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狮的陷阱》朝沙

7、第 7 章

　　季桉被空中救护车送到了联邦医学中心。

　　这是一座恢弘壮观的建筑集群，栽满园景绿植的庞大工业园里整整齐齐坐落了数十个外表呈现金属棱镜光泽的拱圆半球形建筑物。

　　而每一个这样的建筑都代表了一个医疗领域，里头全是正孵化着各式先进科研项目及前沿高精技术的医学实验室。

　　勤务医疗处只是医学中心与海姆政府合作后设立的一个小办公室，办公室常设待命的医官共七人，二十四小时值班轮转，三个月全员换新一次。

　　七天值一次二十四小时班，一个月值班四次，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但其实这是一个能累到人吐血的活儿。

　　先不说医学中心里的联邦医官们平时的工作强度已然不低，个个都拥有自己的实验室，是集科研、教育于一身的医疗专家。

　　任谁也不愿意每月总有那么几天，随时可能从睡梦中或实验室里，被喊到无菌治疗室或法医实验室去处理那些血丝糊拉的可怕东西。

　　谁说医生就不会做噩梦的？

　　更何况医疗处是与政府的合作项目，哪位联邦医官一旦接了轮值的活儿，不及时出勤或将勤务医疗处的工作提到优先级完成，还会被纳入当季度绩效考评，影响到下一季度科研经费的发放。

　　这就导致大家都把医疗处的兼职工作当成了苦差，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儿。

　　但不接的话医学中心大层面上每年联邦政府的政策倾斜与拨款又拿不到，所以高层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主持中心科研工作的总负责人兼首席医官蒂娜·奥斯汀女士担任医疗处处长，以老板的身份哄磨着底下不情愿的医生们来医疗处工作。

　　季桉不知晓医学中心内部的这些事情，她只知道空中救护车落地停在了栽满绿植的园区正中央最醒目硕大的一座建筑物前。

　　她躺在轮床上被推了下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一名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滑点着手里的平板，核对了她的身份。

　　虹膜扫描验证通过，担架从轮床自动滑进了一间玻璃舱中，胶囊玻璃舱被机器人推至建筑物侧面，一堵墙凹陷进去，显出了一条通往建筑内部的隧道出来。

　　“身份确认，季桉，Y3962，机甲代码‘焰狮’，隶属于海姆区特种警察小组夜魔清缴特别行动部队第一编队，籍贯——”

　　“Y3962，是我的警号吗？”跟罗杰中士的2153相隔还挺远……

　　捂着腹部伤口躺在玻璃舱内的年轻女人支肘微微撑起上半身，“‘焰狮’是什么，火焰狮子？军方又找到了新的A型亚种？自然食物链顶端的大型捕食者也出现在了污染区吗？”

　　联邦研究院研制的多用型战斗机甲，每一台背后都是一头军方在污染区抓捕成功的A型成熟体夜魔怪物。

　　就像差点从鲍勃手里抢走机甲“达西”的托克一样，A型体拥有通过身体接触，用神经元突触直接黑入电子网络系统的能力。

　　各大科研机构都想借此研究脑意识连接技术，但这项科技暂时还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只有联邦研究院另辟蹊径，用抓捕成功的A型体研发出了战斗型机甲，用来帮助军方控制污染区外延扩散的战况。

　　季桉分配到的这台机甲代码为“焰狮”，那就意味着联邦研究院得到了一头可供拆解研究的狂狮怪物。

　　她可不会认为那头狮子是在污染区外获得的。

　　道理很简单，一头成熟体的A型夜魔如果在污染区外诞生，政府首要考虑的肯定是消灭而不是活捉它。

　　这不仅是因为城市里想活捉怪物的难度太高，还因为成本及风险考虑。

　　托克只是分化初期就能入侵车载系统修改管理员权限，如果放任一头A型成熟体在污染区外游荡，它轻易就能造成一个地区交通及电力系统停摆瘫痪级别的灾难。

　　不过这些都是联邦研究院那边的机密了，可不是此刻一个医学中心的医官助理所能知晓的事情。

　　工作人员在平板上触点了几个按钮，麻醉气体缓慢注入舱室，季桉泛起困来。

　　“这些问题你可以留着，等以后有机会去首府，再亲自到研究院问设计‘焰狮’的开发组成员。

　　至于现在，女士，你该进入医疗舱沉睡了。”

　　话语间，玻璃胶囊舱钻入了墙体隧道当中开始飞驰加速。
　　季桉躺在舱体内，看着面前幽暗的隧道顶端，耳边充斥着胶囊舱划破空气的噪音。

　　眼前接连出现彩色的信号灯，灯光一闪即逝，飞速退后远离……

　　几秒钟后，透明的玻璃舱外开始爬上一层封闭的金属色外壳，当外壳合拢的那一秒，周遭的噪音就完全消失了。

　　舱体在某刻突然微微震动，似乎停止在了某处。
　　舱体内的玻璃融解成液态，渗透进了金属外壳的内表面上。

　　于此同时，有数十只医疗微操机械手臂从外部与这只胶囊舱连接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只胶囊舱才算真正变成了一间医疗舱。

