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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那天和明霜喝完茶,赵乾煜回府之后就收到了下津发出来的急书。

      赵乾煜打开书信的时候难得有些紧张,从下津发过来的书信,那么说的就只有可能是那件事。

      他回上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去了下津,找寻魏灼。

      从他在西川被紧急召回,并且得知西英王子已经回到西英开始,他就知道这一次被召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是那一刻,找寻魏灼这件事在脑子里出现了。

      赵乾煜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过魏灼了,久到赵乾煜自己都以为他已经忘了魏灼了,但是这件事一出,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魏灼。

      他觉得如今江山凋零,整个赵国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要是一定要有一个人在风雨中能让赵国安稳度过这一遭,那这个人一定得是魏灼,也只能是魏灼。

      书信是用特殊的油墨写的,这种油墨只有西川有,而只有少数人知道这种油墨的用法。

      这封信表面上是他姑姑给他的家书,但是用特殊的水浸湿之后,就会出现用特殊油墨写上去的字符。

      信上只有一句话:魏灼不愿前往上津。

      赵乾煜看完之后先是把书信烧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之前。

      魏灼拒绝才是正常的,他走时说过,不会再踏足上津。

      他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为了以前养的一条小狗就丢了面子?

      赵乾煜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抽出一张书信,先是回了一封家书,然后又用特殊油墨在书信上写:

      他日我亲往下津。

      赵乾煜写完之后笔一顿,亲往下津,又谈何容易?

      他眉头紧皱,想不出法子。但是赵乾煜不好过,上津的其他人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整个上津在风声鹤唳之中度过了半个多月,各方势力都在看赵乾煜到底有什么动作。

      直到大家发现这个人人畏之的西川王,好像真的天天就是喝酒享乐。

      不出半个月,和明霜一起逛遍了上津所有的酒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一匹快马从醉春风中飞驰而出,赵乾煜这才踏上去下津的路。

      赵乾煜玩的就是一出声东击西,前不久他和明霜在喝酒之中特意透露出自己要回西川一趟的假消息,然后让明霜带着一个身形很像他的人一起在上津周边到处徘徊,做出一副趁着大家不注意,他就能马上出境往西川去的样子。

      皇帝虽没有明说,但是人脉深的那几位谁不知道如今赵乾煜是被软禁在上津。要是公然出了上津,可是有违皇命的大罪。

      所以各方势力都紧紧盯着明霜和这个假“赵乾煜”,就等着他真正出上津的那一刻。

      只要明霜能和各方势力周旋上五日以上,就在上津周围游山玩水一段时间,等赵乾煜从下津回来,到时候即使被发现了和明霜在一起的不是赵乾煜本人,也无妨。

      反正赵乾煜可以一口咬定自己这五日在上津,毕竟也没谁有证据证明他不在上津。

      明霜就是那个打出去的幌子,而大家的视线都被明霜吸引住的时候,赵乾煜已经出发下津。

      下津离上津有些距离,快马加鞭也要两日。

      赵乾煜时间很紧张,一刻不停地到了下津,当天晚上他随意下榻了一间驿站。

      准备第二天去魏灼所在之地。

      他的线人收到消息已经早他一步来了驿站。

      线人是赵乾煜师傅的小侄子,早年在西川呆过,后来早早退了下来留在了下津给老将军守家门。

      老将军前些年退了之后,这人儿就被老将军交给了他。

      一次偶然的机会赵乾煜得知了魏灼在下津,从此之后这个人就一直被派去监督魏灼行径了。

      这也是赵乾煜第一次和人家见面,对方是一个年龄长他二十来岁的男子,沉默寡言,和老将军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便是西川王赵乾煜?”来人问。

      赵乾煜点头,问他:

      “明日你带我前去魏灼那边?”

      那人却摇摇头,“我不能与你同去,魏灼已然认识我,我与你一同出现的话魏灼就不会再信任我。”

      赵乾煜点头,人家说得在理,魏灼那么精明且敏感的人,知道自己身边被自己安插了眼线,说不定连他都不愿意见。

      “那我明日自己前去?”

      “是的,我会将地图交付于你。”

      赵乾煜没有异议,又看了那人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这些年过得可好?”

      说有意也好,说确实是忽略了也好。赵乾煜这些年一直没有接收过有关魏灼的一些消息。

      他知道这个世上知道魏灼还活着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连同本该是皇帝最信任的太子,赵乾苏,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魏灼的动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皇帝都只知魏灼未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乾煜觉得,要是自己忽略了这世上还有魏灼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好像真的的就是不存在的一般。

      没人会在他面前提起魏灼,也没人敢提起魏灼。

      所以他不知道魏灼这些年过得到底怎么样。

      不过想来应该是不错的,毕竟他这个人,亏待谁也不会亏待自己。

      线人却眉头皱起,就是像面对着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一般。

      “魏灼......身子骨不好,定期会下山去拿药。”

      这个是赵乾煜知道的事情,魏灼身子不好是年少时就初见端倪,他那时候及其畏寒,三月天就要穿大氅才能御寒,就算是炎炎夏日也随时手脚冰凉,需要赵乾煜去捂,才会有一丝暖意。

      魏灼那时候就离不开药食,赵乾煜时长都要去熬一些苦得要命的汤汤水水,这平日里什么都嫌的魏灼偏生不嫌这药汤,无论多苦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赵乾煜知道魏灼的病是老病根,在皇宫呆了数月都没养好,下津这个穷山僻壤,怎么可能养得好魏灼的身子?所以线人提到这个的时候他一点也意外,并且问:

      “除此之外呢?”

