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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赵乾煜要是能有选择的机会选择不要一个东西,那他一定不会要他身份。

      他不想当赵生宁的儿子,他讨厌他身份给他带来的一切。他讨厌别人对他阿谀奉承的嘴脸,他讨厌固化阶级下他不得自由的生活。

      要是有什么是他身份带给他的,他唯一想要的东西:

      那应该是魏灼。

      要是他不是赵乾煜,他是任何一个别人,可能魏灼对于他来说就只可能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他恨透了魏灼,所以七年不愿听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但是他同时也及其需要魏灼,所以他一直没有切断线人对魏灼的监视。

      但是,就算他一切爱与恨交织成一张严丝合缝的网,也网不住魏灼这只病鸟。

      魏灼总会站在他思绪的高点对他进行降维打击,他总是清楚地踩中赵乾煜的雷点,不差分毫。

      “你说我和皇帝像,就真的是像吗?”赵乾煜妄图改变魏灼对这件事的认知。

      但是魏灼只是笑笑,并不与他争辩。

      哪里不像?连嘴硬和逞强的模样,都是一般模样的。

      这是他们身上根深蒂固的血脉影响,谁也改变不了。

      赵乾煜猜中了魏灼沉默之下的意思,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西川吗?”

      魏灼点头。

      赵乾煜获封西川王,战功累累,这是民间脍炙人口的事。

      但是,魏灼知道这件事,可不是因为民间的一些故事。

      “西川的老将军退下来的时候给我说了一件事。”

      西川的老将军是前两年退下来的,于是赵乾煜小小年纪就从副职提到了将军这个位置,也是他短短几年就能获封西川王的原因。

      “你和老将军挺熟的吧。”赵乾煜对魏灼说。

      赵乾煜本来以为魏灼会有稍许不自在,但是魏灼却依旧是那副样子,甚至还把褶皱了的衣摆抹平。

      “当初我去西川,是你安排的?”

      这便是西川老将军走之前对赵乾煜说的事情,赵乾煜小小年纪就去西川,全是由魏灼一人安排的。

      但是魏灼估计也没有想到,最开始给赵乾煜安排的是监军的活儿,但是赵乾煜硬是从监军一路爬到了将军的位置上。这一路踩在脚下的尸骨,可以再堆起一座皇城,而溅在赵乾煜身上的血,都可以浸透三寸土地。

      皇子监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

      但是监军又是下放的标志,毕竟之前漫长的岁月里面,可没有哪个皇子监军能坐上将军之位的。

      大多数监军皇子的下场,都是在沙场中老死,要不就是在一场大战中不知所踪。

      监军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远离权力中心,这辈子都不会再在皇城中掀起什么风雨。

      魏灼真的狠,在赵乾煜十二岁的时候,就让西川王向皇帝要人。

      从小就远离上津,哪里有机会去培养自己的势力?又从哪里可以拿到在上津争权的入场卷?

      魏灼给他安排了一条完全与权力绝缘的道路,却没想到,在这条路上走歪的赵乾煜,一歪,歪到了叛国这条道路上来。

      “西川不好吗?我看你这几年不是过得挺自在的吗?”魏灼看了看赵乾煜,说。

      “要是我真的自在,就不会被软禁在上津,不得而出了。”赵乾煜苦笑。上津和西川,从根源上就不同。

      一个是权力中心,皇城所在之地;一个是大漠中央,与他国接壤的边境。

      赵乾煜本来是觉得在西川吃一辈子沙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上津这群人,连他安稳呆在西川都不让。

      他在西川权力越大,这群人就越是忌惮他。

      连皇帝都忌惮他,所以给他一个西川王的封号,希望他好好在地方当王,不要想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你要好好在上津呆两年,再回你的西川去,你还是可以安稳当你的西川王。”魏灼面色不变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朝廷倚仗赵乾煜,偌大的一个西川,遍地是他的亲兵,重新遣将去西川恐怕难以服众。只要赵乾煜在上津这两年安安生生的,两年之后皇帝势必会放他回西川。

      西川是他的天地,他回了西川不还是如鱼得水,只要不再惹皇帝生气,这辈子都再难有机会回上津。

      “那西英呢?西英日渐强生,赵国却有日落西山之势,到时候西英进犯,我是打还是不打?我此次被扣上津,不就是因为西英之事?”他想趁着西英还未真正的强盛起来,就把这个祸患打掉。

      但是皇帝不允许,发动一场大战所涉及的事情态度了,这已经不是千疮百孔的赵国还能负担起的战争。

      赵乾煜也知道,现在不除掉西英,总有一天,西英会成为赵国最大的威胁。

      魏灼起身,眉头紧皱。他总有这样的习惯,一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就喜欢来回走动。

      他知道赵国目前内忧外患,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

      要知道西英在七年前也只是一个倚靠着赵国的小邦国。

      但是这几年靠着他们那边精细的工业与机械制造,隐隐有了崛起之意。

      赵国连同赵国的前身姜国曾对西英有着长达数百年的殖民经历。要是西英崛起,第一个要动的,自然是赵国。

      赵乾煜分析得没有错。

      但是赵乾煜能想到的事情,赵生宁就想不到吗?为什么不允许赵乾煜动兵?他真当西英崛起之后,他这皇位还能安稳坐下去?

