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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除夕夜 ...

  •   高墙上,风很大,帽兜落下,风吹起长发在身后飞扬,连睫毛都簌簌抖抖。

      四面高墙之下,便是刑场,谢宜站在这个位置上,瞧得最是真切。

      今日是林渡斩首的日子。

      冬日狂风大作,一片肃杀之气,刽子手的磨刀声夹杂在呼呼的风声中。刽子手先是在他的后颈处划了一刀,然后对准这个位置,一刀砍下。

      人头落地。

      谢宜冷冷看着,眼中映出一片红色,她还得感谢温雁,先前看过那么血腥的场面,如今再看斩首,她不至于恶心想吐。

      红色之中,忽而落下一点白色,然后越来越多。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谢宜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上,很凉,融化成水,从指缝滑落。

      谢宜戴上帽兜,缓缓走下高楼。

      长街各处覆上了一次薄薄的白雪,初雪来临,四五个孩子手牵手绕成一圈,蹦蹦跳跳,十分热闹,欢声笑语不断,“下雪喽,下雪喽……”

      也有小孩窝在母亲怀里,兴冲冲地问,是不是要过年了,小孩子的认知里,下雪总是和过年一起来临。

      是呀,快过年了。

      谢宜穿过这满街的热闹,慢慢走向公主府。

      冬日最美,当属红梅盛景,御花园也会有几树红梅,景色却不及冷宫旁的梅园。

      “公主小心!”

      皇宫御花园的拐角处,一个提着宫灯的小宫女直直撞上谢宜,鼻间嗅到淡淡的梅花香,谢宜往后踉跄几步,被芙蕖扶住。

      小宫女忙跪在地上,“奴婢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无碍。”谢宜隐于白毛大氅之下的右手五指收紧,攥住手里的东西,“下去吧。”

      东西用纸包着,摸去像是一个小铁片,谢宜神色如常,不动声色地将东西塞进自己的腰封里。

      今夜是除夕,少有人在外走动,举行宫宴的殿内正是热闹的时候,在御花园处还能隐约听见殿内的丝竹管弦之声。

      谢宜朝前走了两步,又驻足停留,看向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两点星亮,假山之后两盏天灯摇晃着缓缓上升,天寒地冻的,谁人还在御花园放天灯?

      谢宜还未细想,就有两人从假山后走出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粉白宫装的貌美女子,身后是她的宫女。

      “公主安好。”声音细细软软,听着有些病弱。

      这个人,谢宜脑中依稀有些印象,仔细想了想,才忆起,她颔首道:“和妃娘娘同安。”

      靖周两国数百年前同属一国,分裂开后,两国多有争斗,后来两国休战,也有了百年安稳时光。直到十年前,战乱再起。

      和妃程宓,原是周国公主,十年前周国战败,交一位皇子到靖国为质,谁知那位质子死在了半路上,无法,周国只得再派一位质子,便承诺愿意派一位公主与靖国和亲。

      和妃入宫时,她还没被关进冷宫,所以是见过几次的,记得那时和妃到坤宁宫拜见母后的时候,送给谢宜两个从周国带过来的陶响球。

      程宓没和她多做交流,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宫女离开了。

      “刚刚那天灯是和妃放的吧?”

      芙蕖:“奴婢曾听人提起过,周国人在过年的时候,会放天灯祈福。”

      奇怪,要说放灯祈福,在自己宫中放就好,为何还要亲自跑到御花园里放。

      思索间,前方又走来一人,这小段路还真是精彩,遇到的人一波又一波。

      “公主殿下,天气寒冷,前方有暖阁。”宫女拱手行礼道:“公主请。”

      暖阁里燃着炭火,阁内没有焚香,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茶香,苏月檀正在用桌上的小炉子煮茶。

      “公主来得正是时候。”苏月檀将一杯热茶呈至她面前,“尝尝刚煮好的茶。”

      谢宜脱下满是寒气的大氅,看着眼前的热茶,“宴上正是热闹,娘娘却躲在这里煮茶,不担心父皇找不到你吗?”

      “陛下未必想时时见到我。”苏月檀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酌了一口,淡声说道:“宫宴多无趣,公主不也溜出来了。”

      苏月檀问她:“公主,公主府住得可还称心?”