　　麻醉剂生效，一道X形光线从头到尾开始扫描躺在医疗舱内的伤患身体，舱体内明亮的灯光也随之黯淡下来。

　　在季桉昏睡过去前，耳边传来了电子合成音的智能播报。

　　“启动扫描程序，开始进行Y3962号警员初次体检及舱内治疗准备工作。

　　夜警队Y3962号警员身体数据档案建档已完成，体检报告预计五分钟内生成完毕，十分钟后发往……抄送首席……

　　微操手术执行人……奥斯汀……”

　　穿白大褂的那名医官助理此时还站在大门口，他向首席办公室拨去了电话。

　　“喂老板，人已经送过去了，正在进行例行的体格检查和精神污染级别测试，要我把她的医疗档案发给您吗？

　　不，没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档案刚建立，只汇总了夜警队那边同步的一些基础信息，比如籍贯来历什么的，‘焰狮’并没有既往病史……

　　噢好的，那等体检报告出来，治疗室那边术前准备工作都完成以后我再叫您。”

　　挂掉电话，助理看了一眼平板光幕上新建立的医疗档案，不用他多进行什么操作，系统已自动隐匿了入库警员档案上涉及到身份识别追踪的个人信息，名字也转换成了机甲代码。

　　这是标准程序，建档以后，医学中心里，联邦二级及更高级别的医官仍旧可以解除匿名查看完整档案，但他这样的助理级研究人员就再无权限了。

　　新人第一天就折腾受伤，甚至独立出色地完成任务都不少见。
　　可入职体检都没做，在拿到机甲芯片前就能从老人手里抢得头功的，海姆夜警队里倒还真没出现过几次。

　　——

　　“好，该许愿吹蜡烛了。”

　　落日早已沉入地平线之下，客厅里光线暗淡。
　　但落地窗外，夜色中城市高楼五颜六色闪烁的灯牌光照射了进来，视野还算清晰。

　　靠近阳台的餐桌上放了一个六英寸的生日蛋糕，摇曳的烛光里，马尾高束、头发整整齐齐梳起的女孩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人，低头吹灭了所有蜡烛。

　　屋内的灯光自动亮起，妲泽娜看着面前眉目清朗的女孩，端起手边的香槟杯笑盈盈道：“前年就承诺过你，说有机会一定陪你过一次生日，没想到今天才实现。桉桉，生日快乐。”

　　白天季桉跟玛丽莲医官胡说八道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好惨，结婚第一晚就分居。

　　但第二天能登堂入室去喜欢的人家里，由“老婆”亲自下厨陪着吃饭过生日，季桉瞬间又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幸福到冒泡。

　　晚饭吃完，心里还在冒泡泡的小狗跟在妲泽娜身后想帮忙，但清理残渣一个人就能做好，打扫有机器人，洗碗有洗碗机，实在用不着她。

　　她跟后面绕了两圈，拘谨又开心地小心问道：“姐姐，去年十月我生日那天，基金会订好送到学校的蛋糕，也是你给我订的吗？”

　　妲泽娜转过身来，抬手按在她肩膀上，笑着将碍事挡路的这家伙轻轻推开。

　　“不能是基金会的志愿者福利吗？感谢你们在项目第一年开展最困难的时候帮的忙。

　　你也知道，我第二年就从执行委员会中卸任，调职到海姆来工作了。”

　　季桉身体转了半圈，手里捧着餐碟又跟了上去，“可是你走了以后，送到学校的蛋糕，正巧就是我最喜欢的几种口味之一啊！”

　　妲泽娜从她手里接过餐具放进洗碗机，关上门后转过身子，靠着台面看向她，没有否认，“所以呢？”

　　“嗯？”

　　“我不仅知道你喜欢的口味，还知道你三、四年级的课表。

　　我知道苏黎汉莫大学校园中心花坛的位置，知道你的宿舍在哪儿，知道你今年在去导师办公室路上，经过那片红枫林时遇见了几次讨坚果的小松鼠……”

　　被这双明亮的眼睛怔然瞧着，妲泽娜抬手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卷发扎束了起来，两枚蓝宝石耳坠轻晃，淡蓝瞳色的眼睛里噙了温软的笑意。

　　“笨蛋，这些不都是你之前告诉我的吗？再这么下去，我看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季桉恍然，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嘟囔道：“怎么会，我又不是跟谁都傻乎乎分享说这些的……”

　　“好啦，还没问你呢，怎么一整个下午都没回我消息？”

　　妲泽娜偏头看她，“是工作太忙，还是像以前一样，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