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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卷六 比祖宗更难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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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伴黄沙,正是逃跑时——嗯,好诗,好诗~~”
居分贝倒骑马背,脑袋靠在马颈上,仰望夜空,念的是粗制滥造的词儿,但用他自个觉得,那就是意境绝佳的诗。顺手拿起水袋,高高举起,悠闲地倒水入口……然后将水袋递给旁边一同策马而行的长发美男。
“怎么会有水?”长发美人诧异地问道。虽然之前没多少好感,但最终的确是因为少年才得救,甚至跟着少年才有幸找到马匹,逃脱困境。不过……匆忙逃脱的同时还周全到抢个水囊……这也太……
“对于‘给你喝水的人’,起码先告诉他,你的名字,然后喝完说声‘谢谢’……” 居分贝依然望着夜空,懒散却道……
长发美人看着少年满不在乎的侧脸,终于鼻子一哼,算是笑了——“单姓陈,双字‘雪眠’……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和我一个朋友同宗,好姓!”居分贝一副算你占便宜了的口气,让陈雪眠再次哑然失笑。
接着又听少年继续道:“谢谢我给你水喝就行了,救命之恩免谢,我一路不少气你,算两清——”
陈雪眠喝完水,听见这话,心里还真有些怨气。被沙盗贩来的其它人,都被卖去为奴。只有他和少年……他凛然责备道:“小兄弟你太不知轻重,若是你早些放开我,我可救一车人等逃脱魔掌……”
“对不起……我听不见……”居分贝冷然打断陈雪眠的话。
男人被这种无礼的口吻激怒了,刚想怒斥,却见少年垂下眸子喃喃地道:“……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们……没有一个人期望逃走……我只能听见……你的……”
听着这喃喃之音,陈雪眠突然觉得有种压抑的哀伤,扑向他的心口……
在被沙盗囚困的日子里,笼子里的人对着像是永无止境的荒漠发呆,认命似的,安静地吃着沙盗分给他们的每一块饼,喝着每一口水。
他们每个人全都明白,只有这里,才有吃的,喝的……
陈雪眠看着水囊,也知道,沙盗虽说给了居分贝自由,却也随时看着他。唯一的可能就是站在“一花楼”的贩台上……
“对不起了——”居分贝突然斜眼一瞪,冲着他大声道,“小爷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定会先想到自己,能不能逃走也全看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管其他人啊!”
“可是你能轻易逃——”陈雪眠虽然依然为被卖者叹息,但已少了之前质问的口气。
“小爷我打架一般,最多应付个九个十个,而且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我身上带刀,怀里揣石头,那是我有备无患。为什么我非要和他们一起被卖掉才算公平啊!!”居分贝一把夺回水囊,气鼓鼓地猛倒两口才算。
“说得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陈雪眠瞧着少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对方不过是个有点鬼机灵的少年,怎么看也是孩子,自己何必要求许多……
……
…………
其实陈雪眠也是初来乍到……从西朝不辞远途来到陌生的游易,是因为素未谋面的父亲……
只是一张纸而已……陈雪眠回想起数月前接到的书信……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西朝人,以为自己的母亲早亡,父亲不知下落。在忠实的家仆抚养下,虚长双十。按理说自己会继承下“祖上传下来的酒楼”,然后娶妻生子,寿终正寝……
『油欲尽,大患亦将至,竭吾全力以扭乾坤,方入冥为安!』
信上说,父亲自知大限将至,也知道即将有重大事情发生,希望能竭尽全力扭转事态,才能放心。
看到这封信,他就知道。从无音讯的父亲会想到自己,定然不会是想找他长话亲情,一定是为信上所说的“大事”
——据说,父亲亦为此事熬尽一生……不过,武艺还算不错的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居然就遇上匪盗小人,眼拙着道。
说起来,还是自己历练不够,才会被捉,更眼睁睁看着弱者受辱。眼前的少年靠着自己的本事游走于沙盗之间,还救了自己,其实应该多多感激才对。
虽然当时的少年极具令他厌烦不耻……
“你叫小贝?”