      温热的杯壁,让她的手有了一丝暖意,她扬唇一笑,“我对娘娘的诚意很满意。”

      苏月檀回之一笑,挥手让屋内的宫女出去候着。

      “说实话,公主府位于昱王府隔壁,陛下钦点桑厌做公主傅,这两件事情出乎意料,但也不外乎是个意外之喜。”

      谢宜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月檀:“如今昱王是朝中第一人,若能得他相助,定能成事。”

      “昱王……”谢宜摇摇头,“难以打动。”

      苏月檀看向她,朱唇未染而红,杏眼流波,未施粉黛,却依旧艳丽无比,当真漂亮。

      “我想公主的容貌,这世间少有男子能抵抗得住。”

      谢宜一愣,美人计?她还有这种想法?

      “娘娘。”谢宜轻笑一声,“我儿时见过这世间情种,爱一个人到了痴迷的地步,也见过无情无心之人,即使是结发妻子死在面前,也没有丝毫动容。这世界上有痴情汉,自会有无情人。”

      “娘娘以为昱王,会是一个为美色、情爱所挟制的人吗?”

      “宁妃娘娘,你有你的谋划,我也有我的打算,我并不介意成为你计划里的一步棋。不过万事只有人活着才能做成,我可不敢随意挥霍我的小命。”谢宜相信苏月檀仇视苏笃,也明白她对自己的利用,但自己在苏月檀的计划里充当一个什么样的棋子?倒是看不透。

      苏月檀放下茶杯,柔声道:“公主言之有理。”

      “娘娘赠我一份人情,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然也会还给娘娘一份人情。”谢宜说道。

      咚……咚……沉沉的钟声响起,子时了。

      屋门打开,寒气涌进,谢宜被吹得微微发抖,芙蕖忙将大氅披在她身上,谢宜缩了缩脖子,拢紧大氅。

      芙蕖问道:“公主,我们现在是回去宫宴上吗?”

      “不,时候不早了,回府。”谢宜交代道,“派人去给父皇说一声,就说我体弱不耐,熬不了大夜,先回府休息了。”

      “是。”

      昱王府里,温雁右手拿着酒壶,左手执酒杯,从阁楼俯瞰,入眼,万家灯火通明,漫天烟火璀璨。

      阁楼下方的院场上,奚濯和桑厌在捣鼓自己做的烟花,半天没弄好,桑厌小声抱怨道:“到底成不成?都快冻死了!”

      “好了。”奚濯完成最后一步,拿出火折子来,“你去远处站着。”

      桑厌往后退去,叮嘱道:“你点火的时候小心点,别把自己炸了。”

      咻!一束火光冲上天,飞得却不像其他烟花那样高,滞在半空中,而后四散炸开,细小的红色纸片飘散开来,缓缓落下,似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雪。

      桑厌伸手接住落下的纸片,拇指大小,很像一片片艳丽花瓣,带着淡淡的香味。

      她看向奚濯,他也正看着她,他扬唇笑问:“好看吗?喜欢吗?”

      桑厌嘴硬道:“还算有点新意。”

      楼上,温雁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看着烟花炸开,一红色纸片飘落在他握着酒壶的右手上,温雁目光落在纸片上,一阵冷风拂过,纸片随风而去。

      他再次斟满酒杯,仰头喝下,这酒越发寡淡了。

      侧目间,瞥见隔壁公主府,有一人提着酒壶攀着梯子爬到了屋顶上。

      屋顶上覆盖着一层雪,谢宜用脚随意扫了扫,勉强空出一块位置来,厚氅垫在身下,没觉得有多冷。

      听着不断爆开的烟花声,看着满空缤纷漂亮的烟花,真是好热闹。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看烟花。

      在冷宫里的每个冬天都很冷,冷得人撑不下去,可每年的除夕夜,当皇宫中燃放烟花时,乐舒总会带她到屋顶上看一会儿烟花,那是可能是她在冷宫里能见到的最绚丽的色彩了,可她从未向乐舒提过,她不喜欢烟花,更不喜欢冬天。

      八岁那年的冬天太冷、太疼了,那种疼经久不衰,难以磨灭。

      谢宜长呼一口气,热气成雾,慢慢散去,她就着酒壶一口气喝了半壶酒。

      “咳咳……”喝得太急,谢宜被呛得咳嗽起来。

      都说一醉解千愁,她却是越喝越清醒了,看来是公主府里的酒不够烈。

      温雁静静看着她,垂眸默了片刻,不知心里想了什么,随后拎着自己的酒壶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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