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替身》顾北朝

3、死了

　　慕乔关了手机，告诉自己别多想，可思绪却渐渐飘散，五年的时间，她终究还是变了。

　　房间里有些闷，慕乔看不进书，打算下楼透透气。

　　徐妈已经回房间休息了，楼下没开灯，漆黑一片。慕乔对屋子里的结构很熟悉，凭借印象找到大门，门外的感应灯适时亮了起来，暖橙色的灯光落了下来，照亮了慕乔前面的路。

　　夏日的风夹着热意袭来，又隐约是下了雨的缘故，空气里闷闷的。

　　金樽华庭小庭院里单独劈出一亩地，是慕乔向谢凯泽讨要来的，种了些草药，有修身的疗效。

　　她来了兴致，从楼上拿了纸和笔，坐在小椅子上勾勒出轮廓，完善了设计图，拍照给郭思嘉发过去。

　　对于郭思嘉而言，上班没有所谓的上下班概念，完成甲方的案子能休息十天半个月，没完成之前就差把公司当成自己家了。
　　收到慕乔的消息，郭思嘉回得很快，依旧不忘拾掇她离开谢凯泽，和她一起创业。

　　——【我就说你可以的，作品灵气还在。】
　　——【我跟你提的建议你好好想想，你已经耽误了很多年，别再浪费时间了。】

　　慕乔看了一眼手机，在处处需要扮演谢凯泽标准女友的金樽华庭里，难得放松，她点开话筒，凑到嘴边，声音温柔：“注意休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郭思嘉：“宝贝，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做设计这一行的，拼的就是年轻这几年的干劲，等到了三十五岁，你就是想拼都来不及了。”

　　慕乔略有怀念，在大学时期也曾因为课业熬夜出图，思绪渐渐游神，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笑，却在听到谢凯泽声音时恍然清醒。

　　她嗅到谢凯泽身上沾染的女人香。
　　很魅惑的感觉。
　　慕乔想到照片上的女人，是她的味道吗？

　　慕乔心里有惑，但当着谢凯泽的面还是没问出口，大约是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系，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地印在她的骨子里。

　　当他们不主动说，就代表这件事并不想让你知道，贸然询问反而惹人生厌。
　　就像现在，谢凯泽不主动说他见了谁，做了什么，她想留在谢凯泽身边，就该装作闻不到。

　　“在画设计图？”谢凯泽捡起慕乔放在一旁的本子，眉眼落在纸上。
　　慕乔倏地屏住了呼吸，期待谢凯泽的评价。

　　谢凯泽吸引人的地方，除了他的身份、家世之外，他在设计方面的才能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重要原因。

　　“设计得不错，你想学设计？”谢凯泽有些疑问，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慕乔会喜欢设计。

　　慕乔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解释。
　　其实心里大概早就已经猜到了，谢凯泽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是从设计学院毕业的。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慕乔一语带过。
　　谢凯泽也以为是这样，牛皮设计图重新在桌子上，略带倦意的捏捏眉心：“今天，去我那儿。”

　　那儿，是谢凯泽的房间。
　　慕乔能进入谢凯泽的房间，大多都是他主动提及的。

　　他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在外人眼中，谢凯泽总能很好的处理好所有的事。
　　但只有慕乔知道，谢凯泽压力宣泄的途径。

　　她点点头：“我去换件衣服。”
　　“嗯。”谢凯泽临走时还不忘关心道，“外面冷，以后出来多穿件衣服。”

　　慕乔身上批了件丝质睡衣，腰间用一根细绳打了个结，松松垮垮的挂着，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扯开。

　　慕乔站在床边，直到谢凯泽从卫生间出来，他常年运动健身，腰间随便围了条浴巾，裸/露的上半身精壮有力，乖顺的短发随意用毛巾擦拭。

　　慕乔走到他身边，接过毛巾，一点点的擦干。

　　位置变换得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

　　慕乔脑袋里空白一片，甚至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坐在谢凯泽的腿上，又是什么时候被褪去了睡衣外套。

　　谢凯泽从不吻她，却喜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慕乔眼里逼出一层水汽，倒在黑色被单的床上，衬得她的肌肤越发雪白。
　　谢凯泽习惯掌控，哪怕是在床上，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慕乔被他翻了个身，拼命忍住。
　　谢凯泽的气息似乎要将她包裹住，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格外蛊惑，低沉又有磁性。

　　他的手掐在腰侧，慕乔的腰天生的软，明明没有学过舞蹈，却比舞蹈生还要软。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
　　“你的腰。”
　　谢凯泽自言自语。
　　大多数人看脸，看手，唯独谢凯泽……看腰。

　　慕乔忍不住，想要转身看他：“凯泽，别这样。”
　　可她的话，从未不被谢凯泽重视。

　　酣畅淋漓的战局落幕，慕乔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就连洗澡都是由谢凯泽代劳。

　　慕乔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也记不起来谢凯泽在她耳边说的话。

　　慕乔睡醒睁开眼，自动窗帘朝两侧拉开，刺眼灼热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落在上好的木质地板上，明明房间里开着空调，却依旧感受到一阵一阵的热意涌现。

