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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南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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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的季节,恭帝的仪仗下了江南。
说是南巡。
东风山庄自然是皇帝落脚的地方。苏还莺自然不能耽搁,马不停蹄从苏州城里赶到了那帝王州的一条龙脉之上。
钟山。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吩咐完打扫布置诸多事宜,苏还莺坐在客厅里。仍是端着一杯他偏爱的阳羡,茶水的颜色是澄澈的苍绿,既空灵,又厚重。
说句老实话,东风山庄当真不是个适合接驾的好地方。
毕竟到处都挂着的蜘蛛网不是那么好打扫的。
尽管苏宅没有给苏还莺留下什么欢乐的回忆,但是那里终归是苏还莺生长了廿载的地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尽管是不过许里远的地方,但是所谓安土重迁,便正是如此。加上苏还莺生性懒散,偌大的一个东风山庄,让他居住,他嫌空虚,他也嫌陌生。于是东风山庄打刚建成的时候苏还莺赏脸住过几天,便再也没沾过人气。然而到底是御赐的宅子,就算是真看不上眼,也得好生侍奉着。
苏还莺的茶还没凉,恭帝就到了东风山庄。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山呼万岁。不过就是这样一种模式,经年不变。
恭帝说过,苏还莺就是心太重,什么都太放在心上,什么都看得太通透,这样子,他自己累,别人一样累。
其实恭帝的南巡也没什么。不过是带着几个亲信,查访民情而已。就像是很久之前,也是恭帝的南巡,于是有了一个归朝文宰,于是有了一个文宰口中的山中兄。
这回恭帝的南巡是苏还莺作陪。一天到晚跟着恭帝四处转悠,当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过就是些什么苏杭的民风民情,自小听到的东西,此刻又要重温一遍。捎带着小的时候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一起在头脑里闪回,他不想提及,却不得不提及。
似乎恭帝总是有说不尽的话,就算是相对无言了,也要说些什么“江南佳丽处,金陵帝王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古籍诗文,典型的没话找话。
苏还莺倦了。从来他都当自己是个在一片水秀山清中做个寻常的隐者。逢上乱世才摇一柄湘妃竹骨扇,卓然出尘,做个济世的回天郎中。
然而恭帝心中的苏还莺,却早就不是这样的了。
如是说矛盾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苏还莺推说身体不适,在山庄里躺了一天,任由恭帝带着个亲信在街市上乱转。
那一天,恭帝想了很多。想起初见时的那个山中采药的苏还莺,想起那个一朝出山时笑着退敌的苏还莺,想起那个在宋芝味面前尖锐刻薄的苏还莺,想起那个总是将晏子然损得落荒而逃的苏还莺,想起那个从天牢里回来哭的一塌糊涂的苏还莺,想起那个在刑场上眉目间有点哀戚的苏还莺,想起……
东风山庄的饭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剩下了恭帝和苏还莺两个人的时候,苏还莺还是憋不住自己的情绪:“陛下视察南方,其实更有必要找个不晓得南方民情的臣子更好?臣自幼生长在南方,早就对南方诸事了然于心,陛下叫我作陪,着实是有点不妥。”
“我早就知道你要说这番话。”恭帝笑了,“你要是不说这番话,那倒是不该叫苏还莺了。伴驾南巡,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耀,你竟然嫌弃。”
“臣不是嫌弃。只是……”
“只是你自幼生长在江南,没有这个必要不是?”恭帝一向是不见波澜的语调也高挑了起来,“苏还莺,伴驾这种事情你就厌恶到这种地步么?”
“臣不敢。”
什么时候苏还莺和恭帝之间的谈话也变得这样如履薄冰了?苏还莺不解,恭帝同样不解。就像是恭帝不解,明明眼前的人在自己前总是敛了眉眼间的嘲讽,看着那样近的距离,为什么在苏还莺从天牢里回来的那个夜晚开始变得那样遥远?苏还莺依旧,恭帝依旧,只是恭帝再也无法看清,苏还莺那眉眼间时刻带着的嘲讽在自己的面前,到底有没有敛去。
“苏还莺,你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臣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臣不想知道。”
“苏还莺,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