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浮花》巧野

72、chapter 72

　　到家了，李想想扶着爷爷先进去。

　　梁韫停好车，从后备箱拎出东西，走到门口，有种回家了的熟悉感。

　　几年了，他终于又回来了。

　　这里一点没变，又好像变了。

　　他还记得，他和李想想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是爱出头的人，那天他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一个意外，但也是因为这样的一次意外，所以他才和李想想相遇了。

　　梁韫迈出一步，忽地又停下脚步，门口那株枝繁叶茂的茉莉花很扎眼。

　　他离开的时候，这里，可没有茉莉花。

　　“梁韫，怎么不进来啊？”爷爷从堂屋出来，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想想奶奶，他和想想出门一上午，他不放心。

　　“来了。”梁韫收回视线，往堂屋里走。

　　屋里的陈设一切都没变。

　　爷爷从抽屉里拿出自己都没舍得喝的茶叶，想给梁韫泡杯茶，他好几年没回来了，再回来啊，他得给梁韫泡一杯接风洗尘的茶。

　　“想想，炉上的水开了吗？”爷爷将茶叶放进杯里。

　　李想想拎来烧水壶：“水开了。”李想想让爷爷站远点，这水刚烧开，要是烫到了可不得了。

　　“我来。”梁韫看不过，想接过李想想手里的烧水壶，被爷爷拦下。

　　“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泡茶的啊。”

　　听到客人两个字，梁韫脸上的表情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

　　他不想当客人，客人这两个字，生分了。

　　梁韫看着李想想端来的茶，笑着接过，佯装不经意地说：“比起这茶，我更喜欢李伯你煮的陈皮茶，好几年没喝到了，很是想念。”

　　听到梁韫说更喜欢自己煮的陈皮茶，爷爷很开心：“好，你喜欢陈皮茶啊，我现在就去给你煮，家里还有陈皮。”说完，爷爷就要去厨房，被梁韫拉住。

　　“李伯，不急，来日方长，”说完，梁韫看向李想想，这话是对她说的，“以后，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之前他不告而别，是他的错，他认。

　　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发誓。

　　“好，那明天给你做，”爷爷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保准让你早上就喝到我煮的陈皮茶。”

　　梁韫点头，“好，”他看了一圈，没看到想想奶奶，问，“伯母呢。”

　　“她睡觉呢，”爷爷指了指房间，“等她醒了，看到你不知道多高兴呢。”

　　话音刚落，奶奶就从房间出来了。

　　“奶奶。”李想想喊道。

　　听到声音，爷爷回头：“珍英，你醒了，”爷爷走过去，拉住奶奶的手，“刚还说你睡着呢。”

　　“伯母。”梁韫笑着很有礼貌。

　　“你看看，谁回来了？”说着，爷爷拉着奶奶走到梁韫面前：“梁韫，你还记得吗？梁韫以前对你可好了，给你买好吃的，还给你讲故事呢，你不是也一直念叨着他怎么不来看你吗？”

　　奶奶看到梁韫有点陌生，盯着梁韫许久，突然想起来了，脱口而出：“徐停！”

　　奶奶握住梁韫的手：“徐停，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听到伯母喊其他人的名字，梁韫心里很难受，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爷爷哎呀一声：“他不是徐停，他是梁韫啊。”

　　奶奶摇头，坚持梁韫就是徐停：“他就是徐停，徐停，”说完，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有些化软了的糖果，塞到梁韫的手里，“徐停，来，乖孩子，给你吃。”

　　“奶奶，他不是徐停，”李想想走过去，轻拉过奶奶的手，她看了眼怔在原地的梁韫，“他叫梁韫。”

　　“不，他就是徐停，”奶奶不相信，“来，吃糖。”

　　“奶奶，他真的不是徐停。”

　　“想想，”梁韫喊了李想想的名字，“没事，伯母把我认成谁都没关系，她叫我什么，我都答应。”

　　梁韫看着奶奶，又看着手里的糖果：“伯母，谢谢你的糖果，我一定会好好吃的。”

　　见状，爷爷扶奶奶回房间：“好了，我们先回房间啊。”
　　“我不回。”

　　“外面冷。”爷爷哄着奶奶。
　　“我不冷。”

　　“我有糖给你。”爷爷只能使出杀手锏。
　　“那我们回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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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和奶奶都回了房间，堂屋一下就只剩了李想想和梁韫两个人。

　　气氛安静到可怕。

　　看李想想要回自己房间，梁韫喊住她：“李想想。”

　　梁韫手轻捏着糖果，假装不知道徐停的存在，问道：“奶奶说的徐停是谁啊？”

　　“我的同学。”

　　“同学？”梁韫抬头，盯着李想想，“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李想想没否认，在梁韫看来，就是承认了。

　　能让伯母记得又一直嘴上念着的人，一定是很熟的人。

　　之前和李想想并肩走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就是徐停了吧。

　　梁韫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巴里，糖明明是甜的，可他却觉得很苦。

　　“你在生我的气。”这句话不是反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刻意避开他，从他们重逢的那一秒开始。

　　她看到他，她的眼神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没有。”

　　梁韫扯了扯嘴角：“真的？”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想想，“李想想，你还是不会骗人。”

　　李想想轻抿了抿唇，“你是我爸的朋友，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没来往是正常的……”

