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毫不吝惜 ...
-
原来轻初对江离的事情很上心,所以求到了当年带她的教授身上。这位教授人脉甚广,也非常的热心肠。
江离边翻着书,表情边变得生动起来,轻初直觉自己这次帮上他的忙了,满心欢喜。
“你这书是从哪儿找来的?”江离连连道谢,见服务员端上来两盘菜,于是急忙将书合上放到桌子的另一边,生怕被弄脏了。
“不用谢...是我们教授帮我找到的,我念书的时候他就没少帮衬我,人很好的。”轻初如实说着,而后便有些后悔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学生这么夸男性教授,恐怕在很多人眼里,会立刻成为一个有色彩的故事。
虽然轻初笃定江离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口无遮拦了。
轻初有些无奈,江离甚至都不知道她说的教授是男是女......是这个世界太过操蛋,带有色眼镜看女人的人太多了,其中有男有女...甚至有些时候,女人看待女人的眼光,会更恶毒一些。
“你岂不是替我背了个大人情,改天你带我登门道谢吧...”江离说完略一思考,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不方便我登门,我就买些礼物交给你,麻烦你替我送去。”
“不用不用,我经常会帮出门旅行的老两口遛狗,所以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需要付出很少的劳动力,就能够换来教授这么大的帮助,而你将会写出有助于人们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作品......平日里我会叫嚷着公平对待、等价交换,可是这件事显然不能把三方利益放到同一个天平上。”轻初在面对江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不带任何修饰的。
她既想在江离面前表现好的一面,又想让他了解到真实的自己,其实还挺矛盾的。
“可以放到同一个天平上的,现今社会,最贵的就是劳动力。”江离知道不能如此以偏概全,可是为了让轻初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了自己都察觉到了的偏袒。
仿佛受到了江离的鼓励一般,轻初不觉敞开心扉:“我初中跳过一级,高中跳过一级,24岁就研究生毕业了,曾经是教授的重点培养对象,是同学们艳羡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是我刚毕业,证书拿到手里还没有焐热,我的父母就出了车祸......接下来我立刻就要面临的,是我、妹妹、弟弟三口人的衣食住行费用,还有妹妹和弟弟的学费。研究生找工作会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近些年的入学门槛低的情况,会直接导致学历贬值;需要研究生的专业技术岗位减少,又会令就业门槛水涨船高。所以研究生就业难的问题只增不减。突然失去父母的家庭状况,让我摆脱了两难的选择境地,我势必要直接向‘钱’看。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方便照顾弟妹,我会直接选择去送外卖的,因为我坚韧的心性和健康的体魄足以支撑我风雨无阻的跑遍大街小巷。那才是目前单纯的付出体力劳动所能够换取的最大利益。”
毕业之后,轻初没有机会也没有对象可以说出这么一大段输出颇多的言论,她甚至在心里断定,这个男人绝对会理解她的想法,甚至会给予指正。
“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想你的弟妹,在很多时候也是希望你能够多考虑考虑自己的。”
在江离眼中,轻初就像一个折翼的天使。为了家庭,她甘愿折断自己的翅膀,从阳光万丈的云端回到尘土皑皑的地表。
江离在心中试问了一下自己,他未必会为了家庭做到这种地步。他觉得此刻,但凡自己有什么指手画脚的行为,都是对这个为了家庭全身心付出的女人的亵渎。
轻初闻言有些怔愣,而后有些鼻头泛酸。她还是看轻了这个男人,他并没有在自己说出诸多看法之后,说出他的观点或是加以指正,而是不论对错的,对她表示怜惜。
江离的出发点足以令人欣慰,轻初突然开始庆幸,这个男人没有就她的选择高谈阔论。
原来在步入社会的这几年,轻初看到了太多对她指手画脚、品头论足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觉得江离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可是江离并不是寻常的男人,起码在轻初的眼里,江离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个体。
他周身都散发着吸引人的气味,然而他自己浑然不知,在很多时候都纯粹得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孩子。
两个人都吃得很饱,于是江离提议在河堤边走一走消消食。
江边的风送来了些许寒凉,也送来了一阵好听的歌声。
轻初拉了一下江离的袖子,之后就蹦蹦跳跳的往河堤边聚集的人群跑去。
河堤边有个流浪歌手,他坐在音箱上,面前横着打开的吉他盒子里,有两张五十的,一张二十的,还有十余个硬币,盒盖上贴着个收款二维码,旁边还有一张写着‘二十一首’的白纸。
歌手的嗓音带着股忧郁气质,他正一边弹着吉他,一边深情的唱着减速板的《爱如火》。
