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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方块物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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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曲玲玉像蜡烛一样完全融化掉之前,她的公寓内同样闯进了一拨人。
这拨人身着同样的黑色服装,胸前身后都印着一行字,一看就是公司统一定制的工作服。
他们动作麻利,快速又悄无声息的把地上的一滩废弃物处理干净,期间连交谈都没有。
很快,这栋房间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既安静又干净。
直到走出房间才有人小声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处理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这次竟然连脸都没有。”
旁边的人不以为意,“反正都要处理掉,有脸也没什么用。像上次那个,虽然有脸但跟癞□□似满脸都是肉瘤还不如这个没脸的。”
“那倒是。”想起昨晚处理的那单这人还心有余悸,满身满地的脓水,那可真是太恶心人了。
“我们最近接的单子处理的东西都比之前怪异的多,听说这批单子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顺着这个话题开始有人抱怨了,
“现在是没有原来处理的那些危险,但是恶心了很多,公司就不能给加点工资吗?我现在胃口都受影响了。”
那个像是管理的人沉下脸,“都是按单给的提成,你看看第五星区哪家公司能给你这个待遇!你不想做就辞职,用不上一个小时就会有人顶替你的位置。”
抱怨不涨工资的人瞬间白了脸,再不敢说什么。
其他人也都闭口结舌,仿佛这个话题是个禁忌。
倒不是怕被人顶替,而是——没有人能辞职。
这是做这份工作之后大家心里有的共识。
这份工作是从污染第一次爆发之后才产生的新工种——“清理工”。
他们这种“清理工”也是清理垃圾,但是和清理一般垃圾的街道、房屋清理工不同,他们清理的都是“人”,准确来说是污染物。
于是这份特殊意义上的清理工作更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行动。
最开始从事这份工作也不是没有人辞职,但是他们是不是真的辞职走人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久而久之那些坚持下来的人,情感开始变得麻木,他们适应了这份工作。看,他们这不是还能在处理现场神情自若的吐槽吗。
而已经变成融化蜡烛失去五官五感的曲玲玉是无法听见他们的吐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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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到八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是绮连的夜班才刚刚开始。
然后她接到了一个通知,晚上不用守仓库了。
“我可以回去休息了?”绮连怀疑的看着来通知她的人事经理。
她纳闷为什么方块物流好像一切事务都是人事经理来处理,这家伙每个月到底能拿到多少薪酬(人事经理:??)!
人事经理一贯的给了她一个“你在想屁吃”的眼神,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位自己送上门来的弱不禁风的女青年(?)。
“回去?呵呵,很抱歉你不能回去。”他意味深长的说,“在今天晚上货物入库之前我们要确保你的安全。”
这话听起来挺贴心周道,但是如果知道这是个消耗型岗位再配合他的神情语气,怎么也不像是真心替员工着想。
我信了你的邪。绮连想起小区门口广告栏上的寻人启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之前失踪的几个仓库管理员都是这么被“保护”起来了吧?
“公司很安全,我在这边一个月都没看到什么人。”绮连睁大眼睛说,“今天晚上是有重要的货物要入库吗?经理,让我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吧,我能做好这份工作。”
她像一头小鹿努力瞪大眼睛,表情坚持,细看还带着一丝怕被拒绝、被辞退失去工作的诚恐和忐忑。
“上次要求休息和工伤补贴是我的不对,我再不会提那样的要求了。”她诚恳的说。
人事经理在心里啧啧两声,不禁感叹自己招人眼光的独到。
瞧瞧眼前这人那双懵懂的眼睛,明明就是个非常、非常单纯的二十岁年轻女孩儿,丝毫不了解社会的险恶,这样的人最适合招到方块物流来做仓库管理员了。
他转了转眼珠,还是一把把绮连扯走了,“好孩子,今天不行,今天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了。至于后面的事——以后再说。”
【哕。】身体里的东西忽然呕了一声。
绮连也被这句“好孩子”恶心到了,在人事经理看不见的角度那双瞪圆的鹿眼又变成了漆黑、狭长、甚至带着一丝邪气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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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绮连正待在一间逼仄的屋子里,他们甚至没给她留一盏灯。
没错,她被囚.禁起来了,人事经理把她交给了一个壮汉之后就事不关己火急火燎走了。
走出一段之后还能听见他边接电话边咒骂,“忙死了忙死了,该死,我怎么会这么忙,这个公司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做事吗!这群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饭桶……”
剩下绮连和壮汉大眼对小眼瞪着,片刻后面无表情的壮汉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起来,结果,拎、再拎……拎了几次没拎起来之后壮汉还把自己的手腕扭伤了。
他火了,“该死,你到底吃了什么,怎么这么重!”他捂着手腕怒吼道:“明明瘦的像只小鸡仔!”