　　不等李想想说完，梁韫打断了她的话，他回来，不是为了听她提醒自己，他一开始是以什么身份和她认识的。

　　“李想想，你是懂怎么让我生气的。”梁韫舌尖舔舐着糖果，下一秒，就将糖果咬碎咽下。

　　梁韫目光移到她手腕上的茉莉花手链，又想到种在门口的茉莉花，他心里莫名像有根刺，拔不出来。

　　他嫉妒徐停，嫉妒徐停和李想想在一起创造了属于他们的回忆。

　　他比徐停认识李想想更早，但徐停比他和李想想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让你生气了，对不起。”李想想开口。

　　看到他回来，她真的开心，可是开心过后，她又忍不住害怕，害怕自己还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离开，他又再一次离开了。

　　所以，她只能逼自己强装镇定，不能让他发现她情绪的波动。

　　“李想想，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梁韫看着她，她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要道歉的人是他，是他需要道歉。

　　“李想想……”梁韫还想再说什么，李伯从房间出来了。

　　李伯看着欲言又止的梁韫，又看向一旁垂着脑袋不说话的李想想，想打破这死气沉沉的气氛，开口问：“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梁韫，你想吃什么。”李伯问梁韫，他是客人，当然要以他为主。

　　梁韫腮帮子一紧，回过神，又换上那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仿佛刚才想追问明白的人不是他。

　　“面条吧，我想吃面条了，好久没吃过李伯下的面条了。”

　　李伯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好，就知道你馋这一口，我这就去下面条，很快就好，”说完，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李想想，“想想，爷爷去下面条，你和你梁叔多聊聊啊。”

　　李想想敷衍回好，等爷爷一去厨房，李想想就准备回房间。

　　“你要回房间？”
　　“嗯。”

　　“为了躲我？”

　　李想想收回迈出去的步子：“没有。”

　　“你怕和我单独呆一块？”梁韫已经看穿了李想想，她想躲，他偏假装不知道，不想让她躲。

　　“没有。”李想想心虚了，她确实想逃。

　　“还是和以前一样嘴硬。”梁韫想起她以前的样子，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李想想看着他。

　　“我想到了以前，”说着，梁韫抬头看向她，“你性子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李想想抿着唇，没说话了。
　　其实，一切都在变，她也变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没变，”梁韫朝她走去，“你长大了。”

　　梁韫伸出手，想摸她的头，却在快碰到她的那一刻，收回了手。

　　“因为时间一直在走。”李想想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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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吃面了！”爷爷在厨房吆了一声。

　　李想想像是松了口气，逃也似的去厨房：“我去厨房端面。”

　　梁韫站在原地，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将吃饭的桌子往外挪了一点，这样四个人才能正好坐得下。

　　李想想跑到厨房，就看到爷爷将锅里的面条捞进碗里，又将砧板上切好的香葱撒到面条上。

　　“想想，把面条端去，”说完，又不忘嘱咐一句，“小心烫啊。”

　　“嗯。”李想想小心端起碗沿口，慢慢转过身，手里的碗就被人接了过去。

　　“我来，”梁韫端着碗往堂屋走，“你拿筷子。”

　　李想想下意识应声：“嗯。”

　　等回过神，梁韫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了，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从前他没离开的时候，他就是堂屋厨房来回跑着端面……

　　他们围着桌子坐着，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汤和葱的颜色搭配看着就很有食欲。

　　爷爷给奶奶将面条专门捞到小盘子里，将面条吹凉些，才让奶奶吃。

　　“慢点吃，别噎着。”爷爷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奶奶吃面条。

　　爷爷看了看梁韫：“梁韫，你多吃点啊，面条锅里还有，不够我再给你去捞。”

　　“好，李伯，”说着，梁韫将碗里的卧鸡蛋夹到李想想的碗里，语气很是温柔，

　　“多吃点，我记得想想你很喜欢吃卧鸡蛋的。”

　　李想想一愣，回过神，想把碗里的卧鸡蛋夹回给梁韫，梁韫就开口了。

　　“我不爱吃鸡蛋，你吃吧。”

　　爷爷看向李想想：“想想，你梁叔不爱吃鸡蛋，那你吃了吧，好事成双，两个鸡蛋正好。”

　　李想想抬眸，迎上梁韫的目光。

　　她知道，他在说谎，他这么说，只是想把鸡蛋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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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想想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吃了午饭后，就回了房间，一直没出去，现在肚子向她抗议了，咕噜咕噜地响。

　　李想想合上书，起身走到门口，听到外面没一点动静，她才开门出去。

　　堂屋没光亮，很黑。

　　她手刚摸到灯开关，就听见火柴在擦火皮滋啦一声的声音。

　　循着声音，她转头，就看见堂屋门开着一条缝，缝隙中间，是一记由明到黯的火柴光亮。

　　梁韫的脸也在这一抹光亮里忽明忽暗。

　　梁韫像是感应到什么，偏过头，堂屋里很黑，但他知道，刚才发出的动静，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堂屋的灯突然一亮，将李想想要回房间的背影映得清清楚楚。

　　梁韫盯着李想想的背影，下意识将烟丢了。

　　他喉结滚了滚，轻声开口，生怕吵醒了李伯他们，但又怕李想想听见装听不见他的话。

　　“李想想，我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