“谁会想到这首歌减速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轻初笑着看了一眼江离,而后又望向流浪歌手。
他蓄着胡须,头发及肩,这样的造型与洗得褪了色的牛仔裤和鞋帮脏污的布鞋一同造就了略显沧桑和落魄的形象。
江离见轻初将刚才结账的时候不要发丨票换来的中瓶饮料放到了流浪歌手的琴盒里,不觉会心一笑。
这个女孩儿会将她的温暖带给很多人,毫不吝惜。
她也会带他走向人群。
江离甚至觉得跟轻初在一起的时候,人群真的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恐怕他跟轻初接触的这几次,笑得次数要比这两年笑得都多。
“以后有机会的,我可以唱给你听...”江离的先天嗓音条件还不错,“...当初跟丁润墨他们几个去KTV给丁润墨过生日的时候,被缠得不行就唱了一首《夜曲》,一战封神。”
“哦?多才多艺啊,江大作家。”轻初想到丁润墨对江离的称呼,捂着嘴笑了起来。
“怎么那么爱笑呢,你好像都没有法令纹。”
“那是因为...”轻初说着鼓了鼓腮帮子,“...我经常做这个动作。”
此时的轻初鼓着腮帮子,就像一只小金鱼一样。
江离看着轻初泛着薄粉色的脸颊,心头莫名有了一种想凑上去亲一口的冲动,但是他并不是这么唐突的人,所以只曲起手指到鼓鼓的地方敲了两下。
于是女孩儿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小牙齿,笑靥如花。
忽然来了几个执法人员,他们拨开人群,将地上敞开的琴盒一扣,拉上拉链,作势就要将琴盒、吉他和音响全部没收。
“城管大哥,饶我一次吧,我下次去那几个指定地点行吗。”
流浪歌手面露哀求,紧紧拉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
“饶你几次了?怎么干说不听呢?不是划了几个可以卖唱的区域吗?咱城市领导有指示,不是不给咱歌手们留活路,关键你得守规矩啊。”中年男人甩开流浪歌手的手,语气不善。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们拿走了,我拿啥糊口啊?”流浪歌手一手抓上了中年男人的袖子,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吉他,不愿放手。
“你不要妨碍执法。”中年男人警告意味十足,用眼神示意他的同事将男人拉开。
流浪歌手见状干脆跪了下来,眼里含着泪,哽咽出声:“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钱去买新的吉他和音箱......那几个固定区域,都有老人占着,我们也抢不上啊...”
‘城管管得可真宽。’
‘这是要人命呢。’
围着的十余人议论纷纷,却是没有一人愿意掺和进去。
“要是跟他们好好商量,能不能给这个歌手留下一样啊?”轻初咬了咬下唇,也跟着急了起来。
“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江离看出了轻初的跃跃欲试,干脆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个城市有这个城市的规则,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宿命。
流浪歌手自然撕扯不过三个城管,他们将流浪歌手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眼见那几个城管走远了,人群也都散去了。
只隐约听到有一个人义愤填膺的说,他录了像,回头要发到网络上。
轻初一时怔住了。
这个流浪歌手真的期望他最为悲惨的模样被在网络上大肆宣传吗?
即便舆论很有可能会倾向流浪歌手的一方。
江离走上前去,朝着地上仍然跪着,一脸绝望的人伸出了手:“起来吧,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流浪歌手被江离拉起来,之后放声痛哭。
江离从背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全都塞到了流浪歌手的口袋里:“去买新的吉他,新的音箱...你唱得很好听,你的听众都在等着你。”
流浪歌手停止了哭泣,难以置信的看着江离,嘴唇和下颚不住的抖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离不再去看流浪歌手的眼神,带着轻初离开了。
他送出所有现金,也不是为了去听一句‘谢谢’。
虽然现在手机支付十分便捷,江离仍是觉得恐怕偶尔会有手机破损、丢失或者没电了的情况,所以包里一直放着两千块钱。
因为江离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他会寻求一些方法来给予自己安全感,他十分不愿意令自己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这些钱对于刚刚失去很多东西的流浪歌手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但是起码他的脸上生出了希冀,不会凝固在绝望无助的模样。
江离在小的时候,常常处于绝望无助的状态,所以他见不得别人也这样。
江离确实不愿搅和进别人的因果里。可是既然被他碰上了,就略尽绵薄之力吧。
轻初心下对江离又了解了几分,在这个大多数人的身上翻不出半毛钱的时代,他能在身上带着一小打现金,确实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男人,生出这样的顾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