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玩一把碾压局？！》鸢洲

17、社畜（十二）

　　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点半，赵兴发的工位上还是空的，同事打他的通讯器也一直无人接听。

　　老板气的摔桌子，“一整年了就卖出去两台仪器，他是不是以为用这点业绩应付我就不会辞退他？还做梦自己升官发财，狗东西！给我找到他，告诉他再不出现就不用来了！”

　　赵兴发因为之前在公司忽然晕倒请了几天病假，但病假休完了人也没回来。今天公司有重要会议所有经理级别都要参加，结果就是谁也联系不上他。

　　一个在公司兢兢业业了十几年（虽然因为能力缺失导致业务水平不行）的老员工，平时看着很老实，最近却频频出错，现在干脆无故旷工，连老板组织的会议都敢不参加了。

　　赵兴发最近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他到底是发迹了还是发癫？

　　难道是中了彩票要躺平才这么有恃无恐？但是怎么真有人会傻到不珍惜自己的工作啊，想在第五星区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

　　赵兴发已经四十多岁，到他这个年纪还作妖搞得自己丢了工作，怕不是全公司都要看笑话。

　　不过看同事笑话这种事，尤其还是个小领导，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看爱看，多闹点，闹完就下课吧您嘞。

　　赵兴发虽然能力不行，但年轻的时候或许还有股子干劲，因此也有过几回拿得出手的绩效，所以走了狗屎运竟然从一个普通的销售员升到了销售经理的职位。

　　接着他这辈子的狗屎运好像就走完了，剩下的只有碌碌无为。

　　既然这么多年没业绩，还占着个管理岗，纯属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赶紧把岗位让出来爱上哪儿混上哪儿混去吧。

　　因此这会儿也没人真心诚意想把他找回来，甚至想着干脆永远都别出现才好！

　　·

　　将近中午的时候无故旷工的人终于姗姗来迟，赵兴发出现了。

　　刚一进公司门口他就被前厅悬挂着的条幅吸引了注意力，接着就迈不动脚了。

　　艳红色的宽幅上面印着几个烫金大字——“热烈庆祝市场部赵XX同事拿下超额订单，成为本年度销售冠军”。

　　这不是他惦记了许久，从入职至今梦寐以求的庆祝仪式吗！

　　不是错觉，他拿到十台大单、成为年度销售冠军不是错觉，老板要给他升职也不是错觉，只有挨的那顿骂才是错觉！

　　赵兴发几乎热烈盈眶大步上前，满脑子只有“我要升职了，我终于要升官发财了”，连几个迎面过来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也听不见，眼前只有一幅热烈的、迟来已久的“功勋”。

　　他步伐踉跄一脸魔怔的走过去，同事招呼打到一半尴尬的放下手，回头看看，“这赵经理不会是嗑药了吧？”

　　另一个撇撇嘴，“还哪有什么赵经理，会都开完了人才来，我听见老板给人事科打电话要开除他。”

　　同时“啊”了一声，行吧，那就是前同事了……跟他们没任何关系了。

　　赵兴发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开除，会议没人通知到他，他压根儿不知道老板要开会，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飘在空中的那句“热烈庆祝市场部赵XX……”，映着他眼眶都是红的，他把这句话品味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赵兴发僵住。

　　他站在条幅下面，刚才还激动的血气上涌的脸瞬间褪去所有的血色，脸色煞白，像个失去生机和灵魂的死人站在那里。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死死盯住条幅，此时此刻才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热烈庆祝市场部赵智勇同事拿下超额订单，成为本年度销售冠军！”

　　这一刻赵兴发是真的气血上涌了，他“哇”地吐了一口血，在有人讶然上前问他“还好吗”的时候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急切的指着条幅，“那上面说的是谁？是谁？”

　　对方见他明显受了大刺激，衣襟前面全是血，眼珠子在眼眶里叽里咕噜乱转仿佛就要脱框而出，生怕这人急火攻心再一口血吐自己脸上，匆匆说了句：“你不识字吗？是市场部的赵智勇啊。”就急吼吼扯开他逃之夭夭，生怕走的迟了被碰瓷儿。

　　太吓人了！好端端的就开始吐血，眼珠子还要跳出来一般，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赖上自己说自己把他撞成这样的！

　　赵兴发满脑子的“我要升官发财”又变成“怎么是赵智勇不是赵兴发”，最后仅存的一点理智激着他一定要上楼找老板问个清楚。

　　赵兴发毕竟是老员工，老板就算看他再不顺眼也要留点面子，但那是开会之前他的想法。

　　开完会之后赵兴发都没出现，老板的想法只有一个，开除，必须开除，赵兴发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还给他留个屁的面子！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凭什么让公司白养着，没用的人，统统开除！

　　于是赵兴发刚上二楼就被人事科拦下来，“不用着急上班了。”对方说，也不叫他赵经理，连声“老赵”都没叫，没有任何称呼直接就：“聊聊吧。”

　　赵兴发预感不好。

　　·

　　人事科还是老样子，十几年都没怎么变。

　　这种地方几乎没人愿意来，来一次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变动一次。而且好事不来坏事来，就像赵兴发上一次升职，根本无需来人事科，只需要在部门等通知就好了。

　　人事经理把赵兴发安排进了一间逼仄的小会议室，赵兴发一路浑浑噩噩跟着进来，脑袋里只能勉强保持最后一丝冷静。

　　“赵经理。”人事经理又恢复了以前的称呼，换上千篇一律的职业化表情，“你也是老员工了，在公司干了有十几年了吧？”

　　这句熟悉的开场白听的赵兴发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下一句对方就礼貌询问：“你对自己这十几年的工作表现有什么看法？”

　　赵兴发：“……”

