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角色扮演》福小鸦

13、身份问题

　　春庭茶室的位置，在距离祥云百货两个街道外的一家国有银行旁边，商铺门头挂在二楼墙外，经过风吹雨打，字体样的灯牌都变得有些生锈。
　　底楼是一排种类不同的店铺——大到占据三个门面的名牌服装店，小到将一个商铺分成两家店的早餐摊。
　　而茶室的入口只有一个门店的大小，进门后只能看到一张红色的写有“欢迎光临”的地毯，和一个向上的楼梯。到达二楼，才能看清店内全貌。
　　节假日的茶室也是热闹无比，孩子们打闹嬉戏，跑进跑出；就连放着自助取餐的区域，顾客们都是端着盘子在排队取餐。

　　幸运的是，倪郝他们到店时，正好有一个包间空了出来，这才让他们免于在外等候。

　　椿禾和今珂晚到了十几分钟，她一进包间就闻到淡淡的木制熏香，气味柔和，是她喜欢的那种味道。

　　她进门后就看到三个男女安静地坐在里面——

　　鸦雀无声，无一人说话。

　　荧星执笔，在厚厚的本子上趁热打铁写着自己的小说；倪郝则是将他们收集到的线索都摊放在桌上，单手支着侧脸，思考着它们之间的关联。
　　而灰狼则是翘着脚，背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反正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茶室享受午后的惬意，反倒是像一群上班族，在节假日找个供应自助餐的地方继续处理公事。

　　推门的声音吸引了倪郝和荧星的注意力，他们几乎是同时抬头。
　　倪郝连忙起身，招呼着他们。
　　“你们快来，就等你们了。”

　　今珂没形象地瘫坐在他身边，整个人放松，让自己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他看来也是受够了衬衫领口的紧绷感，伸手灵活地解开两个扣子，将线条漂亮的脖子和锁骨露了出来。

　　椿禾却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坐——沙发的位置并不大，茶几的两端靠沙发的最外侧的是倪郝和荧星，而挨着他们俩的分别是今珂和灰狼。
　　这就导致，椿禾只能坐到两位男士的中间，而且还得经过坐在最外侧的人。

　　她的脚往左挪一小步，迟疑一顿，又往右挪。
　　犹豫不决。

　　今珂注意到她手足无措的举动，碰了碰倪郝。
　　“你让开，让她进来。”
　　他说罢，还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看着椿禾。

　　倪郝光顾着整理手头的资料，这才注意到自己对椿禾的疏忽，连忙侧开身。在有人示意的情况下，椿禾才少了几分尴尬，来到今珂身旁落座。

　　倪郝明显是这支探案队的“指挥”人物，他左右看了看在场的人，提议道：
　　“我们先把信息整合一下。”

　　椿禾瞧了眼闭目养神的今珂，知道他多半不会参与这场讨论会，正打算自己来。

　　叮——

　　今珂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就丢到桌上。
　　“这东西，你们能用上么？”

　　这把小小的钥匙，就像一枚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泊中，使得如镜般湖面泛起涟漪。

　　灰狼听到这个声响，可能也是感应到了它为何物，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倪郝更是惊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激动地拿起桌上的钥匙。
　　“你从哪里找到的？”
　　今珂见他的兴奋样，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椿禾。

　　荧星看到钥匙，也和倪郝一样激动！
　　如果这把钥匙可以开启肖霞的储物柜，那他们就离还原真相更近了一步。
　　她抢在倪郝前头，把他们在祥云百货的发现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椿禾在听到她提起“肖霞的男友”时，眯起了眼睛：
　　“她还有男朋友的吗？”
　　这事，肖霞从没和她提起过，不然她肯定会写在日记里。

　　倪郝推了下眼镜：
　　“这男生是不是肖霞的男友，还是个未知数。因为玉石店的人听传闻说他是，但她打工所在的店铺，里面的员工并不怎么认为。”

　　椿禾下意识看了眼今珂，因为她想到一种可能性，却没想到那个男人自始至终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一对视，反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倏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没有有意去看他。

