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我的小狗吗》月朝

15、第15章

　　原本听到隋显川说房间在他隔壁，宁琰还以为会是一个相隔不远的小小院落，没想到竟然真的和他只有一墙之隔。
　　挂断原小倾的电话后，宁琰没有急着上床睡觉，反而起身走到了窗边。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偌大的隋家一片安谧，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为了不让宁琰感到身处别人家的不自在，从监管室回来后隋显川就进到了自己房间，一直没有出来。隋文松和隋青荷也都待在各自的宅院里，一个早早准备休息，一个光明正大地翻着漫画。

　　还有隋显川，他会做些什么呢？宁琰想，应该还在忙着处理隋家繁杂的事务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隋路行那几句话的影响，宁琰觉得自己现在对味道的感知格外敏感。

　　从快餐店出来把原小倾送回家后，车上就只剩下了他和隋显川两个人。为了不让隋显川觉得自己是个半夜临时接单的司机，宁琰自觉主动地坐在了副驾上。
　　一个没有座椅和车内间隙的阻隔，距离隋显川很近的位置。
　　也就是在那时，宁琰突然闻到了一股源于身边这个高大男人身上的，恍若来自山谷密林深处的草木香。

　　那股味道很淡，像是裹挟着山风的干燥气息，又像是带着深山雨后树枝上的潮湿雾气。很复杂的两种气味，组合在一起却并不矛盾。而且，闻起来好像还有些熟悉。
　　宁琰情不自禁地转身探头，朝驾驶座的方向细微地抽了抽鼻子。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隋显川的视线立刻飘了过去，“感冒了？”

　　“没有。”第一次做出偷偷嗅闻的举动就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宁琰不禁有些耳热。
　　生怕隋显川会觉得他是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怪人，宁琰僵硬地转移话题：“车上味道蛮好闻的，是用了熏香么？”

　　“不知道。我前一阵子不在岚城，车就一直放在家里，可能乔越开的时候用了什么东西吧。”隋显川学着宁琰的样子，微微抬头嗅了嗅，“奇怪，我怎么没闻到？”

　　宁琰：……
　　他实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只能继续转移话题：“你平时接委托的话，也需要去外地出差么？”

　　隋显川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出差”这个词扯上关系，听到宁琰的疑问后忍不住心里一阵发痒，觉得他这话问得好可爱。
　　只是宁琰这次没有一本正经地称呼他“隋先生”，有些可惜。

　　为了压制住这突如其来的躁动，隋显川轻咳一声，说：“我这几年委托接的比较少，基本没怎么出差过。那段时间是为了追踪隋路行，我才离开的岚城。”

　　宁琰点点头，他不好打听隋家内部恩怨的事，便随口接话道：“去了多久？”

　　“也就……”隋显川突然顿住，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大脑像是断了片一样，他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离开了岚城多长时间。

　　印象中他好像很少记起不在岚城的那段日子。因为每次不经意间回想起时，隋显川都会突然持续性头疼好一会儿。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再纠结关于那几个月的经历，反正凡事只要和隋路行沾上边，就一定不会有什么愉快体验。
　　并且，那段时间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不然的话隋青荷早就哭唧唧地闹翻天了。

　　最终，隋显川无所谓地说：“也就没多久吧。”
　　宁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询问。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坐在窗边的宁琰此时同样一派沉默。他把隋显川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仔细想了想明天该怎么处理光团里那只母熊的后续事宜，便轻轻关上灯，准备休息了。

　　隔壁房间里，洗漱完毕的隋显川头发还微微潮湿，却已经大喇喇地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查看原小倾刚刚发来的信息。

　　他是趁着宁琰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和原小倾交换的联系方式。从监管室回房没多久，隋显川就按耐不住地主动给原小倾发了条信息，询问宁琰平时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帮人避祸消灾。

　　如果是的话，那么在公园初遇那天，宁琰帮他预测即将遇到的倒霉事，很有可能只是出于他日行一善的惯常习惯。

　　不知道早早到家的原小倾干嘛去了，等隋显川心不在焉地洗完澡擦完头发，又给隋青荷打电话让她抓紧时间写作业、以后不许再逃课之后，他的回复短信才姗姗来迟。

　　原小倾：呃，啥意思？
　　原小倾：没见过宁琰主动给谁算过命破过灾啊。家里给他规划的路线是先好好修行，等成年之后再慢慢接触宁家以前的那些业务，以宁家的名义走到人前。特管局那边也是有事联系他他才去的。
　　原小倾：哦，我想起来了，这几天听宁琰提起过他想搬出去住，可能以后会有接活儿攒钱的打算吧。
　　原小倾：隋先生，你能给宁琰介绍点大生意，让他干一单吃十天吗？