　　赵兴发没什么看法，只觉得自己兢兢业业挺好，而且对方不礼貌的态度和眼神让他很不喜欢。

　　他盯着人事经理阴恻恻问，“是老板对我这十几年的工作有看法？”他冷哼一声，“我天天跑业务，给公司当牛做马，给客户下跪，工资十几年没涨过，公司不把我当人看，要说有看法也应该是我才对吧？”

　　人事经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赵经理，跑业务不代表有业绩，你说你给公司当牛做马给客户下跪，但实际情况是你并未给公司带来任何效益和成果，反而公司还要为你这样无能的人支付薪水，到底谁更应该愤懑？我觉得是老板，你觉得呢？”

　　赵兴发不说话，眼中红血色逐渐蔓延。

　　第五星区经济不景气，公司能开下去都已经是奇迹。他也不是第一回和被推辞的员工约谈，这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对方拒签合同的、把谈话录音说要举报的、甚至还有威胁要炸公司的，再油盐不进的人他都好好解决过，像赵兴发这种没什么能耐连扯皮都不会扯的员工处理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无他，唯手熟尔。

　　他把一纸协议推过去，“签吧，痛快签完都能给双方留些颜面，看在这么多年老员工的份上老板也会给你一些补偿，要是不签那真是人财两空。”

　　赵兴发脑中“轰”的一声，那根颤颤巍巍的弦断了。

　　“工作都没了，要颜面有什么用？”赵兴发低着头，含糊说了一句，声音怪异，像嗓子里含了口痰。

　　人事经理没听清，“你说什么？”

　　待赵兴发抬头刚要说些什么，他摆摆手，“咱们都是打工人，谁也别为难谁了，辞退你是老板的意思，只不过由我来做这个恶人罢了。

　　“老板要辞，你要留，但这个公司是老板的，胳膊拗不过大腿。联合医疗能在第五星区屹立这么多年不倒闭这是老板的能耐，不是你贡献了什么。”

　　“我也是看在你是二十来年老员工的份上好心劝你一句，好聚好散，你要真刚下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他说完之后对面的人迟迟没反应。

　　人事经理等了一会儿：“你给个话，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的人忽然吃吃低笑出声。

　　人事经理一头雾水：“你笑什么？”莫不是刺激受大，失心疯了？说起来这人刚才进来的时候看着精神就很不稳定，不过问题不大，打工人哪有不疯的。

　　赵兴发声音囫囵道：“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屁话。不过如果是赵兴发本人听到这些多半会被说服，毕竟他只是个蝼蚁，没办法和真正造成这一切的人抗衡……呵呵呵呵，有趣，人类果然有趣。”

　　人事经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屁话啊。

　　“现在……我能提一个要求吗？”赵兴发问。

　　人事经理：“什么？”

　　“……让我尝尝你这个没有多少脑容量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滋味！”对面的人忽然暴起，粗壮的触手快如闪电捅进对方宛若初生的脑袋瓜里。

　　可怜的人事经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意识竟然在想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我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味道？

　　然而这个问题已经不得而知了。

　　·

　　再次进食后“赵兴发”的眼睛已经由暗红色全部变成了黑色，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况。

　　他走出会议室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这人看了眼会议门牌号，发现里面还有个人便问赵兴发，“这个会议室你们在用吗？我订了12点之后。”

　　赵兴发抬头，那人愣了下，“你……”

　　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进食，管他是谁呢，左右都是一个脑子，味道尝起来也几乎没有分别。

　　触手迫不及待的伸了出去，这个穿的很体面的同事变成了他今天的第二个食物。

　　他走到茶水间，遇见第二个人，是同部门的女同事。

　　这个人倒是认识，她总喜欢在茶水间摸鱼的功夫和几个同事一起嘴别人，赵兴发想了想，在对方投来惊愕眼神的时候把触手从她嘴里伸了进去。

　　接着他又遇见了第三个、第四个……他看到了如此多的鲜美食物，血红的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嗬嗬……新鲜……血肉……”
　　暴走的赵兴发已经彻底被同化，连最后一丝理智也丧失了，彻底沦为污染物。

　　他杀红了眼，所有逃窜的人在他眼中都变成了食物，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是敌人，周围的新鲜血肉不断刺激着他寻找新的食物补充自己所需的能量。

　　他吸食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咂咂嘴，很不满意，这些脑子尝起来味道都不太好，不新鲜，他需要新鲜的血肉。

　　最后他遇见了小陈。

　　小陈从洗手间拐出来，不经意往身后看了一眼，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赵赵赵赵……”

　　这还是赵兴发吗？那胳膊上那两条软趴趴拖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还有他的脸，他满身的血……这家伙终于疯了吗？在公司玩儿这么重口味的play？！

　　但是没容他多想，赵兴发已经走到他跟前，甚至还举起那双奇异的胳膊朝他摆摆手，神情诡异，“小陈，快去找老板，告诉他，赵兴发来找他了。”

　　小陈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你在说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快去。”赵兴发嘶哑道，随手捅穿一个人后触手顺着小陈僵直的身体爬上来，最后在他脸上拍了拍，“不然先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吃掉。”

　　“啊啊——”这太刺激了，也太……特么吓人了，小陈闭着眼睛屁滚尿流冲进老板办公室，“老、老板，不好了！！！”

　　老板按住手中的通讯器，不悦瞪他，“什么事，没见我在打电话吗，你下次再敢不敲门就进我办公室……”

　　“老、老板，是是是、是赵兴发！他……”他终于疯了！

　　小陈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截红色物体从他头顶冒出，灵活的摆动着跟老板打招呼。

　　身后的人不客气的一阵“滋溜”之后把他凉透的身体甩到一边，舔舔嘴打了个嗝，带着饱食后的饕足。

　　“他来讨债了。”赵兴发替他补全了未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