。
　　“总之你看起来比之前好一点了，但是还是得药物继续控制，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得接触接触其他人……”
　　殷姚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让她接触其他人，别人说起来做起来都很简单，但是到她这里，真的很困难。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去跟人交流了。
　　拿着单子出了诊室，她找了人少的地方走，如果她知道会遇到什么，就不会在今天来看病了。
　　从下楼的时候还是正常的，结果到了门口，很多人群堵在了大门，吵吵闹闹的乱成一锅粥，然而最显眼的还是那鲜红的条幅。
　　“还我儿生命！腹黑医院杀我儿子！”
　　大概是家属儿子死了，家长来找麻烦而已，医院这样的事多了，如果警察不及时阻拦的话，那些主治医师可能就遭殃了，还有可能连累其他人……
　　殷姚清楚的听见一个医生大声说：“都说了在手术之前不要吃东西不要喝东西！你们不仅没听，还谎报，怪我们干什么？！孩子小不懂你们大人还不懂吗？”
　　“好了好了，崔医生你不要说了，先去一边，我们来说。”主治医生赶忙让人把他拉走了。
　　家属听到当然不愿意，又吵闹了起来，直接方言开大，殷姚一句都没听清。
　　她只觉得心烦，看见就想一人一个巴掌，但她还是忍住了，有病不代表着随心所欲，她还是得克制住才行。
　　她扭头往楼上走，结果被突然冲出来的人下了一跳，女孩明显没有预料到，拌了自己一下，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殷姚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她低头一撇，是跟她对视上的那个女生。
　　她松开她:“没事吧？”
　　陈晶心有余悸，好久才平复好了心情，她点点头，“谢谢，我没事。”
　　点过头之后她就跑开了，没给人反应时间。殷姚心想对方可能不记得她了，这样的结果最好，她松了口气。
　　刚刚紧张死她了。
　　因为有警方介入，楼下闹剧很快就结束了，这下可以安稳的回家了。
　　可她还是等了好久才准备往回走。
　　医院大门口种了很多花，住院部那边有个小花园，也能从那里出去，殷姚对比了一下，还是花园那边人少，于是果断的换了条路。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第三次？要不然是对方盯着她了，要不然就是纯有缘，但她更偏向于第三种，纯巧合。
　　刚在一小时前见到陈晶现在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她看的很认真，太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悄悄印在她脸上。
　　丁达尔效应，不知道为什么，殷姚想到了这个。
　　她抬头挡了挡阳光，打算从对方背后绕过去。她不习惯交际，刚刚帮了女孩，按理来说正常人都会上去打个招呼唠一唠什么的。但她不是正常人，她的病人，所以可以不用这么做。
　　做好心里建设，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绕开。
　　“啊，是你！”
　　计划总有失误的时候，哪知道陈晶正好抬起了头，正好叫住了她。
　　殷姚:“……”应该买个黄历看看的，今天肯定是不宜出门。
　　陈晶走过来冲一脸僵硬的殷姚笑了笑:“谢谢你那会儿扶住了我，要不然就摔下去了，那会走的比较急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谢谢。”
　　殷姚僵硬的点了点头，干巴巴吐出一句:“不用。”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女孩挺开朗的，见她这样也不尴尬，还能说话圆回来。
　　“好哦，说来也巧，我们都见了三次了，也是有缘，我叫陈晶，你叫什么？”
　　殷姚表示非常非常不想跟你交流，但她没办法说，纠结一下还是只告诉了她名字。
　　“殷姚。”
　　陈晶眼睛亮了亮:“你的名字很好听，你是大学生吗？”
　　“不是，我可能比你大。”
　　“这样啊，我是不是太唠叨了啊，你话好少。”陈晶合上书，大概是太久没人聊天了，所以她才会纠着人问来问去吧。
　　殷姚看见书的封面，有一瞬间的震惊，不过很快就收起来了，她忍了忍，没忍住:“你很喜欢这个老师的书吗？”
　　“当然了，她写的书都很好，这本是我最喜欢的。你认识这个老师？”
　　她点了点头，这本书因为写的太过于真实，导致被很多人举报，因此下架了，她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跟她一样喜欢这本。
　　意外之喜。
　　“嗯，这本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书。”
　　“那看来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能聊。”陈晶笑了笑，她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望着医院门口，“每个人都有选择活着的权利，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
　　殷姚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她有一瞬间好像感觉到了对方的悲伤。
