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假千金》第五回

49、第 49 章

　　秦修弈来不及收回的手，来不及收回的情意，通通被纪西泽尽收眼底。

　　回顾过往人生，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事了。

　　对人家妹妹心怀不轨，兄长当场抓包。

　　虽然是前兄长。

　　纪西泽的视线落在睡熟的葛今颜上两秒，重新冷漠地看回秦修弈。

　　会长室外的走廊。

　　秦修弈笑了笑，“会长最近比较累，为了让她休息，给她按了会儿头，你找她有事吗？或许待会儿我可以代为转达。”

　　纪西泽黢黑的瞳仁越发幽冷，逼得秦修弈不敢正视，唇边笑意勉强。

　　“不需要你转达。”

　　“哦，那好。”

　　尴尬说完，秦修弈准备离开，纪西泽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之前游戏的时候，我没有问题问你，但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极黑的眼珠子沉沉盯视而来，令人胆寒。

　　秦修弈后脊一紧，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好的，请问。”

　　“你人生规划能抵达的地方，在哪里？”

　　外面树枝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灌进走廊，拉动着秦修弈的心脏鼓噪惶惶，喉咙干哑。

　　他的人生。

　　努力上一个顶尖大学，毕业进入一个好公司，做得好的话，他会进入管理层，又或许，他在公司工作两年后，会独自进行创业，追求从0到1白手起家的成功之路。

　　只是他拼尽全力，百般气运，所能抵达的天花板，或许不过是某些人出生时的起点。

　　这个问题，是纪西泽的警告。

　　在警告他，即使葛今颜不再是葛家的继承人，她所在的地方，仍不是他秦修弈能踏入的。

　　收起可笑的妄想。

　　秦修弈久久地站着，像被一座巨山压着，动弹不得，难以呼吸，悲哀战栗一道一道流经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灵魂。

　　纪西泽再次进入会长室，凛冽的目光触及安睡的少女，变得分外柔和。

　　来找葛今颜，只是临时起意，他寻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即便这由头并不值得特意相见一趟。

　　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不自觉地想靠近她。

　　午夜梦回，他总能梦见她牵着他的手，走出暴雪，将她拥入怀中的画面。

　　过往种种博弈、相杀，再回想，已不是当时心境，反倒成了一次次贴近、在意的证据。

　　敌视的目光早已消失，刀锋调转方向。

　　她成了他想保护的人。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是一个寻常的早晨。

　　薄白的晨雾笼罩整个景兰，云层似乎也沾染了这股湿漉漉的水汽，看起来有些浊暗。

　　夹道旁的樱花在雾中变得乳白，凑进了，才能看见那抹淡淡的粉，缤纷连绵地绽放着，清风拂过，便捎带几瓣飘摇而落。

　　葛今颜看着自己排名第一的成绩表，淡然地收入课桌。

　　周遭哀嚎遍野中混杂着几声调侃。

　　“葛伯父给你请了那么多老师，能考成这样，也是稀奇。”

　　说话人隐晦地用眼神点了个方向，“和那位差距有点大啊。”

　　“开什么玩笑，那是一朝一夕能比得上的？”

　　女声解围，“知衡从小又没养在葛家，又是那种高中，情有可原，如果没发生调换，现在得第一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葛今颜抬眼看过去，女生侧对着她，蓬蓬的丸子头，肩颈挺拔修长，四肢苗条，皮肤白皙，一颦一笑甜美娇媚，眉眼透着一股骄傲的自矜。

　　浑身散发着与她截然不同的，朝阳般灿烂气质的女孩。

　　恰到好处的亲昵，带着一点幼稚，一点小任性，总能迅速和人拉近距离，打好交道。

　　众星捧月的人，现在，却时常围着顾知衡打转。

　　顾知衡一直随意地任众人调侃，一丝不悦都没有，甚至心底默默认同他们的说法，葛今颜就是很厉害啊。

　　但女生说出那样的话后，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别这样说。”

　　女孩替他打抱不平，反过来被训叨，脸上立刻腾升起显而易见的嗔怒，周围的人见了，纷纷哄劝起她，逗她消气。

　　“不是说了不许提那位和身世吗？真不把我们顾少的话放眼里，小丫头胆儿挺肥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插科打诨。

　　很快，女孩又恢复笑脸，毫无芥蒂地说说笑笑起来。

　　顾知衡在人群的缝隙里，不经意用余光瞟向葛今颜的位置，见她与人交谈，并未注意到自己这一角，便放心起来。

　　她没听见便好。

　　女生说话很风趣，笑容甜美，轻易就夺得所有人的注意。

　　嘴上和大家说笑，却一直注意着顾知衡，便也轻易捕捉到，他含糊敷衍的态度，以及他视线投向的方向。

　　她恍然想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她一眼，即便是前面那段不合时宜的话，似乎也只得到他不悦地掠过一眼。

