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林草生

44、鹬蚌相争渔翁得利（3）

　　大半个时辰前。
　　任正等一行四人穿过戈壁“鬼窟”，直到离得稍远了这才停下来喘息。
　　“那凶兽也太难对付了。”那名受伤了的玉清峰弟子仍有些惊疑未定，“幸好陆师兄出现，不然我们……”
　　“瞎说什么！”另一名玉清峰弟子眼见任正面色不虞，立刻打断了这没眼色的师弟的话，又不无谄媚地补充道，“还是大师兄厉害，这才叫算无遗策。”

　　“哼。”任正满脸倨傲地抱手斜睨着这两人，“若不是带着你们这些拖累，此时那凶兽的尸首已在我脚下了。”
　　那两名玉清峰弟子唯唯诺诺地低头没声了。
　　此番猎兽令他不快至极，每逢对上陆贤自己虽少有赢面，但从未像今日这般主动败退的。
　　“若不是为了……”

　　任正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三人，心中估么着，“一个结丹中期、两个采药巅峰也算是够看得起他们了。”
　　祁旭峰低着头，心中暗自皱眉。任正那种待价而沽的目光令他极为不爽，可对方是玉清峰大弟子又是这昆仑派弟子中势力最大的一位，自己得罪不起。
　　直至几日前他才知道，原来那位执事大人的后面就是这位被众人恭维的“昆仑大弟子”。
　　因而，当执事要求他入境之后听从对方行事号令时，他便满口应下了。

　　如此，他正可趁此机会展示一番自己的实力。
　　若是能得对方青眼，甚或如那位执事一样投靠对方，那么，以往那些难以得到的修炼资源，在他面前将会变得唾手可得。
　　“可不是么。”
　　祁旭峰看着自己手中的新刀，暗自轻蔑一笑。

　　“你们以为我就会这样不敌而退了么？”
　　祁旭峰忽然听见任正如此言道。
　　任正见几人面露不解，心中得意，又道：“我已定下计策，现在只需你们实行便可。”
　　“师兄，这……”
　　那名未受伤的玉清峰弟子最了解任正，见其如此顿时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祁旭峰却是相反，以为机会就在眼前自己该果断把握住才是。
　　当即，他便抱拳道：“请大师兄安排。”
　　“哪来的如此不懂规矩之人！”
　　“果真是外门的。”
　　两名玉清峰弟子心中不快，在两位内门弟子还未发话之前就主动表态，这不是故意要让他们难堪么。

　　祁旭峰可不管那么多，这么多年修行历练中他体会到几条百试不爽的准则，一是“见机而作，当机立断”，另一条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此尚佳机遇，他若不攒紧了日后定会悔不当初。
　　“至于另外两人……”，祁旭峰心中冷哼，“有任正这位‘珠玉’在前，还管那木椟作甚！”
　　三人虽各有心思，可任正却不甚在意。
　　作为昆仑派的大师兄，他的指令甚少有人敢驳回。

　　“你们立刻回返、悄声潜行”，任正不无得意道，“趁他们不备将那妖兽身上的东西给我夺回来。”
　　“这——”
　　“师兄，我已受伤了呀！”
　　两位玉清峰弟子心中不愿，可在任正的威压之下又不敢正面反抗。
　　“怎么”，任正明显不悦，“如今我的话是不管用了么？”

　　那名受伤的玉清峰弟子举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面向任正，满脸的哀求之色。
　　“这样吧”，见此他心中一转，又拍着另一位玉清弟子的肩道，“你这族弟暂且留下，你去便可。”
　　“师兄，可……”
　　见对方竟还敢啰嗦，任正心中已是怒起，却仍极力按捺下来，一脸重心长地对那名弟子道：“若我没记错，你这位族弟还是嫡支直系吧。”

　　那名弟子听着一愣，心中不由忿恨，自己这旁支比嫡支更有能耐、地位更高，已令族中多有不满，任正如此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威胁。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得狠狠一咬牙，抱拳道：“但凭师兄吩咐。”

　　“嗯。”任正这才满意，“那便去吧，快去快回，小心行事。”
　　他郑重地拍了拍祁旭峰的肩，转而，又一脸的义正言辞对二人道： “切记，莫要堕了我玉清峰的威名。”
　　“是。”
　　二人当即转身回返。

　　戈壁“鬼窟”之上，朝阳灿烂。
　　其中，砂石遍布，剑风呼啸，飞沙走砾，寒光漫天。
　　姜、陆二人正分别对上祁旭峰和那玉清峰弟子。
　　之前，兽丹脱手滑落，姜啟紧跟着就去追。怎料，刀罡骤起、白光乍亮，一持刀身影正快速袭来。