　　陈晶歪了歪头，冲着她问了个问题:“殷姐，你觉得，好人会有好报吗？”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她会平等的将每个人当坏人看，从而保护自己的内心不受到伤害。
　　“也是，有的人可能是好人，有的人可能是坏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人是最擅长伪装的。”
　　这一点殷姚赞同，你无法看透一个人，他们是什么样的，怎么做的，有可能是真实的他们也有可能是虚伪的。
　　人才是世界最不确定的因素。
　　“殷姐来医院是看家人吗？”
　　“没，来看病。”
　　“这样啊，那祝你早日康复。”
　　如果有人这么对她说，她只会点头，但面前这个女孩，不忍心的说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认真的回答，也许是她们有着一样喜欢的书吧，在或者从第一眼就对对方没了防备。
　　“不会康复的，我是精神类的疾病，已经有好久了。”
　　陈晶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也就更有缘了我们，我也治不好啦，医生说就剩几个月了。”她说的很轻松，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殷姚愣了愣，想着:她挺勇敢的，起码比自己要强大的多。
　　“是…绝症吗？”
　　“对啊，不过还好，都是命运的安排，既然上天不让活了，我就只能接受了。”
　　“……”
　　“这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起码我知道了很多，也懂了很多，除了有点遗憾之外，也没什么了。人总要死的不是吗？”
　　“是的。”
　　是啊，人总是要死的，所以有时候殷姚不明白为什么人要出生，它的意义又在哪里？可有时候看着大街小巷欢快的声音，她又觉得，世界是美好的，总要看一看才好。
　　其实这些深究也没有意义，既然它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只是难免会有人去探索去思考而已。
　　既然你也存在，那么不管因为什么，在这世界总有你存在的理由。
　　被当成工具也好，被当成威胁人的武器也罢，总之你存在了，你来到了这里。
　　“是吧，所以不可惜，提前结束生命那就抓紧时间看看这个世界，好的东西往往大于坏的，保持美好心情说不定我也能活的久点。”
　　“嗯……”殷姚依旧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她很认同她的回答，虽然自己是悲伤主义者。
　　陈晶好像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回答，继续说:“有人不理解活着的好，也有人不理解死后的解脱。说白了，每个人过的不一样，所以有很多考虑的东西就不一样。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痛苦到极致，请珍惜生命，说不定熬过去你就成功了呢？”她抬眼看了一样殷姚。
　　殷姚：“……”
　　对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殷姚内心总隐隐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那些话，是冲着自己说的一样。
　　起风了，树叶落下一大批，全撒在她们身上了。
　　树叶糊住了视线，殷姚伸手拿了下来，这翩叶子绿油油的，没有任何痕迹，看上去像新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是被风吹下来了。
　　陈晶拍了拍身上，站起来将书整理好，冲着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病房了，要不然又要说我了。殷姐，我们有机会见。”
　　殷姚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将她头上的叶子拿掉，想了想，还是说:“明天可以见。”
　　“谢谢，不过为什么是明天？还要来医院吗？你看起来可不像主动聊天的人。”
　　“……”不知道。
　　殷姚说不上来，但对方有种美感，脆弱又坚强的美感，仿佛能给她解答困惑。她就像是得不到水的鱼，苦苦挣扎着，不想痛苦的活着，但也不想就那么死去。
　　经过跟对方的谈话，她好像得到了一点点的水，她渴求得到更多，所以想离她近点，在给她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对方就像一个稻草，抓住了就不想放弃。
　　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想活着，所以就不会犹豫不决，不会一遍遍的看医生，一次次的吃着难以下咽的药。
　　对方是稻草，她抓住了。
　　陈晶见她迟迟不回答，以为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也没在追问。
　　她说:“我知道了，那我们明天见吧。”
　　说完就要扭头走，殷姚连忙抓住她，轻声说：“医生让我多接触接触其他人，你愿意跟我说话，所以我想跟你交朋友。”
　　她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呢。
　　陈晶：“好啊，那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陈晶。明天见。”
　　“祝开心，明天见。”
　　由此，生命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