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得不每周组会》人形蜜糖

28、工部院实践活动

　　十日前。

　　今年国子监资金充足，在去年的花销报表基础上足足添了一倍的银两，这些银子半成是国库里批复的，剩下那半成，则是面向大庸各个富商豪绅拉拢来的赞助。

　　这些富商豪绅自然不是慷慨地拿钱出来做慈善，他们在捐钱的同时也早已和各院谈妥互惠共利的事：譬如日后每年的年终总结会要冠以某某赞助商的大名，导师要在某些场合帮着某某商宣传招揽食客等等，这样一来，借着京畿国子监的名声进一步将自己所经营的行当物事推广，是不敲算盘都知道一本万利的事。

　　于是乎，温太傅这边工部院的资金除了用以购入增订专业书籍，富余那部分便由温太傅大笔一挥，用以拿来买石泥材料、买铲子工具——总之一切能够叫人亲自动手搬砖的家伙。

　　现在，林瑄提着大包小裹站在几近被太阳晒化的青石板上，面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在朝廷的鼎力支持下，工部院的“工位”就此移到了国子监亲批下来的一块荒凉难耐、寸草不生的沙砾地。

　　这处地皮虽然荒凉，但由于地处京畿中央一带，其实十分昂贵。它位于国子监与孔庙的交界，一直以来都是两家纷争打架的地界，只是近年来各家各户资金紧张，自己一兜子琐事还来不及解决，更别提掏钱和对家打官司算账了。

　　好消息是，他们终于可以不必管国子监的封门令，能够随时随地出去玩了。而坏消息是：虽然这里配备了两间居室，但可以说是除了毛胚什么也没有，连墙上结的蜘蛛多半也因为太过荒凉而饿死，目前看来，一切都得他们自己动手。

　　严復微是和林瑄一起来的，两日前陆子涉师兄用“微信”——林瑄给那两只鸟取名叫微信，告知他们尽快把工位搬来这个鬼地方。

　　此时陆子涉推门而出，还来不及洗掉双手蹭上的泥沙，见了他们二人眼前先是一亮，很快就大步流星地赶来，一把握住严復微的双手，激动道：“师弟，你们可算来了！”

　　陆子涉说这话时大有一副见到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以至于心情一激动，竟没有注意到严復微稍显抗拒的脸。

　　还是林瑄反应快些，在小严的洁癖病快要发作时一把斩断了两人还紧握着的双手，干咳一声道：“师兄，外面日头大，小严身子不好，我们先进去说。”

　　这里统共两间房，一间用以平日办公，另一间则是用来休息的。

　　陆子涉领着他们穿过连杂草都瞧不见的内院，进屋来到彼此工位。

　　若说外院寸草不生，屋子里面却还好些，桌椅俱是从国子监那边搬过来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林瑄大略打量了几眼，瞧见最靠左的那张桌面上还摆着一只冒着白烟的茶具，原来除却这些东西，这位陆师兄竟还有烧茶的闲工夫。

　　陆子涉领着他们进来后回身找了盆水净手，用绢布擦干，侧身挡住那扇微敞开的门，夸张地用嘴型示意道：“师弟们先别说话，温老师还在这呢。”

　　他本意是想给他们点准备挨骂的时间，不想温春航年岁虽大，但耳力依然不错，话音未落，便听那扇门吱呀一声响，而后便传来他那温和有力的声音：“子涉，是那两个小崽子来了?”

　　“老师！”

　　闻言陆子涉赶忙应了一声，撩起灰袍囫囵系在腰间，小跑着过去接过温春航手里的铁桶。

　　这桶里不知装了些什么，甭说温春航这样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便是年富体健如陆子涉，在接过铁桶的那一瞬也明显感到吃力，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一鼓作气给拎到了后院。

　　工部院的课业多，做的东西也辛苦累人，这些时日下来，陆子涉不仅比之前刚开学时瘦了许多，还晒黑了不少。毕竟是跟着自己两三年的学生了，温春航感慨着拍拍陆子涉的肩，道：“真是辛苦你了，子涉啊，这些干完就回去好生歇息两天吧。”

　　说着抬头蹭掉额间的热汗，拿起放在桌上的热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热茶落肚，方才热出来的一身汗似乎也消退了不少，温春航于是眯着眼仔细打量起眼前两人，忽而展颜一笑，道：“你们来得倒正是时候，我正愁没人来接小陆的班呢——跟我来。”

　　放下茶，温春航背着手领着两人来到后院。

　　甫一踏进后院，林瑄几乎错以为自己到了现代哪里的工地：这里整个院落一片狼藉，到处堆着成堆的沙石瓦砾，不远处晒着一座浇铸而成的拱桥模样的模型，看干湿程度大约是新铸不久，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四处瞧了一会儿，林瑄停在一座已风干的模型前。

　　这座模型整体上窄下宽，兼有排水蓄水、上下游坝坡等构造，源源不断的泥水自泄口流出，截流阻断的效果委实不错。林瑄越看越眼熟，情不自禁开口道：“这是……”

　　脑海中灵光忽然一闪，

　　哦，对。这是土石坝。

　　也是他穿书前无数次打过交道的东西。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温春航竟然在这里建了一座土石坝的模型。

　　“近来淮州一带水患多，那的土坝又不结实，来几场雨几次涨潮就吹坏了——跟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似的。”

　　提起这事，温春航似乎老大不乐意：“我早说过这坝该重修，淮州的水又凶又急，需得更结实的材料才好，那些沙子堆起来的东西迟早要塌——可惜杜盛辉这人不堪大用，说了多少次还不听，呵，出了事还不是得一样跑来找我。”

　　这话言语之中颇多嫌弃，林瑄想了想，却听温春航侧头又道：“对了，復微啊，听说你们之前还去找他要淮州的差事?”

　　严復微轻轻颔首：“是。”

　　“哼哼，这事没就没了吧，这确实是个棘手的家伙……”

　　淮州江水河道湍急，一般的石坝使用寿命很短。如同杜盛辉所言，长此以往，年年花在堤坝的维修费用便是一笔大开销，加之官员层层抽油水，最终能落实在堤坝上的银子，恐怕屈指便能数得出来。

　　诸如这种事在大庸其实很常见。可是没有更合适坚固的材料能够代替现有泥材，所以在这桩差事找上温春航的头上时，这位曾经的工部尚书也只能无奈道一声“委实棘手”！

　　但是，如果眼下便有人能拿出更坚固却也更轻薄的泥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