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玫瑰的骨头》雾已

1、第一章

　　江市，12月下旬的晴朗天。
　　临近中午十二点，席氏一众人走出写字楼大厦，助理闻徽眼疾手快地打开了车门，待老板坐上车以后，才转身坐上副驾驶。
　　司机启动车辆，车子行驶出去。

　　闻徽跟在席临舟身边做助理已经3个年头。
　　她的上司严肃、苛责 、对下属要求极高，闻徽是目前停留在这个岗位上最长时间的人。
　　不是因为她很完美挑不出差错，而是席临舟青睐她身上那份沉稳、冷漠、野心，如一名工作机器人。

　　车内一时安静。
　　席临舟垂眸查看手机，轮廓冷峻，面色沉静如水。

　　闻徽透过后视镜留心查看席临舟的表情，“席总，我已订好下午5点半回南市的机票。”
　　关上手机，席临舟的声音传来：“你自己先回去，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这话说得突然，事先不在闻徽的意料之内，她转身回去看他：“席总，明天上午的会议很重要，您不能缺席。”
　　闻徽提醒他后，拿出手机看了看之后的行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实在是没有能推延的可能。

　　席临舟头偏靠在后椅，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吩咐：“明天上午的会议让孙副总主持。”
　　席临舟很忙，因为收购案，一周前动身江市出差，如今诸事敲定，本部还有一摞子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现在却要再挤出时间，行吧，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好的，我现在联系孙副总。”闻徽手指点通孙副总的号码，传达了指示。

　　车子平稳停在酒店门口，闻徽下车为席临舟拉开后座车门，席临舟迈步而下，整理片刻西装，往酒店大门走去，同时落下话：“你不用跟着了，司机留下，你自己先回南市。”
　　“是，席总。”闻徽止住脚步，言听计从。

　　阳光倾洒而下，照在她的身上温和舒适，闻徽忍不住仰了仰头。闻徽的穿搭很职业，一身职业套裙，外搭黑色长款大衣外套，黑色绒面短靴，低马尾丸子头干练又随性。
　　席临舟完全消失在旋转大门身后，司机在车内探出头，关心地嘱咐：“闻特助，你先去吃口饭吧，航班还有些时间。”
　　闻徽垂眸看向司机，腔调客气：“谢谢，你先去休息，注意席总的电话。”
　　与司机告别，她来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落座后座，淡声道：“去机场。”

　　航班起飞在即，一则讯息显示在闻徽手机上，发件人是江宸，她的同事，也是席临舟最得力的秘书。闻徽倚着靠背，淡淡低眸，纤细白皙的手指点开。

　　【秦小姐受伤住院，你落地后直接中心医院。】

　　关上手机，闻徽恹恹地收回视线，向空姐要来薄毯，又带上眼罩，时间紧急，那她先睡一觉吧。
　　*
　　中心医院。
　　晚间八点十六分，白昼与夜间温差极大，夜风寒凉。
　　闻徽走进医院大门，行李箱拖在身旁，上边放了一大束鲜花，一边正在通话，电话对面是秦小姐经纪人。

　　她言辞简洁，开门见山：“秦小姐病房在哪一层，我代表席氏来看望秦小姐。”
　　“闻特助”那边先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又立马报出了房间号：“11楼，7号病房。”

　　病房门口，闻徽将行李箱靠置在墙根，抱着大捧鲜花推门而入。
　　鲜花娇艳，倒是衬托得秦小姐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病床上，秦妍的情况很惨烈，右腿打上了石膏，被倒掉在空中。

　　秦妍是如今娱乐圈名声大噪的演员，姿色过人，演技也有灵气。前段时间刚得了新人奖，后脚就被席氏旗下的珠宝品牌官宣为品牌代言人。
　　前途无量，风光无两。
　　见惯了明艳漂亮的那一面，如今这一面倒是难得。

　　经纪人接过花束，向她解释：“闻特助，我们秦妍拍戏时候不小心被道具砸伤了，好在没有骨折。”
　　闻徽将陪护椅往后拉开几步距离，慢条斯理地坐下。
　　秦妍也在打量她，心里有些失望，她以为席临舟会亲自来看她。
　　“闻特助，谢谢你能来看我。”秦妍的语气虚弱，配上那苍白脸蛋更是我见犹怜。