　　得知宁琰并不是因为举手之劳才关心自己的隋显川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手指却冷静回复：我知道了，多谢。
　　良久，隋显川才克制地低垂下眉目，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还在反复思索原小倾说的宁琰准备搬出去住这件事。
　　他把屏幕上的信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宁琰想离开家生活，而他又说不出原因得十分想和宁琰待在一起。
　　既然现在有个一举两得的机会摆在他面前，那么……

　　*

　　大概是因为有些认床，宁琰这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但得益于隋显川宅院附近种植的大片灵犀草，目前为止只在隋家睡过两次的宁琰意外发现，自己受伤以来亏损的灵力竟然已经恢复了许多。
　　至少，昨天他在酒店捉住附在杨亮身边的那团胎魂，并为它涤魂送入轮回后所消耗的那些灵力，在经过这一晚后就完全补齐了。
　　足够他今天为母熊送行。

　　简单吃过早饭，宁琰和隋显川一同来到监管室前。
　　按照宁琰的要求，看守员们都留在了门外，只有隋显川跟着他进入了羁押着黑熊的房间。

　　开了灵智的黑熊已经从逐渐黯淡的光团上猜到了母亲即将面对的命运，此时正紧紧把光团拢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缩在笼子中距离大门最远的角落。
　　感受到有人靠近，它的耳朵动了动，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似乎是在害怕母亲被抢走。

　　宁琰站在铁笼前，由于不知道黑熊有没有名字，只能对着它的头顶说话，让它松手把光团交给自己。
　　黑熊不愿意听他的话，笨拙地转了转巨大的身躯，用后背对着宁琰，以此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你也看到了光团的变化。如果继续拖下去，等到光亮彻底消失时，你的母亲就再也入不了轮回了。”宁琰淡淡道。

　　黑熊仍然不动。

　　“明白不能进轮回的意思么？就是从此消散在这世间，你没办法感受它、触摸它。就算你开了灵智，可以比其他熊多活很多年，也等不到它投胎转世，再回到你身边了。”

　　宁琰不知道黑熊能不能把他的话全部听懂，却看到黑熊又俯下身，把自己缩得更小。
　　他准备继续劝说，被没什么耐心的隋显川开口打断。

　　“喂。”隋显川直接上手戳了戳黑熊硬实的皮毛，毫不客气地说：“抓紧时间，让你妈安安心心的走，这样你们以后还能有再见面的可能，知不知道？”

　　黑熊猛然抖动起来，不愿意让隋显川碰到自己，喉间发出怒吼让隋显川离远点儿。
　　隋显川轻啧一声，退后一步站在宁琰身前，时刻防范着黑熊会突然发狂。

　　可惜就算黑熊再不愿意，那光团仍然如宁琰所说，不但色泽越来越暗，就连体积也在不断缩小。看着身影越来越淡的母亲，黑熊终于躁动起来。
　　它不安地起身，捧着母亲使劲凑到自己面前，黝黑的眼睛里不断渗出泪水，无声地祈求母亲别走。

　　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宁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抬手虚空画符，原本安安稳稳待在黑熊掌心的光团骤然悬浮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飘向宁琰的方向。
　　黑熊跟着起身，伸手想要把光团重新抓回手里，却被狭窄的栏杆卡住手臂。

　　“妈、妈……”黑熊嘶吼呜咽。
　　光团里的母熊看不清表情，但缺失了熊掌的两根手臂都用力贴在光球上，想再抱一抱如今身形比它大了无数倍的孩子。

　　也就是在这时，宁琰才发现母熊除了被割断熊掌，胸前腰腹处心脏和肝胆的位置也都有两个硕大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和熊掌一起被挖了去。
　　他诧异地看向身边的隋显川，隋显川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宁琰没来由地心下一紧，暗自祈祷黑熊没有发现母亲的这些伤口。
　　但想想它和母熊片刻不离地相处了这么些天，宁琰明白，它一定已经看到了这些人类为了一己私欲而在母亲身上留下的痛苦印记。

　　“我会尽力帮它修补。这样等它轮回到下一世，不论是人是兽，最起码会有个完整的身体。”宁琰看了一眼不停流泪的黑熊。

　　母熊站在光团里艰难地低头俯身，用残缺的双臂向宁琰道谢，嘴巴处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些什么。
　　宁琰像刚才的黑熊那样凑近光团，仔细辨别着这抹魂灵最后的请求。

