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角色扮演》福小鸦

15、败露

　　青宁市公安局明泉分局——刑警大队

　　“你们要看杜小燕的案子？”

　　办公室内，警员闻声从堆成山的资料后抬头——他的制服外套挂在椅背上，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满脸的疲惫，眼下的乌青堪比被人揍了两拳。
　　他越过文件堆，看向倪郝和今珂，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座机的话筒，手指熟练地按了个号码。

　　“喂？陈队，你的人来了，有空过来一下。”

　　电话挂断后不久，制服笔挺的男人开门进来。
　　他的黑发短又利索，国字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威严。

　　陈兵只是半推开门，在见到坐在里面的两人后，拿着一个档案袋朝他们招了招。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跟随着陈兵，他们来到一个无人的会议室。他们一走进房间时，就看到那椭圆形的原木会议桌上摆满了白色的陶瓷茶杯，桌子对面靠近墙壁的位置放了两张沙发，墙上挂着一个毛笔字挂画，上面写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陈兵都还没落座，嘴就开始动了。

　　“我们最近因为本市的另外一个案子忙得都没时间休息，小倪啊，你看我，你绝对看不出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了。”
　　他把档案袋丢在桌上，张开双臂示意给倪郝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我也不会找你来帮我去调查肖霞的事。”

　　倪郝见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心生敬佩——
　　居然真有人可以几天不睡觉还精神十足！换做是他肯定做不到。

　　倪郝也是迎合地朝他笑了下，也不打算和他在寒暄和闲聊上浪费时间，直接道：
　　“陈队，我们这一次来是想了解一下青宁师范二附中，高二学生杜小燕死亡一事。”

　　陈兵前一秒带着轻松和笑意的脸顷刻转变，眉头也不由自主地拧在一起。

　　他落座后，解开被绕住的档案袋，边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我，我已经把资料准备好了。”
　　倪郝不解：“你怎么料到的？”
　　陈兵笑了下：“肖霞和杜小燕是朋友，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反而觉得你是不是在消极怠工。”

　　他才把档案袋里厚厚的一摞纸取出来，取到一半像是才发现今珂这个存在，手一顿——应该是在考虑，是否要把杜小燕的案件透露给这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倪郝怎么说也是他找来的，但今珂不是。

　　倪郝注意到了他的顾虑，他自然是不会把今珂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他，只好临场发挥，编造了一个身份蒙混过关。

　　“陈队，他叫今珂，是我的朋友，我把他喊来帮我一起调查肖霞的事。”
　　“嗯……”

　　陈兵不怎么相信地发出狐疑的声音，眼睛就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死盯着今珂。
　　但这难不倒今珂，他坦然地回望着陈兵，完全看不出心虚或者紧张的样子。
　　两人僵持了几秒，陈兵才妥协，将抽出了一半的资料整摞拿出，丢在桌上。

　　“杜小燕的事我们还没侦破，因为新的恶性案件所以耽误了，进度放慢了许多。”

　　今珂像是为了缓和自己和他之间的氛围，有套近乎的意味。
　　“你从刚才就提起的那个恶性案件，是不是女子的尸块被藏在家中冰柜的事。”

　　陈兵一听到他说这个，头疼地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斜着瞟了今珂一眼，应道——
　　“没错，看来小伙子你也挺关注这类事啊。”

　　他是记者，对这类可以引起社会舆论的话题这么会不知道呢！

　　倪郝放在桌下的手伸到今珂手边，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少说几句。
　　今珂将自己的手抽回，避开了他的袭击，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他俩的小动作，陈兵并没有注意到。他把文件和资料展开，推到倪郝跟前。

　　“杜小燕的尸体是4月26日清晨被路人发现，它当时是漂浮在水面上，人已经死了。”

　　给倪郝的资料中夹着几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被水浸泡后变得肿胀的女性尸体，看不清她生前的面容。
　　清灰色的皮肤加上胀大到破损溃烂的皮肤，如若被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看到了，他简直能当场把早饭给吐出来。