      赵生宁是一个聪明人,魏灼知道他不会不明白。

      赵乾煜看到魏灼眉头紧皱,问:“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皇帝不支持我开战?”

      魏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乾煜,等待他的下文。

      赵乾煜自己也分析过其中原由,“皇帝大兴土木,百姓苦不堪言,税收连年上涨,但是国库却并不充盈。且皇后姜氏把握着前朝绝大部分势力,你觉得他这个皇帝又有多少实权在身上?”

      这番话他早已给魏灼说过一次,但是如今让他说出原由,他还是只能说出这个原因。

      魏灼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这些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他还知道赵生宁这些年暗地里做得那些荒唐事。

      但是这个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魏灼目光灼灼地看着赵乾煜,“这不是主要原因。”

      就算是赵生宁现在再怎么不作为,但是西英强则赵国弱这种此起彼伏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也不会任由这个如此发展。

      他从茶案上端起自己的茶盏,这是一只血釉盏,茶汤进去被茶盏映衬得就像是鲜红的血一样。

      这是赵生宁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再年少一些的魏灼很喜欢这只茶盏。但是现在多少觉得有些不详——茹毛饮血的可不是人,那是野兽行径。

      魏灼看了一眼茶盏,这口茶终归是没有喝下去,他随手将茶汤尽数倒在茶案上一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盆景之中。全然不顾滚烫的茶汤会不会浇毁盆景的根。

      他在等赵乾煜,告诉他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赵乾煜见他不语,也低下头,良久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他不信我。”

      赵乾煜一直是知道的,他父亲不信任他。

      魏灼突然觉得脑子中缠作一团的线突然开了。

      解开这团线的关键就是这么一句话,——“他不信我。”

      皇帝不信他的二儿子,他始终觉得要是把兵权全部下放给二儿子,那二儿子打完西英,下一个目标就是上津。

      所以他才会把赵乾煜紧急召回上津,所以他才会回避西英这个问题。

      赵生宁顾虑得太多,他不敢让一个没有养在身边的儿子去挑这么一个大梁,他怕功过则逆。

      殊不知,把赵乾煜召回上津,也不是什么上上之举,反而直接加快了赵乾煜“逆”的速度。

      “所以你想怎么做?”魏灼抛出一个问题,问赵乾煜。

      赵乾煜浅眯了一下眼睛,这个习惯其实是魏灼常有的习惯,做什么事情之前要先眯一下眼睛在好好想一想。

      赵乾煜自小跟在他身后,耳濡目染,自然也跟着有了这个习惯。

      “我只要兵权,除掉西英。要是皇帝给我,那我便只当这西川王,也能跟潇洒快活一辈子。要是皇帝不给我,那这赵王,我也不是不能当的。”

      赵乾煜所求,皆在话中。如此大逆不道,但是他却说得坦然坚定。

      “所以你想我帮你拿到的是兵权,还是皇位?”魏灼问他。

      “要是只能拿到皇位才有兵权,那我的目标,就是皇位。”赵乾煜都未曾给明霜说过这么一番话,但是当着魏灼的面,赵乾煜却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

      在魏灼面前藏着掖着,没有必要。

      况且他在请魏灼出山,自然要让魏灼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出山的。

      魏灼却笑了,问他:“皇位真的这么好拿吗?你可曾知道当年你父亲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拿到了这个皇位?”

      赵乾煜摇头,那段时光他在魏灼院子里,接触不到前朝的事情,自然对那段骇人听闻的历史仅仅是略有耳闻。

      他知道那是一段血腥且及其悲壮的历史,但是听到魏灼描述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

      “你父皇身边四个武将,无一生还,都是各方势力一个个做掉的,甚至有些尸骨都未找到。至于文臣,七人只剩我一人还活着,世人皆说是我扶持你父皇上位,但是可曾知道,这条上位之路到底是多少尸骨堆上去的?”

      赵乾煜第一次听闻这些事情,甚至在各种传闻中,这段轶事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怪那时候魏灼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院子里烧些纸钱,每年清明也总是祭酒为安。原来当年赵生宁身旁远远不止魏灼一人,只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魏灼而已。

      要是真的每个人都要付出代价的话。

      那......

      “你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赵乾煜问魏灼。

      他不关心那些他压根不认识的人,成王败寇,牺牲是必不可免的。但是他关心,魏灼又在那段历史中付出了什么东西呢?

      魏灼眸色一动,没有说话。

      赵乾煜有些讽刺地问:“所以你是全身而退了?”

      魏灼是全身而退,甚至还能炸死隐世。躲在这下津悠闲地过了七八年的时光。

      要是赵乾煜这次不来找他,可能到魏灼死的时候,都没人知道这么一个曾易主天地的天才就在一座山上安度了他余下的人生。

      魏灼是最没有资格说牺牲的人,因为他是牺牲最小的那个人,赵乾煜想。

      “但是我活着,不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魏灼笑了,他自知活着是种的惩罚,他要用一生去赎年轻时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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