绮连拍拍自己的肚子,瘪瘪的,里面可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是承载了这个世界上最有分量的东西。
“别闹了,我还是挺有肌肉的。”她说了一句,然后壮汉就把她拎起来了。
他愣愣看着挂在自己手上抱胛一边做自由旋转一边提出问题的人:“你要把我送到哪儿去?”
壮汉一脸黑线,闷声道:“去你该去的地方。”然后拎着她走过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在靠近里面的位置找了间空屋子把她扔了进去。
“原来就是我该来的地方。”她吸吸鼻子,闻着满屋子的腥臭味狭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这里……不太妙哇。”
没有人理她,她在屋子里听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屋子隔音效果太好还是这里根本就没人,总之她没听见任何动静。
“既然没人,那我们出去转转吧。”她跃跃欲试的和身体里面的东西商量。
下一秒,也没看见有任何动作,就像在行动队监管房里一样,她出现在了房间外面。
她又回到了来时的那条走廊,走廊阴冷潮湿,比房间里的味道更刺鼻,踩在地面甚至有种黏腻感。
这熟悉的触感让绮连皱了皱眉,“到底是把我扔哪儿来了?”
走廊里虽然黑,好在她夜视能力很强,因此可以看见两侧是一排排数不清的房间,她挨个探过去,发现都是空的。
“一个物流公司竟然还有这种地方,果然很可疑。”
走廊很深,往前走了很长一段仍然只能看见和囚.禁她那间一样的房间,此时已经不难看出这条所谓的“走廊”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这时,原本空旷听不见一点声音的走廊里忽然“啪叽”一声,仿佛什么软趴趴的东西摔到地上,同时伴随一声细细小小的“叽”。
这么小的声音一阵风声都能掩盖住,换做旁人根本听不见,但偏偏绮连身体里装着一只掌控“界”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她刷地回头,在黑暗中稳稳当当的走向声源处。然后,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只神奇生物。
这只神奇的生物露出半只大脑袋和两只触手,两只软趴趴的触手正像爪子一样扒在墙缝里吭哧吭哧使劲,像是卡在那儿进不去也出不来。
一瞬间绮连眉毛挑得高高的,“鱿比?!”
“叽?”听见身后的声音正在使劲儿的两只触手动作骤然僵住。
实在不怪绮连惊愕出声,因为面前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章鱼,小东西长得还很别致,大大的脑袋上有一块白斑,是小花朵的形状。
世界上所有章鱼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头上长白花的就这一只,碰巧上个世界她也认识一只这样的章鱼,对方一直自称“鱿比”。
整条走廊除了一间间的空屋子和她自己外什么也没有,绮连都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
她看了看周围,走廊大概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半是和囚.禁自己那间一样的小黑屋,一半是像面前这间一样的监牢,除了墙壁就是匝的密密实实的铁栏,这只很像鱿比的章鱼就在铁牢内。
“叽,鱿、鱿比是在叫*吗?”它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颤抖嗓音细细的,像是在发抖,听上去很怪异。
绮连没听懂它的名字,但她明白了,“你不是鱿比。”
“*现在就叫鱿比,鱿比终于有名字啦。”它赶紧说,然后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个新名字,“鱿、鱿比没有想逃跑,鱿比只是卡住了!”