　　本以为是他性格温柔内敛，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加上一个陌生的环境，拘谨些很正常。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想看的人，不是她而已。

　　这样一想，女孩的自尊心狠狠受挫。

　　从前葛今颜家世雄厚，她比不得，现在，葛今颜成了一穷二白的贫民，而她依然是名门望族的掌上明珠。

　　明明现在她才应该是更受青睐的存在。

　　女孩开始引导众人话题，家中名流交际、公司股票、政治时局、游戏、围棋、花艺、舞蹈，几乎是全覆盖式地展示自己的羽毛。

　　她侃侃而谈，想要勾起顾知衡的兴趣。

　　但顾知衡只是支着下巴，很平淡地微笑着，听着众人你来我往的交谈恭维，并不开口。

　　有人点他名，询问他的观点，他抬手轻摆，“我又不懂这些，就听你们说吧，挺有意思。”

　　但眼中没有好奇，更无钦慕，仿佛只当听了个过耳，心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在想什么。

　　这下完全激怒了女孩。

　　她陡然挥手，打开他支着下巴的胳膊，在他诧异看过来时，微微撅起嘴唇，故意气鼓鼓地拿瞪圆了的眼睛横他。

　　顾知衡不知所措地看向她，也不等他说话，满意地甩头离去。

　　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猜她的心思。

　　葛今颜将这一幕看了个全，忍不住挑眉。

　　那种带着稚气青春洋溢的少女娇嗔，她想，应该没几个男生能抵挡得住。

　　少不了晚上要翻来覆去回想这一幕，用全部注意去解开少女神秘莫测的心思。

　　招数不错，就是不小心观摩过几遍同样的招数，不同的男生，实在有些观赏疲惫了。

　　晚上，葛今颜在小阁楼上吃着晚餐。

　　她现在已经不再和葛家人一同用餐，不再坐在偌大的餐厅，几个人面对面默默无言，吃着各自餐盘中淡出鸟的，毫无新鲜感的营养餐了。

　　她的餐食和佣人一样。

　　佣人的餐食，没什么忌口，厨师做的大锅饭，口味也是贴合要体力劳动的油盐不忌，辛辣爆炒也是有的。

　　在葛今颜看来，比营养餐好吃100倍。

　　叶安偶尔会亲自下厨，给葛今颜做一两个特别的菜色。

　　今天叶安做了裹蟹脚，酸辣牛肉羹。

　　葛今颜用勺子舀起酸香麻辣的牛肉，轻轻送入嘴中，滑嫩软韧的肉感，在唇齿间爆发出辛香刺激的滋味。

　　一股灼热顺着舌尖滑入喉咙，五脏六腑仿佛置身于夏日烈阳，激得后背冒出一层薄汗。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舒坦的辣意了。

　　晚上，叶安回到副楼后，葛今颜毫不吝啬地夸赞她菜做得很好，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安：“在休息间的书架上，偶然看见一本烹饪大全，里面夹着便笺，好像是上一个借书的人留下的，我看上面菜色不错，就跟着做了。”

　　“便笺，能拿给我看看吗？”

　　叶安随即将几张字迹满满的便笺从房间拿过来。

　　柔白的便笺上，一排排字迹规整干净，没有什么名家风范，但一笔一划透着认真，仔细写下的菜肴，似乎用心挑选过，每一道，都是她想吃、爱吃的。

　　叶安自顾自在一旁说起主楼见闻，“晚上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听说是看了新少爷的成绩单，给气的，晚饭都没吃，被管家领着往自省室那边去了。”

　　葛今颜捏着便笺的指尖微顿，“你是说，葛霆因为月考成绩，把顾知衡关去自省室了？”

　　叶安点点头，“也是没想到，一个月考成绩而已，能让先生发那么大的火，想来，应该是接受不了从你到他的心理落差吧。”

　　“我听照顾新少爷的佣人说，他其实很努力了，课程安排得又多又密，周末以来就没休息过，每天学到很晚，值夜的人都睡得比他早。”

　　葛今颜放下便笺，到一旁的柜子里翻找起什么。

　　然后在叶安好奇的目光中，拿出一把钥匙。

　　“这是……”叶安看着那把钥匙奇异的造型，惊讶不已，“自省室的钥匙！？”

　　从上次她身心疲惫地躲进自省室，这把钥匙便一直留在了她手上，没想到，现在又到了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你要去放他出来？”

　　葛今颜摇头，“当然不会，葛霆的命令，他逃不过的，但我可以去给他送点吃的，让他没那么难捱。”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好了？”

　　她鼻腔溢出一声轻笑，难以捉摸，嗓音轻飘飘地拂过叶安的耳际，没来由地让人心底发颤。

　　“变好了难道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