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辉》苏忆枫

46、第四章

　　林辉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醒过来的，她刚睁开眼睛，就感觉额头贴着一只温热的手，手的皮肤并不细嫩，稍稍有些粗糙，她眼中瞬间涌出热泪，委屈的叫了一声：“妈。”
　　陈无呦的眼中同样包着眼泪，旁边的顾一鸣走过来扶住妻子的肩膀，目光看向床上的儿媳妇，轻声问：“孩子，饿不饿？”
　　林辉叫了一声：“爸。”
　　“烧退了就好，早上遇清打来电话把我和你爸也吓得不轻。”一想到早上那通电话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和顾一鸣有一早起来遛弯的习惯，今天早上也不例外，返回酒店的路上，她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他们每天都有通电话的习惯，只是不想今天来电话的时间这么早，陈无呦想着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接了电话便听到儿子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她心跳得厉害，越发觉得是自己猜对了，于是先安慰好他让他慢慢说，后来才知道是林辉高热惊厥，把他吓得不轻。按理说成年人很少会出现高热惊厥的情况，所以陈无呦和儿子结束通话后便和顾一鸣决定回家。
　　顾遇清回来了？林辉扫了一圈病房，这是单人间，只有她一个病号，她忍不住问道：“遇清呢？”
　　陈无呦说：“他公司有点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说晚点再过来。饿了吧？刚你爸去买了点粥，这会温度刚好，不会太烫。”顾一鸣已经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保温桶，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小碗，又从桶里倒出小半碗粥，这才将碗端给妻子，林辉见陈无呦要喂忙挣扎着要坐起来自己吃，却被陈无呦按住，只听她说：“别起来，就这样躺着，你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一场病，人就容易变得脆弱，林辉忍不住流了眼睛，陈无呦忙道：“这孩子，心肠太软，老顾啊，把纸巾拿过来。”
　　顾一鸣又抽了几张纸巾拿给妻子，陈无呦接过擦去林辉脸上的眼泪，轻声安慰她：“别哭别哭。”
　　林辉收了泪，满心愧疚的说：“对不起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陈无呦摸摸她的脸，笑道：“妈妈很开心，还能被你们需要着。”

　　顾遇清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室，却没有急着上去，刚顾一鸣打来电话，告诉他林辉已经醒了，他坐在驾驶座上，内心并不平静。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分身乏术，连林辉的生日都错过了，原计划是该在她生日前一天赶回来的，却在中途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昨晚他和邹来动了手，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动手，后来又接到助理何雅诗的电话，他因为心情不佳并不想接听她的电话，奈何对方太过执着，他不得不接听。从何雅诗口中，他知道林辉心情低落，何雅诗说：“不知道顾太太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因为担心林辉，他也没有在意她是怎么知道他们家的住址。
　　挂了电话后，邹来又找上门，希望他再帮他最后一次，他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卖身的，不管邹来怎么求他，他充耳不闻，他心系林辉便没有再理会他。车子驶上高速，才知道C城在下雪，而且很大，他并没有放慢速度，车子一路疾驰着，快下高速的时候，车轮突然打滑，尽管他已经将车子控制得很好，但车身还是撞到了一旁的护拦，连带他也受了点伤。
　　等他赶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林辉就那样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让他心疼。他开了旁边的夜灯，才发现林辉的不对劲，她整张脸都是红的，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才知道她在发烧，不知道她烧了多久，他叫了几次都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他赶紧找来退烧药，喂她吃下，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的温度始终没有退下去，他急了赶紧给沈聪打去电话。
　　活了三十多年，这是顾遇清第一次感觉害怕，当林辉全身抽搐着，双眼上翻的时候，他全身抖得厉害。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顾遇清收回思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陈无呦。
　　“妈。”
　　陈无呦问：“你爸说你都到了，怎么还不上来？”
　　“我这就上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额头上的淤青还没散，他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向林辉解释。