　　闻徽平静地看着秦妍，知道她眼中那抹失落源自于哪里。
　　娱乐圈传闻秦妍与席临舟关系匪浅，娱记采访中询问两人关系，秦妍回答模棱两可，令人浮想联翩。席临舟自是不屑于娱乐圈的这一点浮浪，不曾出面解释。于是乎这一点传闻愈演愈盛，不明真相的人几乎都已经相信，这位异军突起的新人，真是席临舟亲手捧起的玫瑰。
　　一个卷入爱情的女人，惯爱使些小手段。闻徽看在眼里，并未放在心上，只要老板不在意，倒也由着她了。

　　“不客气，秦小姐是集团品牌的代言人，出了这样的意外，本就应该第一时间来看望，席总也命我好生关照秦小姐。”闻徽言辞客套，面上却疏冷。
　　秦妍见过几次这个脾气冷硬的特助，虽言语之间毕恭毕敬，令人挑不出差错来，实际却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秦妍问话含蓄：“闻特助，席先生他没有回来吗？”言外之意是派个助理过来，却没有亲自来看她。
　　闻徽拿出手机给江宸发微信，闻言后难得弯了弯眉眼，她迎着秦妍的目光：“秦小姐，席总日理万机，身后边跟着一大堆处理不尽的事，你得体谅体谅。”

　　微信发送完毕，闻徽抬眼环顾了一圈四周，看她：“秦小姐出这么大的事，没有告诉家里人吗，经纪人虽能照顾你，总是不及家里人贴心。”
　　经纪人岚姐这时候插进来，替她解释：“秦妍怕家中父母担心，也就没有告诉……”

　　闻徽眼尾一扫，淡淡打断她：“新闻头条都已经登顶整整一天了，如果现在还不让家里人知道你的情况，依我看那才是害家人担心，不是吗，秦小姐？”

　　秦妍脸上的情绪消失的干干净净，心里虽是不情愿，可闻徽的话挑不出不妥，半响后才慢吞吞地敛下眸：“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和家人联系的。”

　　秦妍出这个事情，没有通知父母，甚至拒绝了剧组和公司的人来看望，本就是为了在席临舟面前装装惨，没想到席临舟见都不见她。
　　思及此，秦妍不免情不自禁地问：“闻特助，你待在席先生身边的时间长，你知道他身边有其他女人吗？”

　　这话问得突然，连在一旁插花的岚姐都不免侧目，朝她使眼色，实属有些越界，很多时候，一句话能影响你的前途。

　　秦妍毫不理会岚姐的眼色，仿佛钻进了牛角尖里，不能自拔。她定定地看着闻徽，希望她能回答，“闻特助？”

　　闻徽那双静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声音温和却异常明晰：“总裁的私事，下属从来不敢僭越。如果你有兴趣知道，你可以亲自问他。”
　　上司优秀，这几年下来围绕在他身边，想要博得青睐的女人太多了，她作为助理，处理这些情债的时候难免麻木。

　　不等她再说话，闻徽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缓缓起身，对秦妍颔首：“秦小姐，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秦妍才恍然回神般抬起眼睛，仍是不依不饶地看着她，想要再开口，被经纪人扯了扯衣袖。

　　闻徽又转过身，看向在一旁的经纪人，“岚姐，好好照顾秦小姐，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岚姐面上带笑，很是客气：“我送送你。”
　　闻徽语气清淡：“不必，止步。”

　　闻徽离去，岚姐面上笑容凝固，转身间还有些怒色：“你问她这些做什么，你以为席总真的看上你了？她要是把这话说给席总，你猜你还能在圈子里活跃几天？”

　　秦妍本就心情低落，如今被训斥，更是有些委屈，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絮絮地哭了起来。

　　……

　　夜晚回去路上，车流缓慢。
　　南市的冬天不至于很寒冷，风间却夹杂几分凉意。网约车在夜色中行驶，车窗外是城市灰暗而高耸的建筑群，写书城市的繁华，行道树的枝干繁茂，撒下城市斑斓光影。