      “这下津的天气不好,他的身子在秋冬的时候还要格外差一些。”线人却没有说“除此之外”的一些事,还在说魏灼身子骨这件事。

      “什么叫格外差一些?”赵乾煜以为再差也差不过之前那一次——宫里数十位御医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次。

      线人说到这里有些不忍,“前年春天,他已自掘好坟,眼看着人一点点消瘦下去,都快行将就木之时,我实在不忍心,将他送到医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与魏灼认识了的原因。

      赵乾煜听到这段话只是一怔,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那次魏灼那次病危的样子。

      会和那次是一样的吗?

      赵乾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但是线人却自顾自说了起来,“下津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这里的人都太叼蛮了,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整个下津丢尽火窑里去烧,空气里都是碳灰,这里的人多半都有肺病,魏灼也理应有肺病,他经常咳嗽。”

      线人名叫贺勇,是下津人。

      自他知事起,下津就遍地都是高耸的烟囱,里面会流出滚滚不绝的白烟,白烟吞没了他的童年,他的青年,到如今的中年。

      除了他在西川吃风沙那些年,他其余的人生都在白烟之中变得晦涩不明。

      老一辈说,这是土地燃烧冒出来的白烟,贺勇却觉得,这是吃人的白烟。

      白烟出现,天就变成了灰色,人就有了肺病。

      但是要是没有这白烟,下津又要饿死多少人?

      赵乾煜听到他对下津的描述,皱起了眉,“就没人管过下津吗?”

      贺勇苦笑,“怎么没管过,当今皇帝上位的时候曾经两次亲临下津,给了下津一笔很大的财政补助,打掉了一波贪官,也严格管制了烧碳行业的规模,但是这火窑不过也就停了半年多,又重新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吗?”

      “根源问题是什么?”贺勇反问赵乾煜,赵乾煜答不上来。

      “根源问题就是穷啊,但是这天下谁不穷啊,大家都穷,所以白烟就不能停下来,白烟养着下津,也蚕食着下津。下津要是哪一天不冒烟了,这个地方才是真的完了。”

      赵乾煜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知道这几年国家财政紧张,但是他在西川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对这一点其实认识得不算很深刻。

      回到上津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哪里来的半点财政紧张的样子。

      但是只有等到了下津,才知道为什么财政紧张,是紧张在了哪些地方。

      赵乾煜不欲再讲话,贺勇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地图交付予他之后就顶着夜色出了驿站。

      赵乾煜想要分析出贺勇的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分析不出来。有失望,有怨怼,也有不甘。

      太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下津漫天的白烟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索性不作他想。

      赵乾煜闭眼小憩,等到天光微亮之时,他顶着一头露水,策马去向为魏灼所在之地。

      赵乾煜其实没来过下津,但是他的母妃是下津人,所以在他幼时的时候,他听过很多关于下津的事情。

      他知道下津连绵不绝的山其实有很丰富煤矿资源,知道下津大多数人从事着煤矿挖掘和烧制工作。

      他母妃给他说下津的天总是灰的,因为家家户户都在烧煤。说她小时候都不知道天竟然是蓝色的,都是来了上津才知道的这件事。

      下津的人民都很命苦,一辈子都只能在火窑里慢慢燃烧,直到他们也变成那些堆成山的煤渣一般的灰烬为止。

      魏灼也是下津人,他是十四岁时来上津读书的时候才来的上津,但是赵乾煜从来没听魏灼提起过下津。

      魏灼理应是不喜欢下津的,否则,怎么会一次都没有提起过。

      这是赵乾煜头一次来下津,下津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山仿佛不绝的丝带,望不到头。崇山峻岭层层叠叠,赵乾煜快马加鞭也走了一日多才到魏灼生活的地方。

      魏灼住在了这穷山恶水之中的偏辟地,赵乾煜一路快马前往,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无限好的时辰。

      魏灼住在一个小山头半中央的位置,周围全是竹林,他的小木屋藏在其中并不显眼。

      赵乾煜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才有种自己马上便要见到魏灼的感觉,他有些踌躇,在山下休憩了至少半个时辰,不敢上山去。

      正值阳春三月,山上的桃花开了一遍,满山的娇嫩颜色,洗刷了这仿佛褪色一般的下津。

      听贺勇说皇帝上位的时候其实很认真治理了一段时间下津,他管束了煤矿挖掘,也出台了禁止私下烧煤的政策。但是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些写在帛书上的规矩,是那么不值一谈。

      下津这座烧煤的大火窑,永不停歇的大火烧干了多少人的心血啊。

      赵乾煜想到这里,便止住了思绪,他看着山间若隐若现的小木屋,最终还是牵着马走上了上山的小道。

      这桃林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了,长得异常茂盛。风一吹,吹得赵乾煜满头桃花。

      他被花迷了眼,等再睁眼,许久未见的魏灼,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真在赵乾煜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桃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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