　　林辉也是饿极了，顾一鸣买来的粥都喝光了，陈无呦问她：“吃饱了吗？没吃饱我让你爸再去买些。”
　　林辉笑笑说：“妈，我吃饱了。”
　　陈无呦摩挲着她的手，这时，顾遇清敲门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有些窘迫，大步来到林辉床前，摸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再发烧。林辉见到他自然是高兴的，但很快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淤青，不等她开口询问，陈无呦倒先问了起来。
　　“遇清，你额头是怎么了？”陈无呦放开林辉的手，起身绕过床尾来到儿子跟前，伸手准备去摸，被顾遇清躲过，他一脸窘迫的看了一眼林辉，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听说林辉醒了，路上走得有些急了，撞墙上了。”说完他自己笑了起来，陈无呦捶了一下他的肩，埋怨着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
　　林辉没有笑，顾遇清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对陈无呦说：“爸妈，你们也累了吧，沈聪一会也快到了，我让他先送你们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陪林辉。”
　　陈无呦本想拒绝，但她的身体又没办法让她继续逞强，便点了点头。没一会，沈聪也来了，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也忍不住问起顾遇清额头的淤青，顾遇清懒得再解释了，忙说：“你快送你舅爷爷舅奶奶回去休息。”
　　陈无呦又向林辉交待了几句便和顾一鸣一起出了病房。
　　几人离开后，病房里突然清静了不少。
　　顾遇清看向林辉，见她也盯着自己看，他突然弯腰将她抱住，头埋在她的颈处，嘴里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
　　林辉被他孩子气的语气逗笑，她回抱住他，说：“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两人抱了一会，林辉将他推开，视线落在他额头上的淤青问：“你……和人打架了？”
　　顾遇清站起身来，别开视线，想用手挡住。
　　“都说了是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辉微叹一声，说：“你骗爸爸妈妈我能理解，他们年轻大了你不想让他们担心是正常的，但是你不应该骗我，我是你妻子。”她伸出手，顾遇清愣了愣，握住她的手，“遇清，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知道在工作上我不能给你帮助，但我希望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顾遇清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林辉也在等着他能事实告诉自己，可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顾遇清只是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我挺好的，你不用操心，养好身体我们早点回家，你说过还要给我生个可爱的宝宝。”
　　林辉淡笑着，内心满是失落。

　　那晚顾遇清执意要陪床被林辉强硬的态度赶了回去，结果第二天一早何雅诗出现在了病房里。
　　见林辉睡醒，何雅诗一脸兴奋的叫了一声：“小辉姐，你醒了，饿不饿？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下楼去买。”
　　林辉问她：“你怎么来了？”
　　何雅诗刚接了一盆热水从洗手间出来，取过毛巾准备给她洗脸，听林辉这么一问，她说：“顾总今天一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所以让我来照顾你。”说完她将拧好的毛巾摊开，林辉忙说：“不用麻烦了，你把毛巾给我吧，我自己来。”
　　何雅诗嗯了一声，将毛巾递给她，林辉刚将毛巾放在脸上，这才记起自己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由摇头笑了起来，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何雅诗惊呼一声忙去扶她，被她拒绝。
　　“谢谢你雅诗，我可以自己来。”
　　何雅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林辉给她一个友好的笑容，说：“我只是感冒而已，并不是坐月子。”说完她已经穿好拖鞋，拿了毛巾和脸盆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何雅诗刚给顾遇清发完微信，见到林辉，她忙收了手机，想去扶她，再次被她拒绝。
　　“不用，谢谢。”林辉将毛巾挂好，把盆放好，她没有再回到床病上，昨天躺了一天，她全身都疼，她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见何雅诗站在原地，眼睛跟随着自己，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吃过早饭了吗？”
　　何雅诗先是点头，见林辉不信，她只好摇头说：“还没有。”
　　林辉说：“那你去买早餐吧，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去去就回来。”说完她快步出了病房。
　　林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雪白一片，脑子里是韩舒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猛的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但胸口处传来剜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