　　陈兵继续道：“我们一接到报警就赶往现场，从她的衣着校服可以判断，她是青宁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学的学生，我们随即派了几人去学校调查她的身份。”

　　“那天学校总计有三人缺席，其中两个都是高一的学生，他们的家长都与班主任请过假，只有高二（3）班的杜小燕缺席原因不明，我们立刻联系上了他们的父母。”
　　“就杜家夫妇的说法，杜小燕那晚没回家。杜小燕在放学之前给他们发一条消息，说可能要去朋友肖霞家过夜，他们也就没对女儿的夜不归宿产生怀疑。”

　　陈兵翻了翻厚厚的纸张，从中抽了出来。
　　“我们相继对杜小燕的家人以及在校的朋友进行了调查，最终锁定了嫌疑人。”

　　倪郝回想起椿禾和今珂带回来的情报，问：“嫌疑人是高三年级的江学成？”
　　陈兵点头。
　　“我们对他们的背景都进行了深入的挖掘，杜氏夫妇都在正规的公司单位上班，平时为人真诚，做事认真，我们抓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破绽，但是江学成不同——”

　　陈兵说到这时，表情变得有点复杂——看起来不似喜，也不似恶。
　　“江学成和杜小燕是男女朋友关系，涉及高中生早恋，不成熟的个体接触情感问题，一旦面临困境很容易走极端。”
　　“其外，还有件事——”
　　“江学成的生父酗酒赌博，负债累累，母亲因为受不了丈夫的暴力行为已经逃回娘家，留下他一人面对父亲，而杜小燕的家庭与他的截然相反。”

　　倪郝拿起陈兵递过来的个人信息汇总。

　　“杜坚松在本市的一家国有企业做管理层，殷雪玲则是在外资的服装厂内做会计。”

　　倪郝听他说的，再加上纸上写的详细内容，有些惊讶。
　　“杜小燕的家境很好啊。”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怀疑江学成与杜小燕交往居心不良的原因。或许，他看上的就是她家的钱。”
　　陈兵说罢，身子往后一仰，靠坐在皮椅上，因为力道有点大，能明显听到“嘎吱”一声噪音。
　　“再加上之前我提到的早恋可能带来的隐性风险，江学成就成为我们需要着重调查的人物。”

　　倪郝看完手头的几页报告，抬头问他：“那你们现在进度到哪了？”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陈兵就苦恼得开始抠头，手松开时还带下来几根头发。

　　“江学成那天有不在场证明，我们正打算加派人手去别处查，就出现了那个性质更恶劣的案件，这边进度放缓了，依旧还在寻找江学成是凶手的证据。”

　　一直没说话的今珂突然发声：“你们对杜小燕进行尸检了吗？”

　　陈兵点点头，稍稍起身，从纸堆中抽出一张文件袋，丢给他们，人又靠了回去。

　　“检查结果是没有外伤或者其他斗殴的痕迹，也无中毒疾病等情况。”
　　“……”

　　倪郝猜想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杜小燕是自杀的？”

　　陈兵若有所思，气氛安静了会儿，才道：“我们找不到她自杀的原因。她一来家庭和睦家境殷实，二来在校成绩也不错。这么看下来，唯独可能让她死的只有早恋对象。”
　　“即便这样，我们依旧要对江学成进行彻查。”

　　今珂却与倪郝的想法不一样，他在看完倪郝给过来的资料后，抬眸——
　　那双眼睛中一片黑压压的，似有一场风暴在其中酝酿着。

　　“有没有可能，是团伙犯罪。”

　　陈兵瞟了他一眼，看向他的目光发生了改变——总之与十几分钟前的完全不同。
　　“我们有考虑到这种可能。因为只有在有共犯的情况下，江学成不在场也能害死杜小燕。”
　　今珂将先前的线索与之联系。
　　“江学成和放高利贷的人有关系，论同伙，他们的可能性很大。”
　　陈兵听罢，意外地扬了下眉。
　　“看来你们在调查肖霞的事时，收获颇丰啊。”

