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半球》宁七七

16、糖葫芦

　　周迟一第一次的尝试最终以没有什么成效结束。

　　手机里还是没有江沐珂的消息回复。

　　周迟一继续发过去一条叮嘱照顾好自己的关心消息，缓缓舒展开没头，江沐珂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不回消息，外婆的事肯定是让她缠身，心情上也跟着糟糕许多，可能如之前心情差的很多次一样，屏蔽外界的一切联系，试图缓解自己的情绪起伏。

　　陈林的车技很好，到达医院也没有花很长的时间，路上没有买到什么可观的看望礼盒，早早在电话里让另一位同事女特助高玖星帮忙买了备好，在医院门口等着。

　　东院门口，江沐珂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中拿着刚吃到一半的糖葫芦，另一只手扶着身旁有看起来有些年龄的长辈。

　　一行人刚从车里下来，开车的男人笑着对她们招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朝着不远处停车的地方指指方向。

　　医院附近一位难求，无论在哪个城市的医院都是如此。

　　江沐言带着表哥的拜托，带大姨和江沐珂一起来医院查看身体状况。

　　一连半个多月的身体透支，即使是年轻如他们，也险些差点抗不下来，更遑论是四五十岁的长辈们。

　　高血压一直是他们整个大家族里的通病，不能说每个人都会得，但起码的，目前为止，只要是一上了岁数，就很难避免会出现血压升高的情况。

　　像大舅和二舅他们两人更是年纪更大，血压很多时候都是和降血压的药相伴，时时在家里被小辈孩子催促记得用血压仪测量血压观察，防患于未然。

　　因着这个原因，在表哥他们被工作缠身后，江沐珂和江沐言两兄妹便担下这个重任，负责带着长辈来医院检查身体。

　　“姨姨，我一会儿还想吃糖葫芦”，没多会儿的功夫，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便只剩下最后两颗山楂还串在竹签上。

　　稚嫩的脸庞上不小心被沾了晶莹糖块在嘴角，小孩子的模态尽显。

　　江沐珂抓着她的手微微摆动，故意和女孩对视一眼，露出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笑，“小璐乖，只有听话的孩子才有好吃的。”

　　“小璐最听话了，姨姨那你是不是就要给我买糖葫芦了？”

　　印象中的小女孩也开始学会了转弯子讨要好吃的，江沐珂笑着摇摇头，抽出手轻轻在女孩脑门上很轻力度地一点。

　　江沐珂：“小璐是最听话的孩子没错吧，那妈妈是不是也说过吃糖多容易蛀牙，让小璐少吃糖呢？”

　　这种话算是大院里她们几个小孩子都最不想听到的话，因为会被夺走吃糖果的机会。

　　小女孩撅着嘴唇，很不情愿，但依旧诚实点头肯定。

　　“小璐最听话了，待会儿回家这次例外，我多奖励你一串好了。”

　　在并不长的一两分钟对话里，小女孩感受到过山车般起伏的心情变化，从失落的低端情绪直接一下飞跃到激动开心的顶端。

　　旁边的长辈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小辈亲人，发自内心地轻笑起。

　　总有人会离开，但也一直会有人陪在身边，幸福和美好从来没有远离，始终都在周围。

　　因为亲人离世带来的悲痛，在接触到眼前这一幕时瞬间被更充盈的温情填满。

　　“走吧”，大姨一边一个，牵着两人迈进医院的电梯门，“一会儿回家路过我给你买，不要总花你小姨的钱，听到没有？”

　　小女孩调皮吐着舌头：“就不，我小姨最喜欢我了，是吧，姨姨。”

　　说着这些，还没忘记故意伸长脖子，试图跨越中间奶奶的遮挡视线，朝着江沐珂撒娇似的问话。

　　双眼的视线还停留在电梯门外，呆滞在抬眸的刹那，硬生生被小女孩凑过来晃手的动作招回魂。

　　“啊？嗯，是我也最喜欢小璐啦！”

　　这些天时常和小孩子打交道，可能是骨子里的幼教潜能被激发，应付起小孩子来越来越得心应手，说话语气什么的也都越来越顺口。

　　已经冷下来的心情连小孩子都能感觉到某些异样，歪着头打量江沐珂，小手抓着的动作不自由地又紧上几分。

　　江沐珂垂下头，感觉到手心中的变化，用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小女孩头上左右轻揉几下。

　　“走吧，我哥提前和医生约过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好。”

