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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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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整,远方的钟声敲响。新年伊始,烟火升平,人声鼎沸,阖家欢乐。
许盛夏趴在窗边,探出脑袋,朝着小区门口的方向望去。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小孩子放鞭炮的身影。
雪落满城,入目一片白色。
“砰”的一声,许盛夏回神,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只黑猫踢倒了阳台的花瓶,一溜烟跑了。
“夏夏,怎么了?”
许妈妈闻声赶来,同时关切的声音响起。
“妈妈,没事,猫把花瓶踢倒了,我收拾下就好了。”
许妈妈看着许盛夏确实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念了几句“碎碎平安”就离开了。
然而,从猫踢倒花瓶的那一刻,许盛夏心中一直有种不安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直到那通电话响起。
许盛夏从未如此后悔接了那通电话,好像只要不接听,悲剧就不会发生。
窗边的手机骤然响起,来电人显示局长爷爷。许盛夏心存疑惑,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局长爷爷,怎么了?”
正疑惑着,许盛夏转念一想,急切地问道。
“是阿年要回来了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话,许盛夏感觉仿佛历经了一个世纪,半晌才听到对方的回复。
“夏夏,你来一趟局里吧。”
凌晨一点半,许盛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家中走到警察局里的,只觉得浑身冷得要命,手脚也不听使唤的发抖。
好在被人扶了一把,这才不至于摔倒。
警局内,陈局长面带悲痛地走向许盛夏。
那一刻,许盛夏生出了要逃跑的想法。她想堵住耳朵,不去听陈局长的话,可手怎么也举不起来。
于是,陈局长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许盛夏的耳朵里。
“小徐,牺牲了。”
话落,陈局长转过头,不去看她。
许盛夏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声道:“不会的。他说过的,等忙完了这阵子,年后我们就去领证结婚,之后再办婚礼。”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忙伸手去拉陈局长的胳膊,一遍遍重复。
“局长爷爷,你说,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我们就要结婚了,而且,他和我说,回来会送我新年礼物的。”
陈局长望着她,不说话。
许盛夏心死,抓着陈局长的手随即落下。
外面的风雪似乎又大了些,温度也降了几分。明明是在室内,寒意却一丝一毫都没有缓解,甚至更重。
许妈妈匆匆赶来,许盛夏再也忍不住。
“妈妈,我好冷啊,这个冬天怎么这么冷。”
那个冬天太冷,冷得好似她的一颗心再不会融化。
许妈妈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声来,另一只手把许盛夏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一个劲的说道。
“妈妈抱抱就不冷了,抱抱就好了。”
许盛夏双目失神,无意识道。
“妈妈,我好难过。”
许妈妈鼻头猛酸,忍着泪。
“妈妈知道,妈妈都知道。”
人们只会记得北城这一年发生过一起特大爆炸案,一位人民警察死在爆炸中。
他叫什么,是谁,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也不会关心。
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爱人死在爆炸中,死在他们结婚之前。
自此,她的爱人长眠于地,不见天日。
他死在他们最相爱的年纪。
次日,徐光年的遗体在爆炸中已经找不到了,唯一能找到的是一枚戒指。
许盛夏去认领遗物的过程中,才意识到没有法定关系,她连在他的死亡通知书上签字的权利都没有,最后还是陈局长签的字。
陆时安握着那枚戒指,走到许盛夏面前。
“嫂子,队长的戒指。”
许盛夏接过,爱惜地抚摸着,翻到戒指内侧,年夏两字,清晰可见。
陆时安看着许盛夏,一时没忍住,哭了起来。
二队的人见了,也哭做一团。
许盛夏无奈:“都别哭了,总不能让我这个做嫂子的安慰你们吧。”
陆时安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语气悲痛且坚定道:“嫂子,你别难过。队长,他……是英雄。”
许盛夏像是被触到了痛点,看着远方,喃喃道。
“我不要他是英雄,我要他平安归来。”
随后,许盛夏低下头,眼眶畜满泪水,忍着泪意轻声问询。
“陆时安,他……是怎么牺牲的?”
陆时安平复了一下情绪。
“对不起,嫂子。都是我的疏忽,没能察觉到嫌疑人埋藏了炸药,队长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
她再不懂,也该知道不会是陆时安的疏忽。警察要面临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每一步都是用生命做的试探。
她眼睫轻颤,颤声道:“嫌疑人抓到了吗?”
陆时安低下头,不敢去看许盛夏。
“陆时安,算……嫂子求你,不要让他不明不白的牺牲。”
“嫂子,你放心,队长不会白白牺牲的。我一定会抓住凶手,不让他逍遥法外。”
徐光年的葬礼举办在他们原定结婚的那一天,本来许妈妈他们极力反对,但奈何拗不过许盛夏。
同时那一天也是徐光年的生日。许盛夏本来想把他们的婚礼当做礼物送给徐光年,谁料事与愿违。
徐光年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的父母也是人民警察,早年办案逮捕犯人过程中英勇牺牲,彼时徐光年八岁。
葬礼的事按规定应该由警局负责,然而陈局长把葬礼交给了许妈妈来操办。
按照徐光年的情况应进入烈士陵园,那里有他曾经因公殉职的兄弟和他的父母。
墓碑上刻着爱人徐光年五个字。
“徐光年,大骗子。明明说好要娶我的,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妈妈,怎么办,我好像不会难过了。”
在场众人皆红了眼眶,随即慢慢退出了墓地。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唯一不好的是许盛夏永远失去了她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