　　闻徽按下车窗，微风夹杂着城市固有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她眸光微敛，寂静如水的看着外面光景。圣诞节刚过没几天，城市的圣诞装扮还未撤下，随处可见的圣诞树，便利店透明玻璃上贴的圣诞老人贴纸，行道树上的星星灯，一片喜气热闹的景象。

　　闻徽疲惫地闭眼，虽置身于繁盛之地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寥。

　　司机到达目的地后停稳车身，转过一张长时间工作下麻木的脸：“请携带好行李物品。”
　　闻徽沉静地下车，拖着行李进入小区，上电梯，指纹输入，门被开启，闻徽将门合上。
　　就那么靠着门滑坐了下来，黑暗中，面色苍白的闻徽将头抵在双膝间，胃部疼痛难忍，身心无力。

　　多年的胃病了，年少时期为学业拼，工作时期又为工作拼，拼得年纪轻轻身体落下了毛病。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卧室，找出胃药吃了下去。
　　客厅里灯光明亮，简致灯具高高的悬挂在精致的天花板上，光芒从上而下洒落在闻徽的脸上，眸底投落几分晦涩阴影。

　　这天晚上闻徽抱膝在窗台边坐了很久很久，远处的万家灯火如星辰般明亮又遥远。

　　第二日天气阴沉，似有雾霾。
　　去公司前，闻徽打了一层厚厚的粉底，面色与眼底的倦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席临舟的办公室位于大厦顶层，闻徽来到自己的工位上，秘书处有人拿着报纸来问：“闻助理，秦妍的伤怎么样啊，严重吗？”
　　网上流传出视频有些凶险，道具直接砸下，秦妍当场昏迷，送往医院救治后便没了后文，公司封锁了消息，只发了一则在医院救治通告。

　　秘书将报纸搁置在桌面，闻徽放下手提包，脱掉外套，打开电脑。她才浅浅扫过那报纸上的标题和配图。

　　【席氏总裁助理前去医院探望秦妍，席临舟未现身，疑似感情破裂】

　　闻徽倚靠背椅，淡漠勾唇，不免觉得娱记用词大胆：“无大碍，但是得养些日子。”

　　听到没有大碍，秘书安下心来。指着报纸上的标题，秘书摇摇头，“席总没去看她，这大明星心怕是要碎了。”
　　闻徽对此微笑不语，视线落在电脑，“你把今天上午开会的文件整理一下给我，尽快。”等会儿那个会议她要参加。

　　午休时间，席氏食堂里。
　　闻徽独自用餐，江宸端着餐盘走近，看她一眼便皱着眉：“闻助理，怎么脸色这么黯啊，昨晚熬大夜了？”

　　闻徽目光幽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同事多年，江宸早已习惯她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熟稔地凑近来，一起用餐。
　　“席总有给你打电话吗？我都快怀疑他失联了。”
　　“你可以主动给他打。”顿了顿，闻徽这样说道。
　　江宸怎么敢，他佯装语气深沉：“席总办事，我必然是放心的。”

　　这副样子逗笑了闻徽，她一度觉得江宸这个人很有意思，工作期间严肃认真，俨然一个翻版的席临舟，私下间又很开朗阳光，跟他相处不会不自在。

　　片刻后，闻徽收拾餐盘，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手机放在桌面上，从江宸的角度也能看到屏幕，他眼尖地停止了动作，示意她快接。

　　闻徽垂眸拿起手机：“席总。”
　　那些声线清沉：“闻徽，明天下午你把时间抽出来去机场接个人，我把时间和名字发到你微信。”
　　“好的，席总，我确认一下是客户吗？需要我提前订酒店吗？”
　　“不用订酒店，直接接回清轩居别墅。”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侄子。”
　　“好的，我知道了。”

　　江宸见她又答应几声，就挂断了电话，疑惑问道：“怎么说？”
　　闻徽没有回应，手指点开微信，有一封来自于席总的未读消息，再点进去。
　　【明天下午7点20分，席言】

　　手机合上，闻徽语气如初：“席总后天回来，明天让我去机场接他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