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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鸡排乌冬与弗里达 ...

  •   依然是错开的作息,在家基本不会见到对方,但两人的交集还是多了一点。
      比如说,在星期一的晚上,冰箱里有一块芒果慕斯蛋糕,是给摩尔留的。留蛋糕的人没在家,只留了言说是技术学校的学生送的,挺好吃。
      又比如说,在星期四的晚上,霍绯箴回来时发现,晾在阳台的衣服已经叠好放在床上了。收衣服的人已经睡了,只留了言说地方不够先帮她收了。

      再下一次在家里碰面,也是一个星期六的午后。
      摩尔这个周末没有安排,在家睡到自然醒。出了客厅就看到霍绯箴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穿着黑色的背心短裤,半长不短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全被捋到脑后,倒像个大背头,沐浴后残留的湿气在夏日里显得清爽。
      “刚回来?”摩尔问。
      “嗯。”
      “下次晚上不回来说一声,把门锁了安全点。”
      “好的,下次注意。”忽然又想起什么,“咦,你昨晚等我门了?”
      不然怎么会睡到这么晚才起床。
      “没有。”
      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只是看了个电影看晚了而已。
      “午饭吃了吗?”
      “外面吃过了。”
      “哦,好,那我自己弄点吃的。”

      摩尔寻思着煮碗面还是吃面包,她有点想吃热的东西。
      倒是霍绯箴跟过来身边说:“我来弄?冰箱还有两块鸡排。”
      自己不吃还要给室友做饭就很奇怪。
      打开冰箱,发现储存的食材是越来越多了,曾经空空荡荡的冰箱现在都快满了。
      “不用了,煮个面没多难。你一晚上没回来还是歇着吧。”
      总觉得这对话的走向有点怪怪的。

      倒是霍绯箴先笑起来:“你是不是想哪去了?昨天我妈过来了,陪她住一晚酒店。她有自己的新家庭,很少会自己过来看我。”
      嗯?猜错了?
      摩尔想了想,也噗地笑了:“真没有要你交代去处的意思。是不是我刚刚像酸溜溜的,很容易引起误会?”
      “嗯。有点……”
      “哎呀,我也觉得自己像质问出轨丈夫的女人。”
      说着两个人都笑起来。

      “可不是么,吓我一跳。我那些前任生气前也是这样的。”
      “你还是个惯犯哦。”摩尔故意白她一眼。
      “别这么说嘛,都是误会。”
      “也行吧。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她回去了啊,说大好周末不占用我的约会时间。”
      “哈哈,阿姨还挺通情达理的。”
      “通个鬼,我现在可是没有约会对象的人,她在嘲笑我。”
      “你没有约会对象吗?”
      “没有啊,上回聊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嘛。“
      “这段时间没找新的?”
      “很遗憾,没有哦。你呢?”
      “我也是一个没人约的周末。”
      好吧,横竖是闲着没事的一个周末,难得两人都待家里了。

      霍绯箴摊摊手继续刚刚的问题:“怎样?想吃面条还是鸡排?给你做。”
      “你的前任们知道你这么热衷做饭吗?”
      “反正闲着嘛。”
      既然都这么说了。
      “鸡排面。”

      ···

      色香味俱全的一人份鸡排乌冬面,很迅速就做好了。
      冰箱里有半打啤酒,这批是摩尔买的。所以想喝的话要问问物主:
      “我可以喝冰箱里的啤酒吗?”
      “可以,给我拿一罐。”
      霍绯箴拿了两罐,给摩尔递了一罐,边递边单手勾开了拉环,不愧是调酒师,流畅得很。然后自己走到飘窗边蜷起一条腿坐下,边喝啤酒边看着楼下的街道。
      好一个夏日明亮的午后,安静、惬意。

      吃过午饭,摩尔坐在饭桌边无所事事,喝着啤酒,打量她的室友:
      穿着背心,逆光坐在飘窗边,日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侧脸、肩膀、手臂,都蒙了一层光亮。头发半湿不干的,还保持着捋到后面的状态,露出饱满的额头。
      窗框把人和光线都框着,好像一幅画——真想画下来!这次不是铅笔的速写,而是充满色彩的油画。

