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雪公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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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你知道吗？在看见凌云的那封休书时，我心里是怎样的痛？我对他推心置腹不敢有半点欺骗，只是因为一个承诺和我的不甘，结果换来的却是薄薄的一纸休书和一支金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句解释，一声珍重也好。可是他呢？在我还不醒人世的时候就把我当货物一样的运到了绯国，即使我这时已经病入膏肓。我明白这中间一定有许多的曲折，许多的厉害关系夹杂在我和他之间，但是他宁可自己一个人背负也不愿意与我一起分担。难道在他心中我，就是这样不值得信任吗？”话说到这里萧康月几乎哽咽，她转过身去不想让雪看见她眼中的泪水。坚强如她，在这一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多日来的猜测，委屈，懊恼统统涌上心头化为泪水，沿着憔悴的面庞缓缓流下。
陶然见到萧康月突然哭了起来，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呆呆的望着萧康月，想要知道是不是自己又淘气惹娘生气了。撒娇般的扯着萧康月的衣服下摆，奶声奶气道：“娘要是不喜欢我和妹妹玩的话，那我就不去和她玩了，好不好嘛，娘？”清澈的眼睛对上她的，期待的眼神让萧康月无法拒绝。
萧康月扯过衣袖随手擦擦脸上的泪痕，蹲下身子与陶然的视线平行，十分郑重的对他说道：“陶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真正的原因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可是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情，既然你已经选择离开了王府，那么你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陶然了，我和你都回不去了。从现在起，你没有哥哥，没有妹妹，也没有父王和母妃，你只有一个师傅他叫做雪，你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陶然不明白萧康月为什么突然说他没有亲人了，他明明看见萧康月就在他面前，甚至因为他的话刚刚哭过。他只是听父王的话和师傅一起陪娘到绯国来看病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就永远不能回去了？他不要，他要回家，他要哥哥，他要像以前一样的和娘开开心心的在王府里生活。春华秋实会做好多好吃的点心给他，徐管家会担心他淘气弄伤自己，就连平时功课极多的哥哥也会抽出时间陪他，怕他一个人寂寞。
自从几个月前小舅舅来过之后，娘就变的和以前很不一样。娘不再对他和哥哥不理不睬，甚至同意让他们搬到踏雪轩与她同住。晚上睡觉前，娘会抱着他给讲故事听，哄他入睡。变着法的讲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只为了他能理解其中的含义。那段日子是他由始以来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
秋水般的眼眸不含半点心机，他的世界是那么的清澈透明，他就这样的望着萧康月，没有丝毫的埋怨。有那么一瞬间，萧康月觉得是自己错了，错在她残忍的让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去接受成人世界的法则，可是此时的她除了这么做之外，还有其他的出路吗？现在的陆玥不是呈国尊贵的王妃，不是露国娇弱的公主，而是一个平衡两国实力的砝码一个人质。
治病，呵呵，多好听的说法啊！确实是病了呢！不过不是陆玥，是那些为权利疯狂的男人。上官凌云，雪到底给了你多少的好处，居然能让你置发妻于不顾？我确实太高估自己了，这毕竟是你们的游戏，你们的战场。女人？在你们眼里不过是获胜时的奖品罢了！
萧康月心念一转，抱了抱陶然的小身子，柔声道：“陶然，希望你以后不会恨我。其实就算你父王今日不这么安排，以后我也会找机会把你送出府的，我们的心意都一样，只是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生活，王府不适合你。”萧康月低低的叹了口气，继续道：“陶然去回房里把我昨天教你功课温习一遍，不能因为娘病了你就疏忽课业，知道吗？”
陶然见萧康月的脸色不善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步三回首的走了。萧康月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子消失在门口，不待自己转身就先发制人的问道：“雪公子，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上官凌云不顾呈露两国之间兵戎相间，写下休书废掉我这个王妃？连我哥哥陆无瑕对你都忍让三分，可见你的道行确实不浅啊！”
萧康月背后沉默的少年听见她的这番话心中一紧，薄唇紧紧的抿着，一丝痛楚从湖水般的眼眸闪过，随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你早就知道了？”雪抬头看着那个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连日来积压在心里的焦虑情绪渐渐释放出来,一丝解脱,一丝释然.