　　一行人再次变成江沐珂主导，领着一大一小去往医生办公室。

　　心头的疑惑自刚刚起就一直存在，陪同检查各项指标时都心不在焉的，右手始终徘徊在挎包左右，怯于打开。

　　明明手机就是她能最快寻到答案的途径，可偏偏面对真正答案的前一刻，她不自信地生了畏惧。

　　对于周迟一，江沐珂没有勇气说出任何的肯定和百分百的底气。

　　就像刚刚在电梯门缝里看到门口的场景时一样，江沐珂的反应不是第一时间去确认，去质问，而是反过来质疑自己。

　　抽血的窗口在四楼，需要从二楼再搭乘电梯上去，江沐珂跟着各种标识箭头，确认要去的抽血楼层。

　　“走吧，再做个抽血检查看看就结束了”，江沐珂收好医院看诊卡，停在电梯门口等待。

　　嘀——

　　电梯里的人陆续走出，电梯外的人则是等待接上走进。

　　视线的对视就发生在这一瞬间，没有任何惊讶，眼底也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江沐珂牵着小女孩走进电梯，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角，并不准备往后挪动，也没有再转头回看，直到电梯楼层数字跳转到四楼。

　　三个人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去，她们谈笑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被电梯门关闭，彻底听不到一点动静。

　　路贝贝几次想要张口，但在看到周迟一微皱的眉头时忍了下来，下电梯进病房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明明是男女朋友，见了面却连个招呼，甚至是眼神对视都没有，这种情况傻子也看得出来不对劲。

　　同为女性，换位思考一下，路贝贝猜得出来其中的原因，把人拦在进病房前。

　　“不去解释？”

　　路贝贝侧下头，指指身后电梯的方向。

　　从电梯口到病房，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周迟一已经不知道看几次手机屏幕了。

　　这些小动作都被路贝贝看在眼里。

　　周迟一摇了摇头，“先去看阿姨吧，她应该是陪亲人来看医生，我去不太方便。”

　　想到刚刚一直黏在江沐珂身边的小女孩，在电梯的那一小会儿时间里，小嘴巴就没有停过。

　　看她们的熟络程度，也只可能会是亲戚朋友的关系了。

　　路贝贝摸不清周迟一和江沐珂的相处模式，也猜不透江沐珂和家人方面的交流计较，最后选择闭口不言，同时也不由得浮起隐约的担忧。

　　那天从周迟一的公寓离开后，在徐知远车上，路贝贝和他聊了很多，大抵就是些成年人该有的自知之明和人情世故的边界感。

　　车内的聊天徐知远就差没有把“插足感情”这种不太好听的字眼直白说出来，都是体面人，都听得懂话里的言外之意。

　　事后路贝贝一直没有和周迟一联系，最多只是和他的助理陈林联系沟通工作方面的事，用这段时间来沉淀，同时也是认清自己，做更有利每个人的决定。

　　点到为止，是大家成熟后有的边界之举。

　　路贝贝在病房里陪同，安静听周迟一和妈妈的对话，偶尔也会帮着他说几句好话，类似和他合作签约的这种明显工作帮衬的事情。

　　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任谁看到都会露出欣慰的嘴角。

　　所有不太合时宜的话，都被路贝贝拦在说出来之前，没有人会在这次的看望叙旧里难堪，也不会有人察觉到某些不能显露的心思想法。

　　电梯继续往下降，经过四楼时，路贝贝还是不太放心，没忍住问道，“真的不去吗？”

　　楼层显示数字再次从“4”跳转到“3”，很快又到“2”。

　　“不去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都认得该去哪里挂什么号，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话声结束同时，楼层显示数字刚刚好跳转到数字1。

　　手机依旧是静音没有任何消息弹出来的状态，安静得如同一块毫无用处的板砖，一点没有让人想去看的想法念头。

　　重新坐到陈林的车上，周迟一还是选择翻看手机，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一条是来自江沐珂的消息。

　　如果不是这次的医院偶遇，她好像消失在周迟一的生活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网上的联系，他们之间的其他联系约等于零。

　　这个想法出现在认知里，让周迟一不由得皱眉，不太喜欢这种莫名其妙渐行渐远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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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沐珂从医院里出来后，为了兑现和小朋友的某些承诺，在长辈允许的前提下，带着小朋友临时转道去了游乐园。

　　好不容易得到空闲，在手机里购买两张游乐园门票，弹出购票成功页面后，切换软件页面时还是没忍住点开了未读消息的聊天内容。

　　目光定位在“医院”两个字上，属于本性里的胡思乱想开始四处发散。

　　去医院做什么，是生病了吗？

　　关心则乱，碰到医院二字的下意识担忧猜测。

　　转念又想到在医院电梯里看到的画面，江沐珂扯动嘴角，勉强挂着弧度。

　　也有可能，他是来陪老朋友来医院也说不准，毕竟他们之前的关系应该是挺好的吧。

　　她应该也是有点喜欢的吧，眼神骗不了人。

　　一正一反的两种猜测，理智和感性的较量在大脑中相互掰扯，一时难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