      “你的五官还挺……”摩尔托着腮说,“挺古典的,轮廓清晰,眉毛浓厚,额头饱满……嗯,有点弗里达的意思。”
      霍绯箴略带惊讶地转过头来,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当面评价她的长相。她很清楚自己的脸并不符合主流审美,也许刚刚的评价算不上称赞。
      “弗里达是什么?”
      “墨西哥的一个女画家,作品里有大量自画像。”
      “很久以前的人吗?”
      “二十世纪的画家,一生磨难,与痛苦常伴,却成就斐然,非常具有传奇色彩。”
      “一生磨难,我就长得这么苦大仇深?”
      “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只是外貌上有点像。”摩尔拿了啤酒罐走到窗边,顺着窗外明亮的光线,居高临下打量霍绯箴的脸。
      细看之下其实长得并不凶,只是嘴角有点下弯罢了。睫毛偏长,眼型深陷线条分明,甚至还带了点桃花。
      “你的眼睛很漂亮,很深,叫人看不透。”
      这句是真的明显的称赞了吧,类似的话好像似曾相识?虽然不知道摩尔忽然说这话的意图,但霍绯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疑惑,只笑盈盈地迎向对方,也不说话。

      摩尔又问:
      “你是混血吗?”
      “不清楚,我没见过我爸,也不知道是谁。”
      “听起来不像个愉快的故事……”
      “没什么,不影响,我妈也搞不清楚。”霍绯箴对自己的身世轻描淡写。
      摩尔把喝了两口的啤酒放在飘窗台上,往屋里的大柜子走去。
      “我想画个肖像,你当模特吧?”
      “你还会画画?”
      “一点点。我妈讨厌画画的人,偶尔她会来,我就把画材都收起来。”
      摩尔没说她妈妈为什么讨厌画画,但不妨霍绯箴大胆猜测那是跟她爸有关。很多故事都大同小异,也不需要太好奇。
      说话间,摩尔从柜子后拖了一张一米高的画布出来。
      “好久没画了,正好还有一个大的空画布。”
      “画这么大?!”
      “难得有模特嘛,空着也是空着。”
      她又弯腰从柜子里拖出一袋脏兮兮的油画颜料,还有一袋看起来更脏的画具和调色板。

      霍绯箴抽空查了一下那个叫弗里达的画家的简介。本来被说长相古典还有点沾沾自喜,然而看了弗里达的简介和作品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长小胡子诶!还连眉毛。”
      “又不是说你长胡子。哎,过来搭把手。”
      摩尔要把桌椅挪到一边去,霍绯箴搓了搓自己眉心——也没有连眉毛啊——然后放下手机去帮她。

      折腾了好一阵,客厅腾出了一片作画的空间。
      “你真要画我?”
      “不乐意?”
      “也不是……”
      趁摩尔还在刮着调色盘上的旧颜料,霍绯箴又打开手机再细看弗里达的作品——那直透画外的痛苦和抗争,连她这种外行都能感受到。
      “你要画这种吗?”
      “太高级了,画不出这种来。我只是辅修过油画而已。”
      “哦……”
      霍绯箴对美术一窍不通,反正她是看不出弗里达的作品哪里高级。她只是感觉到明晃晃的痛苦,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受。

      “那我要做些什么?”
      “坐在窗边就行。”
      摩尔穿上围裙,给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脸的朝向。
      “不能动吗?”
      “尽量不要动,动了也要回到这个姿势来。一个小时休息10分钟,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也是真的辛苦。

