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迷雾重重渺渺寻木（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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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光华缓缓晕染，恢弘景象徐徐展露，一段上古往事陆续在姜啟眼前一一展开。
与之差不多的时候，陆贤的意识也于昏沉中逐渐苏醒。
清醒过来的第一刻，倒映在陆贤眼底的是一片令人骇然的天崩地坼之相。
石破天惊、野火燎原，天地震荡不休几令人无法落足，而这震动源头则是一座矗立在天际线上的通天石柱。
碎石不断崩落，砸进下方山野，摧折树木连片倒伏，又连带出无尽山火与荒原野兽的哀嚎。
陆贤心下悚然，转而想要定睛再望，却发觉视线陡然拉近而自身无法受控。
“兀那康回，莫不束手！”
怒喝声震天动地，不待陆贤循声而望，视线已自动转向前方一名脚踏烈焰的神俊将领身上。
康回？
陆贤心中惊疑不定。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目前自己是神魂出窍附着在他人身上的状态，而方才那一声怒喝便是由那位将领发出来的。
这又是何人？！
不及陆贤多想，就见神将横戟所指的方向一须发皆红、人身蛇尾的怪物怒而大笑：“休想！”
说是怪物其实也不尽然，只其怒发须张、袒胸露臂、手持巨斧，浑身孔武有力，而其腰腹之下竟是一条满覆鳞甲，长约数丈，一人合抱宽的巨型蛇尾，如此样貌令人一观之下，难免骇然。
这是……
陆贤不由想到上古传说所言“共工氏，羲氏之待侯者也，是曰康回”。
共工！
再看其身后三山合围独一缺口的通天石柱，陆贤登时恍悟——
不周山！！
上古传说有言，“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陆贤心道，自己竟是离奇地误入了某位上古大神的记忆之中，而看眼前场景应正是上古时代共工怒触不周山这一段传说。
弄明白现下状况和眼前场景，陆贤心下稍定，正欲继续旁观下去，却不想前方状况又是一变。
只见那共工怒目大喝一声后也不再多做解释或纠缠，竟就这样直接转头身化白练，直向震动不定的天柱最薄弱处撞去，似是怒极发泄，又如怀恨在心睚眦相报。
“快——”，只见那神将急急挥戟召唤，“速速拦住！”
可不待他话音落尽，就见那白练已如一团粲然金光猛地砸入山石之中。
“轰——”
刺目白光遽然炸裂，轰隆泼喇声震天动地。
“嗡——！！”
“咔——”
岩石崩裂之声掩盖在惊天轰鸣之下，却似利剑相撞，带出惹人心惊的尖锐声响。
“咔咔——”
不等众人再有任何反应，那撑天拄地的黑色石柱不周山竟已折成两段，不到一息，上半段就已崩裂坍塌横向倾砸而下。
“啊！！”
“快逃——”
不待那将领再施号令，众人已呼喊着向后狂奔出去。
天柱折，地维绝。
眼前一切发生的太快，陆贤尚来不及细思当中种种细节，其神魂所附之人亦化作流光急速盾飞。
天地轰鸣之下连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都不再分明，无数毁天灭地的场景由匆匆而过。
日月同出，星辰西斜，天地将倾。
烈焰奔流，海水倒灌，猛兽出笼，山塌地陷，整一座人间炼狱。
“昔者，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陆贤不由暗自喃喃，“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以前，他只在书简中看过关于这段上古史的记述，然而诸般过往落在书中亦不过寥寥数语，及至今日亲眼见这刀山火海炼狱之景，方才惊觉天神一怒当真比伏尸百万还要可怕得多。
然而，不待他再多做感慨，就觉眼前突然一黑，神识一恸，继而意识再度陷入恍惚。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
直到极亮的光线穿过眼帘，一阵酸涩胀痛的感觉袭来，这才令他再次清醒了过来。
陆贤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但双手却不听使唤。
须臾，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仍是神魂出窍附在他人身上的状况，而眼前场景已与之前有所不同。
暗云蔽日，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炎不灭，水浩不息。
其所附之人正孤身一人临空而立，印入眼帘的是阴沉苍穹与压得极地的昏茫大地，而视野的正中乃是一座光芒闪耀、恢弘磅礴的法阵。