　　“店员曾经提起过，他们吵架时，肖霞说对方是骗子，骗钱骗感情。”

　　椿禾听到这儿，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不会吧……事情该不会和她所想的一样……

　　椿禾联想起徐萌说的，莫名觉得他们口中的男生，就是江学成。
　　江学成在外面借了高利贷，不就因为缺钱吗？至于骗感情……江学成和杜小燕是情侣，存在实际的情感关系。
　　而肖霞又是杜小燕的朋友，假如江学成欺骗了杜小燕，肖霞肯定会为自己的朋友出头！

　　“你是想到了什么？”
　　今珂看着椿禾在那大变脸色，表情像是有所领悟。

　　椿禾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我觉得，有没有可能，江学成就是和肖霞吵架的男生。”

　　“江学成？”
　　另外三人都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很好奇。
　　椿禾向他们说明了他和杜小燕，杜小燕和肖霞，这俩俩之间的关系。

　　倪郝和荧星也是没想到，学校那条线的调查会挖出那么多的狗血事，颠覆了他们本来对这个事件的定义。

　　荧星和那些男人们惯用逻辑来推理不同，她更喜欢猜想各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江学成在外面欠了高利贷，所以他骗了杜小燕的钱，还把她逼上了绝路？”
　　她才做出猜测，下一秒又马上摇头，推翻自己的想法——
　　“可这也只能解释杜小燕和江学成之间的问题，关键是肖霞，她上吊就和这件事没什么直接的关联啊，难不成就因为杜小燕死了，她就不想活了？”

　　她的话不无道理，倪郝也轻点头，表示对她这番话的赞同。
　　他的眉毛紧皱，也在思考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你们的猜测，是建立在和肖霞闹矛盾的人是江学成基础之上，那如果店员她们看到的男生不是江学成，荧星所说的就不成立。”
　　“我们要想将结论站住脚，还是要具体了解杜小燕和江学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珂瞥向他，突然道：“这不就轮到你了？”
　　倪郝纳闷：“啊？”
　　今珂指向他：“你不是警方派来的侦探么，你去警局了解一下杜小燕死亡一事，不就行了？”
　　倪郝愣住，他显然是没料到还能这么运用自己的身份。

　　今珂见他傻乎乎呆住的模样，不满地眯起眼：“你该不会，没考虑到这一点吧？”

　　倪郝察觉到他出现生气的预兆，吓得脖子一缩，连连摆手，慌忙找了个理由：
　　“我有想到这种方法，但我们也得先把事情捋清楚，再做下一步计划……”

　　“……”

　　今珂没回应，只是紧盯着倪郝，整得他全身发毛，不得不找点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哈哈……你们饿吗，这里可以吃自助，你们自个去外面餐饮区拿就是了。”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荧星立马来劲了，边嚷着肚子饿，边起身就要出门。
　　但在离开前，她没忘叫上椿禾，热情的模样让椿禾不好拒绝。

　　“那杜小燕的事就交给大侦探你了！”
　　荧星挽着椿禾的手臂，两人一道离开包间。

　　倪郝拿起钥匙来回看了会儿，做接下去的行动计划：
　　“在我去警局之前，我们还得找个时间去祥云百货，用这把钥匙试试肖霞的储物柜。如果不匹配的话，我们还得再去别处寻找。”

　　今珂打算用和之前同样的方式——
　　“还是分队行动，你去警局，剩下的四人看情况分配。”

　　他知道灰狼的想法，在后者还没来得及开口前，说：“我会让你和荧星一起行动。”
　　灰狼这才将自己刚支起的身体放回沙发中，继续休息。

　　-

　　茶室的餐饮区，顾客人数没有他们来时那么多，荧星则是看到个小蛋糕就拿夹子夹到自己的盘里，面条面包一个不放过，还在饮料区灌了大大一杯加冰可乐。

　　椿禾比起荧星的兴致勃勃显得冷静许多。
　　她站在餐车旁，看着店内人来人往。视线从人的身上逐渐转移到室内的布置，古色古香的家具和装饰搭配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茶香，相得益彰。
　　昏黄的灯光透过彩色玻璃吊灯，给人带来一种朦胧的错觉。