冷笑浮上萧康月的脸旁：“知道？我知道什么？知道你是绯国的公子？知道你和上官凌云因为共同的利益所以把我母子二人带走做人质？知道太子向我哥哥借兵要造反？亦或是你喜欢我的事情？”
萧康月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捅进了雪内心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他的秘密被心爱的人像是说天气一样随随便便的说了出来，而且又是用那般讽刺的语气，他如何能受得住呢？雪痛苦的毕上眼睛，不愿看见萧康月因为愤怒而稍稍涨红了的脸旁。半响道：“你若是一定要伤害关心你的人来换取内心的平静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我希望你能了解王爷的一番苦心，莫要辜负了他。”
雪湖兰色的眼睛充满了镇定的力量，萧康月看着眼前殉道者般的男子，体内所有叫嚣着魔鬼般的细胞都安静的睡去。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力量能让人如此平静，心如止水。低头掏出怀里的面纱，留恋的看了又看，最终恨恨的掷到雪面前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现在的我痛得要死，只想不停的戳别人伤疤缓痛而已。你喜欢的陆玥早就死了，不要再对她有所牵挂了，或许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平静一些。”
萧康月说得干脆，说得决绝，不给雪半点质疑的机会，转身就走。雪还没有消化掉萧康月的那句‘你喜欢的陆玥早就死了’，那面萧康月就要出了暖阁，他条件反射般的抢上前从背后紧紧的把萧康月抱住，激动的问道：“你说什么死了，你不是明明站在我眼前吗？玥，要你面对我的爱就那么难吗？你甚至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要把我甩掉，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毕竟我也等了你八年啊？”
可能是因为突然得知陆玥死讯有些激动，或是不想丢失心上人的害怕，雪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声音里也几乎带着哭腔。萧康月无奈的叹气，是她刚刚太激动了，忘记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她这个舍二奔三的人还和孩子闹什么脾气啊？不过他刚刚说什么八年来着，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用力掰开缠在自己腰上的手，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臂，视线对上他的，怒吼道：“什么等了八年？你才几岁啊？小朋友？拜托我现在还不够惨吗？你能不能不气我啊？”
“我确实等了你八年啊，还有我已经不小了，我都二十了。”雪瞪着蓝蓝眼珠无辜的看着萧康月，仿佛再控诉着她有多笨，笨到连数都不会算。萧康月看着眼前的‘可怜人儿’几乎快要抓狂了，明明是个冰清玉洁的人，偏偏时不时的冒出两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二十，是不小了，八年前也不过是十二而已。看不出这陆玥还是个万人迷，老中青三代都有爱慕者啊！无力的放开眼前的男子，走到桌边颓然坐下，倒茶，举杯，喝掉。
白玉般的手指划过杯口，停在一处，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喜欢我的？”萧康月笑了，笑得风情万种，颠倒众生。“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很熟悉，可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你。后来你答应我教导陶然，我就知道你是怀着对陆玥极其深刻的感情而来的。你试想，一个男子会对一个女子千依百顺，因为什么呢？除了爱上她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答案。可是日土节那日在皇宫里见到你，我确实很意外，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把我带走，让我和凌云分开。对了，雪,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雪没有想到上官凌云之前嘱咐他的事情一一应验了，不由得一愣，随即平静的回答道：“八年前你哥哥登基时我也在霞都。那时我才十二岁，自身的修行略有所成，所以母亲同意让我出去多见见世面，为日后多做打算。”他发现萧康月眼里的迷惑，急忙解释道：“我是绯国的皇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我们国家都是皇族中的女性出任国主，男性若是悟性高的话则可以出任祭祀，国主是根本不管朝政的，大多数事宜还是由祭祀做主，所以外面的人都说我们的国家很神秘。”
雪缓缓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初次见到陆玥的情景，那盛大的宴会，妖娆的舞姬，陆玥绝尘的身影，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那么的不真实。他嘴角微翘道：“那时我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你的哥哥陆无瑕并不这么想，他很热情的招待了我.你要知道那种优待对于一个在皇族并不受到重视的孩子来说是个多么巨大的诱惑？那时我就想,若是有一天能像他那般君临天下有多好!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告诉我说他有个妹妹只比我大两岁,她是他这辈子最想守护的珍宝。他还说，不论是谁,只要能得到她就能得到天下.他问我想不想要天下。那时的我还太小了，不明白权利对于一个人的吸引力有多大，所以我没有回答他。”
雪的声音很低沉，如梦如幻，萧康月也不禁被他的情绪感染，似乎想到了陆无瑕说这些话时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呢！一个把自己年幼的妹妹远嫁他乡的王者居然会和还是小朋友的雪说这种‘兄妹情深’的话，呵呵。一定是阴谋！巨大的阴谋！先是把各国的适龄有为青年聚集在一起，然后广泛培养重点选拔找出两个替死鬼，接着把自己好象是宝贝的不得了的妹妹嫁掉，趁机派出大量的间谍，离间别国的核心势力，默默壮大自己的国家，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各个击破。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啊！陆无瑕，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我还真想会会你呢！
雪见萧康月沉默不语，以为她想起在露国时快乐的时光，并不敢打扰她，只是陪她一起沉默。但是他又哪里知道，现在的萧康月心中千回百转想得都是当时云霞殿里的事情。许久，萧康月才从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雪身上，微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上官凌云，虽然之前他打败了我们的军队，可是我心里却是十分敬佩他，我知道他这之前也曾受过许多的苦，甚至还因为顶撞了他父皇被放下狱。他一直都是知道我的，知道我的身份和能力，所以他才放心让我带你走。”雪顿了顿，兰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着光芒，可是随即又暗了下来，继续道：“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中毒的事情，也知道自从五年前你们大吵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服用解药，所以你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他为了你能多活些日子，迫不得已娶了我皇姐王静水。”
萧康月心中一紧，手用力的握住茶杯，指节微微泛着白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雪。她的嘴唇虽然紧紧的抿着，可是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雪抚了抚头发，眼睛里充满了笑意，道：“很难想象是不是？王爷身边的丫鬟怎么会变成公主呢？呵呵，其实当年去霞都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还有我唯一的姐姐，绯国未来的女皇王静水。她早在那时就喜欢上了长安王，可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放着太子不嫁，偏偏嫁给他。为了这件事情姐姐气了很久，最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官凌云爱上她，所以她就想尽办法混进了王府，并在你们吵架后以为你解毒为由，威胁上官凌云。只要上官凌云肯娶她，哪怕只是个侧妃也无所谓。你说她是不是爱上官凌云爱得发狂啊！”
雪俯下身子用手把萧康月困在他和桌子之间，萧康月甚至能感受到他喷在自己颈上灼热的气息。雪美丽的眼睛染上了暧昧的色彩，迷离，纠缠。“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玥，你知道吗？你就是那让我疯狂的毒药啊！”
僵硬的听完雪的告白，萧康月彻底的傻掉了。原本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猎人，转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身陷险境的人居然是自己啊！现在单单是雪和他那个姐姐就已经可以轻而一举的把她的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这背后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她不敢，也不愿去想。就算是她能逃里这里，然后呢？陆玥背后的那些势力在哪里，怎么联系她一无所知。离开，只有一死。不离开，生不如死。
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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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雪公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