　　前来偷袭的竟还有一人。
　　姜啟立刻变换身位，同时架剑抵挡。
　　“咣，咣！”两声，刀剑相向，短暂交击之后又迅速分离。
　　一人持剑、一人持刀，两人相对而立，各自心绪起伏不定。

　　看清来人之时，姜啟心中惊讶又困惑，“怎会是他？”
　　而祁旭峰则是对姜啟既羡又妒，“这小子是做什么吃的？修为竟又提升了！”
　　可战斗之中，这些无关思绪也仅是一瞬即过。
　　眨眼之间，对峙的二人已再次交手。
　　刀罡剑风连连相撞，爆发出极强的劲气，周围气浪滚滚，沙石横飞。

　　而另一边的陆贤也正与那名玉清峰的弟子斗得激烈。
　　两人并未直接对决，而是在争抢那兽丹。
　　在姜啟被阻之时，陆贤已先一步纵身，剑控灵力直取兽丹。
　　那玉清峰弟子偷袭不成被迫现身，也直往兽丹而去。
　　就在陆贤用灵力包裹住兽丹正要将其收回之时，那玉清弟子却直直一剑往陆贤后心而去。

　　身后剑气突至，陆贤只得持剑回身后撩，这一下便断了灵力与兽丹的联系，兽丹复又落地，滚了老远。
　　对方立刻避过陆贤的剑招，继续去追兽丹。
　　陆贤又岂会令其得手？
　　他先是一剑使向兽丹所在之处，剑气精准地刺入兽丹与地面交接一处，乍起的气旋令兽丹转了个弯横向旋转了一段。

　　那弟子原本已快要接近兽丹却被陆贤这一手打乱，而此时他、兽丹和陆贤三方位置刚好形成了一个三角。
　　两人同时飞掠向兽丹。
　　眼见陆贤比自己更快，那玉清峰弟子竟忽然抛出一物阻住了对方。
　　挡在陆贤身前的是一具竹制傀儡。
　　此傀儡虽工艺粗糙、等级不高，却能挡住对方一时。

　　傀儡之术向来被名门大派视为外道，昆仑派内也明令禁止修习此术。
　　若非情势所迫，这弟子也不愿早早就露馅。
　　可今日之事，若是赢了陆贤回去定会禀明师门，到时被推出去顶罪的定少不了自己；若是输了回去亦不会被任师兄放过；左右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不如先将兽丹拿到手，也好有个保命的筹码。

　　玉清峰这名弟子的想法和作风在修真界并不少见，只能说陆贤还是太清高孤直了些。
　　但陆贤有实力作为依仗，自不屑于这些邪门外道的手段。
　　那傀儡在他剑下走不过两招就已被其击坏，又一招纵劈，强劲剑气裹挟着灵力由上至下而落，将其毁成两半。
　　可此时再去抢兽丹为时已晚，那玉清峰弟子已掌控兽丹，正要将其收入乾坤袋之中。

　　“轰——隆隆——”
　　倏地一阵地动山摇，四人一怔。
　　这“鬼窟”中的风好像刮得更猛烈了，几人即便用上了灵力也都快摇晃地站不住了。
　　“咔——咔嚓——”
　　形状各异的岩丘之上传来阵阵开裂声。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震动，地上的黄沙碎石纷纷陷落，大块大块的地面龟裂开来。
　　那名玉清弟子正环视周遭情况，未料其脚下竟突现裂缝，一个不稳就失去平衡跌落下去，而那还没来得及收好的兽丹也脱出掌控飞了出去。
　　陆贤立刻纵身，脚下几个点地，终是将兽丹收入怀中。
　　“救我——”

　　裂缝中传来呼声。
　　陆贤回首，只见有五指扒紧裂缝边缘，那名弟子应还没掉下去。
　　他赶紧回身，欲去救人。
　　“轰隆隆——”

　　岩山崩裂得更厉害了，大小碎石纷纷崩落。
　　也就是几步之间，陆贤已躲过了数次崩裂坠落的大石，又跨越了好几道裂缝，终是接近了那名弟子所在。
　　“隆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与震动，可与之前不同的是，在更多的地面开裂之时，有些裂缝却正在极快地合拢。

　　裂缝边那名弟子整个身体悬空，只有五指的第一节仍死死趴在边沿。
　　见有人出现，那人抬头仰望，眼中蹦出狂喜。
　　此处裂缝在抖动中已有合拢的迹象，陆贤迅速蹲身伸手。
　　“轰隆——”
　　更剧烈地震动袭来，猛烈晃动之下令人完全无法平衡，陆贤被晃倒在地。

