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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规则的制定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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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身上似乎有股泥巴味儿,洗得发白的衣角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在乡野村夫里,他算得上白皙俊秀,但若比起那些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就像是路边一捧毫不起眼的泥土。
他的一双眼晶莹剔透,像是要破土而出:“草民与牛富贵是同乡!”
魏瑛微微颔首,得到上头人的示意后,少年才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草民原是江宁府人安东县人,幼时曾见过牛富贵,他那时在县上打短工,还跟我们家讨过一口水喝。”
此话一出,连赵丞相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朝中众人虽然调查过牛富贵的生平,也有他的画像,但到底是没见过真人。
他们也很好奇,牛富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继续说道:“牛富贵在安东县时,交友甚广,和谁都可以称兄道弟,说上几句。”
少年当时不过几岁,但也常常看见牛富贵被人围着,一群人闹哄哄地要去吃酒。
年少的他只记得这么几个画面,更多的则是从自己母亲的口中听来的。
“我娘说,牛富贵当时在码头上当力夫,干一日结一日的钱,有次被人拖欠了工钱,招呼着他的兄弟们,拿着棍棒就冲进了工头家中。”
“……那工头平日里便欺压人,当时大家都称赞牛富贵是草莽英雄。”说到后面,少年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牛富贵现在是和朝廷作对的反贼,他当着众人的面夸他……好像不太好。
魏瑛不在意这些,想了想:“好像是个好人,不确定,再看看。”
听这少年所说,好似牛富贵是什么人中豪杰,受朝廷欺压才被迫反了的。
少年说完,众人又开始活络起来,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那三角眼的青年人也举手说了自己的想法。
“牛富贵起势后,为了蓄养军队,每到一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赵丞相点了点头。
牛富贵此人,起义前就是个码头短工,不知道怎么操练军队,也不知道怎么治理一地。
他想让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大,就只有从下面的人手中榨取资源。
无论是大户还是普通百姓,都会被他薅一遍。
魏瑛看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考生们。
99号不解:“牛富贵杀作恶的大户,好像做了好事,但他对普通百姓也不好啊。”
而青年人解答了这个问题,让魏瑛一下子看到了本质,顿觉无趣。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魏瑛总结道。
方才先听少年如此说,她还以为牛富贵是什么英雄豪杰,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你知道,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魏瑛没搭理这一群考生,转而和99号闲聊了起来。
99号愣了愣:“不知道。”
魏瑛是主系统为它挑选的宿主,它对于魏瑛的生平事迹一概不了解。
99号的数据库中并没有自己宿主上辈子的资料。
除非宿主自己告诉它,否则只有主系统有这个权限,知道宿主的来历。
“那算了。”魏瑛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
等到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摆了摆手,示意赵丞相自行安排。
这几百考生看来看去,她都挑不出有什么区别,不如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魏瑛的脸上难得见到了疲惫,撩起裙摆便离开了崇政殿。
她自由自在惯了,虽然突然离开,但身居至尊,也无人敢说什么。
临近冬季,桂花树的花瓣洒落一地,枝头上绿叶沉沉,再也不见一点新生的翠色。
99号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尝试安慰道:“有这么多考生参加,说明大家对大历还是充满希望的嘛。”
“我们了解了那个牛富贵,肯定能打过他的。”
魏瑛脚步一停,略显无语:“你觉得我打不过牛富贵?”
她根本不关心牛富贵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圆是扁,听了那么多关于牛富贵的传言,她也不太看得起这个对手。
和她上辈子见过的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99号连连摇头:“那倒没有!”
自己宿主什么人都敢砍,杀个牛富贵肯定也是轻轻松松。
就是……宿主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它想起主系统要和宿主打好关系的嘱托,总得说点什么吧。
“我肯定是相信你的!”99号的一串数据化作拳头,给她加油打气。
魏瑛:“……”
99号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继续念叨着:“反正你都是皇帝了,天下大统都在你这边,那些反贼肯定干不过你呀。”
一阵风扬起,干瘪的桂花花瓣纷纷扬扬,腾空而起,魏瑛眯起眼睛,捻下跑到她脸上的一瓣花瓣。
她觉得自己好像明悟了什么。
“皇帝……皇帝是什么?”魏瑛想了想问道。
99号:?
你都当皇帝了,不会连皇帝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魏瑛自然知道皇帝代表着什么,作为一国之君,大历的最高统治者,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魏瑛又突然笑了起来:“这里和我以前待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啊。”
但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魏瑛混迹于底层,不遵守规则就会被罚,她因此吃了很多苦头。
但在这里,她已经成为了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魏瑛的心情又明朗了起来,她招招手将一旁的宫侍传唤过来:“去把赵大人找过来。”
她转头望向那棵桂花树,当时严婕妤就在这棵树下对她投怀送抱。
赵丞相很快赶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盯着桂花树出神的帝王。
他拱手问道:“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魏瑛收回自己的思绪,对他笑了笑。
不笑倒还好,一笑起来,赵丞相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赵大人,”魏瑛头上的簪子晃了晃,“朕对于这次殿试,不是很满意。”
赵丞相暗暗叫苦,这次的殿试对于他来说,找到了不少可以临时顶上的人,尤其是那个叫孟永翰的青年人,看问题一阵见血,直指本质,是本次殿试最大的收获。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合这位小祖宗的心意了。
魏瑛继续说道:“朕有个疑问,想请赵大人解答。”
赵丞相躬身立在她的身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为什么这次殿试,朕没有看见一个女人呢?”
魏瑛确实不理解。
赵丞相的嘴比脑子快:“自有科举以来,便都是如此……”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般回答只是出于本能。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规则。”
“哦。”魏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尚未理解这代表了什么,只是疑惑道:“宫中有八百宫侍,八百宫婢,各司其职,但今天的考生中,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长公主寝宫中的宫婢。
魏瑛便以为,有男有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她去真定府时,来来往往,男女皆有。
但回到东京城内,她才发现,朝中上下,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她的目光所及,全是男人的面孔。
今天的崇政殿中,有三百一十八名考生,魏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女人的脸。
魏瑛又想起那个被她一刀攮死的礼部侍郎,他瞧不起她,好像是因为她一个女人要当皇帝。
魏瑛没有因为自己是女人,而被指手画脚过,相反,上辈子的那些人非常怕她,从来没人敢拿这件事来说事。
所以死去的严侍郎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魏瑛很不舒服,一下子察觉到了其中的恶意。
她看人不爽,直接将人解决掉了,但并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于是魏瑛难得动了动脑子,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规则?”
赵丞相莫名恐惧,战战兢兢说道:“这是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规则……”
虽然在这位开天辟地以来头一位的女皇帝面前说这些规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但赵丞相本能地开始维护男人的权益。
魏瑛勾了勾唇角,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阴沉沉的一双眼盯着他,只觉毛骨悚然。
“赵大人,这天底下的规则,究竟是谁说了算?”
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当然是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