　　“麻烦你、出去……别让它看到我走……”
　　在场的两人两熊中，只有宁琰能够听到魂灵的声音。明白过来母熊的请求后，宁琰一愣，下意识看向满眼留恋望着母亲的黑熊，它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张口哀声咆哮起来。

　　隋显川眉头紧皱，低声说：“我让人把旁边那间空出来了，你先去，我在这里盯着。”

　　宁琰点头，带着光团沉默离开。在他身后连绵的哀嚎里，光团中的幻影几乎也要落下泪来。
　　依照着看守员的指引，宁琰独自进入一间空空荡荡的监管室。光团和母熊脚掌连接处已经淡到快要看不见，他立即集中心力，尽心为母熊修补着破损不堪的身体。

　　由于灵力与魂灵相连，母熊生前的记忆开始一寸寸浮现在宁琰脑海中。

　　他看到健康而壮硕的母熊穿梭在山林间，身后还跟着一只戴着铜钱项链、活泼好动的小熊。因为总是被树叶和小鸟分散走注意力，小熊偶尔会跟不上母亲的速度，这时母熊就会耐心停下来，为它正一正颈间歪斜的项链，再一同往深山爬去。
　　他看到山间大树下被人偷偷放下数枚捕捉器，只顾埋头奔跑的小熊差一点就要撞进捕捉器里，却被母亲一个猛扑推开。黑熊平安无事，母熊的后掌却牢牢陷入捕捉器中。
　　他看到母熊怒吼着让小熊立刻离开，吼叫声震得周围树叶都在不停颤动，小熊不知道母亲怎么了，只能瑟缩着听话逃走。却没看到在它离开后不久，一群训练有素的人突然出现，拿起针管扎进不停挣扎的母熊体内，在母熊昏迷后迅速将它带走。
　　他看到夜幕降临，小熊独自回到和母亲分开的地方，但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它再也找不到母亲熟悉的气息。
　　他看到悲伤害怕的小熊一夜之间开了灵智，在山中来回奔走寻找。不知多久过去，心智逐渐健全的小熊竟顺着那丝时有时无的血迹独自找到岚城市区，从垃圾桶中翻找出破旧衣衫批在身上，趁着夜色才敢从树上跳下来，慌乱地寻找失踪的母亲。
　　他看到母熊在一间破旧的实验室里被切下手掌、被剖开胸腹……

　　宁琰闭上眼，稳住心神，口中念念有词，光团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在空中越荡越高，最终停留在关押黑熊的房间上空，慢慢消失不见。
　　隔壁房间里黑熊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吱呀一声，宁琰听到隋显川开门走了进来。

　　“捉走母熊的那群人里，我看到了隋路行。”他蓦地睁开眼睛，看着隋显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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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我滴同背景预收文《恶灵出鞘》，这本写完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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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灵家庭美满、父母恩爱，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考上岚城大学，找一份满意的工作，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可二十岁那年，家中突逢巨变，父母妹妹都在一夕之间失去踪影。
从这天起，林灵背起一个巨大的双肩包，每日沉默奔波，寻找父母的下落。
别人都说，他背后藏了一只恶灵，若不抓紧除去，恶灵会逐渐蚕食他的血肉灵魂，生吞活剥至生息殆尽。
只有林灵自己知道，背包里，是他仅剩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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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岚自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岚城。数百年来，他看厌了这里的风景，想去其他地方走一走。
谁知刚出大山，乌岚就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天落大雨，少年人的雨衣廉价短小，左支右绌。可他只踌躇一瞬，便果断将雨衣剥下，仔细披盖在身后的背包上，毫不在意自己瞬间成了一只落水的鹌鹑。
而他那如珍似宝的背包里，分明是一团疯狂啸叫的恶灵。
看他小心翼翼擦拭背包的样子，乌岚轻嗤一声：长得挺好看，可惜是个离谱的傻子。
或许是太过无聊，乌岚开始跟着他，看他在泥泞中寻找亲人的踪迹，看他为了保护背包和异兽以命相搏。
直到某个暴雨磅礴的夜晚，乌岚鬼使神差地出手，救下了少年和他的恶灵。
那一刻，古井无波的湖面突然坠入一颗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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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乌岚不屑：你这一包恶灵，比不上本君一根手指头。
后来，他悄悄靠近林灵：如果我和背包同时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