“那个名字是打发强盗的,是我最为痛恨的名字!姓居,居分贝!你可以叫我小果,果树的果,有本事你也可以叫我JUJU!哼!”
J——I?J——U?
陈雪眠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齿形才能发出这种古里古怪的声音——
陈雪眠朝少年看去,见其态度仍然爱搭不理,于是笑道:“那时你不是争着抢着也要把自己卖出去吗?为何还要逃跑!”
“当然要跑,比起一群强盗,被卖掉以后再逃跑更容易些吧!”居分贝翻了个白眼道。
“故此才和沙盗亲近吗?”陈雪眠挑挑眉……
“为了方便活动,蹭更多的水喝……”
“可是吃的很少……”
“减重,骑马逃跑时会更快一些……”
“卖身契画押?”
“好让他们失去警惕啊……”
“然后跑去气我?”
“额……”居分贝眼睛飘向一边——“就是表面上的……那样……”
“……”
吐气,呼气……深呼吸……还是把那时候的事情全部忘记才好,陈雪眠如此忿然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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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分贝喜欢喝水玩,这个不是陈雪眠第一次见着,而是足足被迫观赏了一个月。但那时与他还没有直接关系。但此时,两个人总共也不过一个水囊,省着点,足够两人喝两天的。虽说水完全归少年,可是如果不阻止的话——
“不要再玩水——”
“唉——?奇怪了,不出水了,xx,真是个没用的水壶!”少年倒扣着水囊上下摇,一边嘟囔
着,猛晃几下后,算死心了,这才抬起头,“陈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陈雪眠干笑两声——“什么……也没有……”
“噢……”居分贝继续专心玩他的水囊……
“原以为你真是心如缜密之人,还好有两匹马,明日宰杀一匹,马血也尚可止渴。但你我二人都
不知方向,也不知几日能走出去,若是能遇见路人再好不过,若遇不见……”缺少向导,陈雪眠自觉也只能听天由命的了。
这时,耳边却传来少年不冷不热地声音:“从现在起,我们可以分开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再见!”
说话之间,少年已经拍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唉?陈雪眠愣了一下,掉转马头追上,“喂,居分贝,居……,小果,小果……”
“你不要叫我?!走开!”居分贝头也不回地道。
“你在生我的气吗?”陈雪眠追上前。
“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想和你走一起,听明白了吗?”
“可是为何,我说错什么了?”
少年口气不善。气氛也是从他刚才的一番话开始突转急下,陈雪眠心想果然是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自己说的不过是明日的粮食,以及几句有的没的……
粮食……杀马……马肉……他记得每次沙盗张四碗拿来的肉,居分贝都扔给了自己……
他还以为……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吃素……”陈雪眠上前,拉住居分贝的马缰,诚恳地道歉。毕竟是自己触及到了居分贝心中“纯洁的信仰”。
少年目光火辣地射在陈雪眠的脸上,并没有陈雪眠意料中的和解原谅,反而看见几欲燎原的火焰——
杀马吃肉?!这就是对恩人的回报吗?!
居分贝揪起眼前人的衣服,想用拳头狠狠砸向这张俊脸!
但是……
“你根本已经忘记,是靠谁才逃脱的吧……”
居分贝强压下心中要爆发的怒火,慢慢松开了对方的前襟,垂下了眼睑,扯开缰绳……如果继续对视,他怕自己会变得异常尖刻,变得像疯子似的突然撤里斯底……没有几个人会对畜生感恩吧,被要求向畜生感恩也一样,他心里明白……
他明明都明白……
居分贝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后腰……隔着衣服,纹身的位置却火热烫手……
……
…………
枣红色的马儿突然横在他的面前,断下他的去路……
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人是个俊美的男人……
男人有对马儿抱拳垂首,躬身下拜……
然后对他笑着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