　　“救——”
　　当他两手撑地稳住身形，再次抬头之时，那处裂缝已然合拢，而阵阵轰鸣之中那半个“救”字仍回荡在耳边。
　　“师兄！”
　　姜啟的喊声打破了陆贤的怔愣。

　　先前，他与祁旭峰的打斗因这突发险况而被打断，地动山摇之中已寻不见对方踪影，他便想着先找到陆师兄再说。
　　他赶过来之时刚好看见那名玉清峰弟子被裂缝夹没的场景，不觉联想到了此前在断臂陡崖处看见的石壁白骨，这才明白那些石山为何会吞噬活人。
　　“这便是……”，姜啟不由讷讷，“缩圈了吧。”

　　“嗯”，陆贤点头，“先出去再说。”
　　两人刚要转身，“咔咔”的巨响再次爆炸在耳边，新的地裂再度开始。
　　“小心！”
　　姜啟一声大喊。
　　话音未落，二人脚下缝隙已然纵深开裂。
　　幸好陆贤反应快，拉着姜啟一下御风而起，两人这才没掉入那裂缝之中。

　　四周尽是灰土，已令人快要看不清方向。
　　“跟紧我！”
　　陆贤只身在前带路。
　　“咳咳”，姜啟掩住口鼻，“好。”
　　风声呼啸、黄土漫天、巨石滚落，再加上山崩地陷和龟裂地面的随机开合，令两人几无落脚点。

　　即便姜啟已尽力跟上，可还是架不住乱砸的石头和乱开的裂缝，两人距离越拉越远。
　　他心中焦急，心气不由就有些不稳。
　　正此时斜上方又有巨石飞落，他立刻反应，飞身后跃。
　　哪知，他脚尖尚未落地，其下地面却豁然开裂。
　　如此，他只得在空中尽力转身，右手使劲伸向一侧晃动的岩壁，想要扶着借一把力。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及岩壁之时，其斜后方刀光陡现，刀罡飞旋而来。
　　“唔……”
　　刀罡破开皮肉，剧痛袭来，令他后背痉挛颤抖。
　　“轰轰——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姜啟没能扶住那岩壁，也没借上力，反被震动得飞了出去，继而“哐”的一下重重砸落在地。
　　“噗——”
　　一口鲜血喷出，他口中满是血腥味，连着五脏六腑都疼得快要炸裂开来。
　　“姜啟！”

　　他好像听见师兄在喊自己，可他头脑越来越昏沉，全身都像是碎了一样动弹不得。
　　一片昏沉之中，姜啟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此前，陆贤察觉姜啟没跟上便立刻回身，没走几步便看见姜啟被击中。震动之下头顶巨石砸落，他只得先避身躲过，等再抬头时姜啟已跌落在地死生不明。
　　越是情况紧急，陆贤反而越是冷静。

　　心知姜啟定是被祁旭峰偷袭，他立刻铺开神识寻找其身影。
　　其实在这种山塌地陷的情况下，祁旭峰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本还想着杀人夺宝的他见陆贤来了立刻转身便逃。
　　陆贤哪会放过对方，只见其剑走游龙、步若惊雷，眨眼之间就已逼近。
　　祁旭峰只得回身抵挡，反手一刀使出，刀罡相向，却在半路就被一道强大的剑气给击碎。

　　他正要再次运刀，怎料那道剑气并未被刀罡化去多少，反而由一化三，再度飞旋而来。
　　“这实力……竟恐怖至厮！”
　　祁旭峰惊骇不已。
　　他本想着就算二人有境界只差，但他已入采药巅峰离结丹只差一线而已，就算打不过陆贤逃命还是可以的，哪成想陆贤的实力竟远超其想象。

　　然而，不待他再有更多的想法，下一刻，三道剑气已刺入灵台、心脉和丹田。
　　只见，祁旭峰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之后，便“嘭”的一下仰面倒地了。
　　陆贤那一剑使出就没再管祁旭峰的下场，而是立刻冲向姜啟。
　　“姜啟！”
　　地上趴着的人毫无反应，身前一片猩红。

　　“喵，喵——”
　　一直被姜啟护得好好的小白正在其怀中对着他的下颌又拱又舔，焦急地想要唤醒对方，可那人却一丝反应也无。
　　“阿啟！”
　　陆贤情急抱起姜啟摇晃，对方却仍无反应，不由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探看。

　　一息过后，陆贤迅速收手。
　　“还好，还好……”
　　陆贤暗自庆幸，好在姜啟未伤及丹田和心脉，只不过受伤颇重昏了过去。
　　眼见此处塌方越来越严重，陆贤立刻塞好小白，背起姜啟，一路劈砍崩裂巨石，运足丹元往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