这法阵范围极广，蓝芒覆盖下数百里方圆内皆是一片断壁残垣的惨象，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处处散布着坍塌的巨石，而这些巨石堆下依稀可觑出原先三面围成几字形的山势来。
陆贤这才惊觉他仍在不周山范围内，只不过此时高耸入云的天柱业已断折，而那些坍塌残垣也已化为绵延山脉。
那阵法正是布在塌毁的不周山残骸之上。
幽蓝光晕如水般沿着阵纹蜿蜒而过，与其相对的是昏暗天色中的一线黑红裂隙，正犹如青黛墨画上的一只猩红独眼冷冷俯瞰着下方的千岩万壑与断壁颓垣。
当只身所附的视线凝住其上，陆贤直觉一股森寒之意猛地由后心蹿出，登时如堕冰窖、毛发皆竖，骇然惶恐之下，几令人再不敢抬眸而视。
及至数息后敛眸定下神来，他方才意识到那应是天柱折断而导致的天裂。
正当时，一声幽幽叹息似从天际而降。
“阿黎——”
陆贤的视线不自觉抬起，循声张望间，他不由纳闷地想着：是谁？又在唤何人？
好在其神魂附着之人没让他多等，只瞬息就已锁定视线——
在阵法光芒边缘和天裂之间，一位头顶蛇冠、明眸皓齿、雍容端庄的神女正温柔地望向这边。
女神穿着白衣，曲裾深衣之下蜿蜒着一段白金色的蛇尾。
陆贤眼前女神的形貌似曾相识，还不待再仔细回忆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就听见一道浑厚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娲神。”
竟是附身之人恭敬敛眸回应。
下一刻，陆贤忽地反应了过来，古书有载，“娲，古之神女，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化万物者也。”
是娲皇！
陆贤心头一震。
那方才娲皇口中所唤“阿黎”……重黎二神……
难不成……
他正心有猜测，就见上方娲皇的声音再度传来。
“此乃最后一处”,女娲觑着天隙猩色裂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然吾神力已尽……”
娲皇神力用尽了么……
陆贤心中惶惑。
那补天石呢？
正当此，就见娲皇沉声摇头道：“可惜世间已无补天之石”
继而，转念又慨然喟叹一声，“唯以吾之神躯化而为力方可弥补。”
原来如此，陆贤心道，原是娲皇化身补天方才使天地复原。
与此同时，大神黎亦恸声道：“娲神三思，可还有它法？”
娲皇不答，只温柔安抚道：“莫若难过。”
“竟……唯余此方可么……”
神黎踽踽喃喃，满腹的怅然若失。
娲皇却是心如明镜、豁达通透。
“吾本由天地造化而来，自该化天地而去。”
她的眼神遥遥望向天裂，又似是透过那猩红裂隙觑见了更辽阔的虚无。
“汝为吾座下”，娲皇转而低头看着黎谆谆叮嘱，“当谨记昔日之祸，以此为诫，善待人族，守卫上下，护世间安平。”
像是心知对方定会应诺，不待其应答，女娲已身化流光向着天际裂隙而去。
“喏，黎……”
神黎已不敢再看，只低头俯身恭敬作揖，语带哽咽。
“……谨记。”
当他再直起身时视野中已再也寻不到一丝娲神的身影，惟见天际裂缝逐渐消弭、缓缓合拢，亦只余一声悠长叹息遥遥由天际传向四野。
“惟愿气机不绝，生生循环，人世安泰……”
随着喃喃神念逐渐消散，天上的裂隙也终于合拢。
就在其消弭于无形的霎那，一阵刺眼白光乍然在陆贤眼前爆开，其神识再度震荡，陷入恍惚浑然之中。
而同一时刻，阁楼内，姜啟眼前的画中画内容也已完结，光晕收拢，一切恢复如初。
他将方才所见的一幕幕细细记下，心中若有所思，而眼前画面里阁中相对而坐的二人亦各有所感。
须臾，方见一端坐着的大神重缓缓开了口：“这便是汝执意而为之因由？”
他虽带着一丝询问的语气，但面上神情却是十分的笃定。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大神黎便点头应道：“正是。”
神重见状不语，缓缓低头看着杯中茶水陷入沉思。
然则，不待他再多思，黎便再度沉肃启口：“天柱折，地维绝，方有娲神补天，又立四方天梯与昆仑共撑天地……”
他说着转头望向窗外，似是眼神空茫，又像是透过虚空在凝视某处。
姜啟却觉得那道视线正与自己看着他们的视线相对，就好像他正与大神黎隔着时空对视一般。
而神黎正接着言道：“使日月星辰四时有序，上下气机流转，……”
他正心觉奇异又有点儿恍惚，就觉眼前画面突然晃动，继而呈漩涡状团团转悠。
紧跟着，识海一片震荡，一股似曾相识的吸力将他攫住，意识也逐渐恍惚。
意识彻底陷入混乱的前一刻，断断续续的话语传来。
“……气机流转”
似是方才大神黎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其神识之内。
“下界……不绝……”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迷雾重重渺渺寻木（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