　　倪郝把了解到的关于江学成的事说给他听，陈兵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获得了更多线索而露出轻松之色，反倒是更凝重了。
　　“要想追踪高利贷的人不容易，他们处在灰色地带，查起来会牵连到很多人。”

　　倪郝却对此很有信心，“我想，如果能追踪到江学成借钱的人，距离案件的真相也就不远了。”
　　陈兵展颜，长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从他沉思的模样可以看出，倪郝和今珂带来的新鲜情报为他注入了动力。

　　“杜小燕的事先告一段落，我交给你的任务办得怎样，说说肖霞的事。”
　　陈兵突然转移话题，颇有种老师查学生作业的样子。

　　倪郝将他们的进度告诉给陈兵。

　　陈兵单手撑着头，视线落在凌乱的桌上，蓦然出声，问他们——
　　“那结合你们已知的信息，你们认为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呢？”

　　-

　　假期过去后的工作日白天，百货商场除了柜姐站在店铺里闲逛、闲聊，几乎看不到顾客。

　　荧星灰狼二人和孙曼伊在约定地点见面——她故技重施，成功从店里离开，和他们在商场二楼的卫生间外碰头。

　　孙曼伊看到荧星拿出来的东西，眼睛瞬间睁大！
　　“这就是我们这儿储物柜的钥匙！没想到你们真的找到了！”
　　她忙投急趁，步子飞快带着二人来到员工休息室。这次她不像是昨天那般直接闯入，而是让荧星和灰狼先在门外等候。

　　孙曼伊推门进入，发现里面有个其他店的员工。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她正趴在桌上休息，手边还放着一个泡有红糖姜茶的透明玻璃杯，上方还飘出热气。
　　她可能是真睡着了，孙曼伊进来时都没反应。

　　不过，这不代表荧星和灰狼就能跟着孙曼伊一道进员工休息室，万一对方实际上并没有睡着，孙曼伊的违规行为就会被她知道——
　　她可不会包庇一个不认识的员工，万一她还是个性格难搞的人物，孙曼伊铁定会受到惩罚。

　　斟酌了十来秒，孙曼伊想出了一个绝好的法子。
　　她悄默声地退出员工休息室，看向门外等候的二人，压低声音——
　　“你们把钥匙给我，我去把东西拿出来给你们。”

　　荧星知道她这么说铁定是现在不方便让他们进休息室，遂点头，把钥匙塞给她。

　　孙曼伊手脚麻利，灵活无声地来到肖霞的储物柜前，这途中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她总计回头看了三次正伏在桌上休息的员工。
　　——生怕自己的行为被她发现。

　　她轻手轻脚，转动钥匙，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锁开了。
　　因为房间里过于安静，以至于这个开锁声显得格外响亮，惊得孙曼伊立马回头！
　　在看到对方依然纹丝不动的时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打开的储物柜内，一套备用的工作服用衣架挂起，款式和椿禾在肖霞家卧室的衣柜中找到的一模一样。在下方，是一个不大的纸袋，上面的图案正是肖霞打工的店HelloBaby的LOGO，拎起来能感觉到它的重量——

　　它里面有东西。

　　孙曼伊顾不上查看，将衣架取下，衣服快速叠好塞进纸袋，轻轻将柜门关上，快步离开休息室。
　　然而，当她回到那条长长的走道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站在外头——

　　“你果然在这。”

　　店长双手叉腰，凌厉的目光落在孙曼伊身上。
　　按她这句话的意思，看来昨天倪郝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事实上，她昨天注意到了在忙碌中离店许久的孙曼伊，也可能料到了她离开的原因。

　　在她身边不远处，荧星的表情尴尬中带着点难堪——一是因为计划败露，二是因为拖累了孙曼伊。
　　店长稍稍侧身，又看向了荧星。
　　她虽看起来严肃，让人很有压力，但此时在她的双目中，冷意褪去，多了几分温度。

　　“其实，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