      寥寥几笔起了个大型,摩尔发现需要把这大背头的发型给固定下来。于是她拿了定型水挤到手上就往霍绯箴头上抹。
      “我到底哪里像那个弗里达哦?”
      “脸。”
      “像她的画还是人啊?”
      “画。”
      “我就知道。她人比画好看……”
      “她画的是自画像啊。”
      “是是是,那跟古典有什么关系啊?”
      “哦,那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东西。”
      抹好定型水,摩尔又端详了一下,又再顺了顺,觉得差不多了。
      “也不是突发奇想,那天我睁眼看到你,就有联想到她。”
      “哪天?”
      摩尔顿了顿,没回答她的问题,回到画架前拿起画笔:“脸转过去一下。”
      霍绯箴把脸摆回刚刚的角度笑而不语。还能有哪天?她睁眼看到她的时候,不就只有两回而已。

      这天下午的光线很好,敞开了窗户照进来,呈现微妙而丰富的色彩关系,每一块明暗冷暖都有调性。
      空调并没有开,渐热的气温让皮肤渗出一层薄汗。油画颜料和调色油的气味滞留在空气中,摩尔沉浸在她的绘画里。而她画的模特则支了个手机看电影,沉浸在一个热带的故事里。

      ···

      电影看完一部了。霍绯箴转头去看摩尔,头发随意盘起,凝神戳着画布,呈现出与以往不一样的状态。
      还真是个具有艺术性的人啊。唱歌的时候风情万种,像要把心事说与你听又像自说自话。而画画时却似关闭了所有无谓的通道,只全然投入到眼前的事物上。
      “别看过来。”
      “好……好……”霍绯箴又把脸转回去,“看看你都不行吗?”
      “不行。”
      “你不画我眼睛吗?”之前谁还说好看来着。
      摩尔又反复比对了人和画,才又说道:“那你再看过来。”
      目光又滑回来——那深刻的眼睛是有点诱人。
      “还是看过来吧,我画。”
      然后霍绯箴笑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很小的时候,我爸是美院的老师。哎,管理一下表情,别笑。”
      “好好好。”霍绯箴强行收了笑,“那你妈妈特别讨厌画画的人是因为……”
      “我爸老是和他的模特或学生不清不楚。”
      “那你讨厌他吗?”
      “我讨厌他的行为,但我能理解他那么折腾的原因。”
      “那原因是?”
      “他需要剧烈的情绪来支持创作。所以他总是上瘾般地重复‘渴求-失去、希望-绝望’这些大喜大悲的体验。平淡温和的家庭生活好是好,但过于满足会让他的作品流于平庸,这是他难以接受的。”
      “非要剧烈的情绪才能创作吗?”
      “也许不一定。但我觉得卓绝的作品是需要的。就像弗里达,她有天赋,但仅有天赋是不够的。成就她的是那些几乎把她压倒的痛苦,以及永不停歇的爱恨情仇。”
      “那你呢?”霍绯箴维持着逆光看向她的姿势,问,“你用什么创作?”

      摩尔停了笔看她,目不转睛地。
      好一阵才又动笔:“我选择平庸。”
      意思是,她没有想表达的东西,只是用画技来堆砌一幅画而已。

      窗边的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哦。从我这边看过去,你现在就像在诱惑人。”
      言下之意是:不平庸,你心里有东西。
      画画的人也不紧不慢地看她一眼:“你也是。”
      说过了这不知是恭维还是调情的话,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炎热的空气充盈着调色油的化学气味,显得黏糊糊的。

      “所以,”过了很久霍绯箴才说,“我能期待将看到一幅精彩的作品吗?”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

      到傍晚该去上班时,霍绯箴脖子都有点梗了。然而也没看出画了个啥出来,倒是那两张速写画得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寥寥几笔就把神态特征都勾勒出来了。
      据估计油画得个把月才能完成。她出门时,摩尔还对着照片专心往画布上涂涂抹抹。
      至于为什么拍了照片还要模特本人坐在那里累得要死?根据艺术家的说法,说是照片的色彩是死的,眼睛看到的是活的。
      霍绯箴是看不出什么死死活活,她只又回头看了坐在画架前的人一眼——再过三个小时,她又会以另外一副打扮出现在店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简介:弗里达·卡罗(1907-1954),墨西哥女画家。
    ps. 私以为,创作的底层动力是力比多。
    pss. 感谢阅读!感谢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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