敢情“*”并不是个正式的名字,现在这个世界也有一只叫作鱿比、头上长朵花的章鱼了,而这个名字还是自己赋予的。
绮连诡异的沉默了。
她盯着小章鱼默默研究了一会儿,“你也是被关进来的?”
问完这句话对面的小章鱼忽然不抖了,但是声音还有点战战兢兢,“你、你不是这里的管理员吗?”
“我是仓库管理员。”绮连回答道 ,结果就见它僵硬了一下,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鱿、鱿比错了,求求你不要吃鱿比,也不要把鱿比送给老板!”它开始不停求饶。
听着它一口一个“鱿比”的喊着绮连开始头大,太阳穴开始一蹦一蹦的疼。
“停!”绮连打断它,“你不在我食谱上,我也不喜欢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叽~”它似乎松了口气,但还有点担忧,“那、那也不要把鱿比送到老板那里好吗?鱿比会报答你的!”
如果它有身子的话,现在一定是挺着胸脯说话。
绮连却没一口答应,而是问:“老板是怎么回事?”
“叽?”它惊讶了,“你、你不知道吗?”它犹犹豫豫的问:“你说你是仓库管理员……”
“我新来的。”绮连面无表情道。
“叽~~~原来是新来的呀~~~”它忽然高兴了,细着嗓子笑了几声,“那你能把鱿比拉出来吗?鱿比卡在墙缝里啦!”
绮连按着不停泵动的太阳穴,在一声接一声的“鱿比”中把手伸了过去,“爪子给我?”
就在绮连琢磨怎么把它抠出来的时候,两条伸长的触手忽然出现在眼前,并且转了一圈,这应该是在愉快的朝她打招呼。绮连了解,接着就见那两只触手坦然的躺平了,等着自己把它拉出来。
绮连:“……”
“叽,来吧。”它开心的说。
绮连只好握住两条滑溜溜的触手,像是怕她拉不住似的,触手还主动绕了她手腕两圈,接着没用多少力气一坨软趴趴的东西就飞了出来。
啪叽,绮连整张脸都被一个湿漉漉带着腥味的东西糊住了。
“叽,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在绮连把它扔下去之前它自觉的从绮连脸上爬下来,“不过你力气好大,谢谢你!”
绮连把它抓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它也不挣扎,乖乖的任绮连打量。
真的很像鱿比——绮连想,这好奇怪,会不会上个世界鱿比也曾在这里待过。
等绮连把它放下来它就挥舞着触手比比划划,“叽,终于出来了,鱿比已经在里面卡了很久了,鱿比害怕再没人来就要卡死在里面啦。”它语气有点欢快。
正常的章鱼都有八只触手,绮连数了数,它只有六只。
——上个世界的鱿比比它多了一只,缺的那只曾经被自己砍掉了。
“你的手怎么了?”绮连突然问。
“叽?”小章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触手,“鱿比,鱿比被抓进来因为太害怕一直拉着管理员的裤子,就被砍掉啦。”
绮连又沉默了,把它托起来,和它对视片刻,“以后你还会拥有八只触手。现在说说吧,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小章鱼眨巴眨巴眼睛,脸上忽然露出恐惧的神色,“这里,这里好恐怖,好多怪物啊!它们、它们……”
忽然,两人身后的走廊尽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接着,一道微弱的光透进来。
走廊的门被打开了,同时还有几道催促声。
“……卸货……”
“抓紧……”
“……给……送走……”
“是、是他们!”小章鱼忽然尖叫起来,在绮连掌心抖成筛子。
“嘘。”绮连一把糊住它整颗头,团吧团吧把它整个塞进怀里。
接着,不到半个瞬息的功夫,潜入黑暗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