　　她过去不曾来过这种地方，第一次来难免会带着好奇心理东张西望。

　　“你不拿点吃的？”

　　荧星手里已经端着两个大圆盘，上面装满了各种食物，看得出她的确很饿。

　　椿禾朝她浅浅笑了笑：“我再稍微参观一下。”

　　荧星见她这么说，便打算自己先回包间，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稳稳地离开了。椿禾看到一个着制服的店员在经过她时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这个画面十分滑稽。

　　椿禾在接待厅和餐饮区又逗留了会儿，才去挑选自己想吃的食物。只是她还没拿几个，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紧张。

　　“喂？”
　　“小和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家？都几点了，收收心，别忘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一个略有些严厉的女声从手机那端传来。

　　椿禾知道那位是她的“母亲”，只是她更多的关注点在她的后半句——

　　她明天要上学了！

　　椿禾在心里生出了和倪郝同等的震惊——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玩个游戏还要真上课！
　　而且，她身为高中生，父母还会限制她外出行动的时间——这很符合现实，但这同时也在无形中加大了她参与调查的难度。

　　春母没听到椿禾的回复，可能有点恼怒，语气也不是很温和。
　　“你现在人在哪？”

　　椿禾完全没应对家人这方面的经验，一时间哽在那，半句话都蹦不出来。

　　“喂？”
　　春母以为手机信号断了。

　　椿禾觉得自己多少也要回复她一下，不然肯定会惹怒她，连忙回应。
　　“我在。”
　　“你人在哪？”
　　“……”

　　春母可能是猜到椿禾的去向，语气比先前更凶了。
　　“你是不是去肖霞家了？我不是不让你去么，你自己不觉得晦气吗？”
　　“快回来，不然今晚你就别回家了！”

　　椿禾本来还对春母的话没有多少心里波动，但从她口中蹦出“晦气”二字时，椿禾的脸立马冷了下来。
　　她一想起肖霞的那封遗书，想到她的家庭，想到她所面对的种种苦与难，想到即便如此，她依然对自己充满友好与善良，鼻子就泛酸。
　　而春母却用“晦气”形容她，这是她所不能忍的。

　　“她是我的朋友，我只想查明她自杀的原因，了却她的遗愿，做一个讲情义的人。”
　　“如果您不能接受，那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椿禾在说出这句话时并没发现，今珂此时正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春母可能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叛逆，气急地正打算甩狠话，电话那端突然换了一个人——

　　“你先回家，其他事等你回来再商量。”

　　是春父，他没有妻子那么激进，在情绪掌控方面要稳定许多。

　　椿禾这下是真实地体会到自己这个身份的麻烦，游戏体验到这里，还要去处理家庭琐事，着实出乎意料。
　　她觉得春父是个可以商量的对象，和他“讨价还价”——
　　“我晚点回来，大概——晚上6点左右，一定到家。”

　　椿禾回头想找个壁钟看时间，谁知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春父妥协了。
　　“行，晚上6点我们好好谈谈。”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今珂看她结束通话，像是发现新大陆，笑着调侃：“你居然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真令我吃惊。”
　　椿禾神色平静，将手机收起，回望向他：“我只是在坚持我认为正确的事。”

　　今珂的双眼瞬间一亮，好似与她的想法产生了共鸣。
　　他多半能猜到她刚才的通话对象，问：“你家人打来的？”
　　椿禾轻点头。

　　今珂没忘记她是第一次玩游戏的新人，提点了两句：
　　“你有时候，也要处理你的身份带来的各种问题。毕竟在这里，身份不是背景故事里的一段文字，而是真实存在的。”
　　“你可以利用它来帮助自己，当然也会受到它的负面影响。”

　　他笑了，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在幸灾乐祸。
　　“你坚持自我是好事，只不过待会回家后，你要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