　　“咚咚。”
　　“慕小姐，你醒了吗？”是徐妈的声音。

　　慕乔忍着难受伸了个腰，穿上鞋子开门，接过徐妈手里的饭菜：“谢谢徐妈，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等会儿凯泽的朋友来家里还需要麻烦你多多费心。”

　　徐妈：“慕小姐放心，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就是你……”

　　徐妈也是老人了，一看慕乔的样子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没说透，但眼神落下的位置正好是昨晚谢凯泽用力的位置。

　　慕乔侧过身，挡住身上的痕迹：“徐妈我没事，谢谢你给我送饭。”

　　徐妈在谢家呆了十几年，见惯了圈子里站高踩低的场面，或许是知道圈子不同不必强融的道理，自然而然对和自己有类似遭遇的慕乔多了几分怜惜。

　　“慕小姐你好好休息，中午的饭菜我等会儿再给你送上来。”
　　“谢谢徐妈。”

　　慕乔没吃多少饭菜，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原本只是想在床上眯一会儿，不知不觉却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听到从门外传来的议论声，声音算熟悉，但也算不上陌生，做不过都是不喜欢她的人罢了。

　　慕乔用掌根压了压太阳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总算有了几分精神，换了身衣服开门。

　　不经意和门口说得正起劲的陆雪儿撞了眼，后者大概也没想到慕乔在这儿，止住了嘴，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可很快又恢复了欺负她的乐趣。

　　“凯泽哥说要带个人过来，我还以为你跟他在一起，没想到他竟然把你一个人丢下，我早就说过你，你能留在凯泽哥身边无非是仗着那张脸罢了。”陆雪儿冷嘲热讽，哪怕郁思源往下拉了拉袖子，依旧没能阻止她。

　　慕乔脸上挂着笑：“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天没办法招待你了。”

　　陆雪儿似乎没想到慕乔会这么说，睁大眼睛盯着她，气涨了脸：“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郁思源听不下去了，推着陆雪儿转了个方向，略带歉意道：“嫂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就是这脾气，被家里人宠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会。”慕乔淡淡回应。

　　说实话，她是羡慕陆雪儿的，能被人宠坏，说明有人将她放在心上，让她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永无后顾之忧。
　　这样的日子，是慕乔从未经历过的。

　　……

　　下了楼，郁思源拉着陆雪儿去阳台：“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根据我的了解，慕乔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处处都要针对她？”

　　陆雪儿冷哼了声：“谁说她没得罪我，我告诉你，她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也配站在凯泽哥身边。”

　　“很快晚晚姐就要回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女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在我心里，晚晚姐和凯泽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要在晚晚姐回来之前帮她守好凯泽哥。”

　　郁思源不清楚谢凯泽和徐晚分手的原因，也对谢凯泽忽然选择慕乔的原因一知半解，但这么多年了，他身为旁观者，慕乔对谢凯泽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眼里。

　　他的观点和陆雪儿不同，宁晚晚能放弃谢凯泽一次，就会放弃谢凯泽两次，可慕乔不同，她的眼里心里只装了谢凯泽一个人。

　　“行了，凯泽的事情他自己会看着办，你别去添乱知道吗？不然惹怒了凯泽，就连我都帮不了你。”郁思源言尽于此。

　　陆雪儿很显然没听进去：“懒得理你，我要给凯泽哥打电话。”

　　慕乔画了个淡妆，气色好了不少，打算下楼时接到郭思嘉的电话。

　　“乔乔，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郭思嘉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我好不容易请了假出来见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吧。”

　　慕乔浅笑了声：“好，我答应你。”

　　算算时间，谢凯泽也该回来了，楼下陆雪儿和郁思源聊的内容都是他们共同的经历，在他们的经历中没有“慕乔”的存在，与其留在这里被他们数落，倒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

　　她下楼没看到陆雪儿，听徐妈的解释才知道。

　　谢凯泽在金樽华庭有一间休息室，是慕乔从未踏足的房间。
　　所以，她和陆雪儿、郁思源终究是不同的。

　　“徐妈，我晚上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慕乔道。

　　徐妈往楼上休息室的房间看了眼：“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去外面放松心情也好，要是先生问起你，我再给你打电话。”
　　慕乔：“谢谢徐妈。”

　　谢凯泽在衣食住行上从未苛待过慕乔，专门给她配了自己，但慕乔鲜少用过，除非必要，她外出一般打车居多，用的开销也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赚的。

　　谢凯泽看不上她的自尊心，但慕乔总觉得这么做，至少自己心安。

　　出租车停在CBD，慕乔边给郭思嘉打电话边往目的地方向走去，找到咖啡店时桌上已经放了三杯咖啡。

　　三杯？
　　慕乔在她对面坐下，转动咖啡，找到温的那一杯：“你还叫了谁？”
　　郭思嘉：“秘密，等人到了就知道了。”

　　郭思嘉正等着慕乔问她更多细节，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开口，反倒是她心里藏不住事，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很久之前，你放在我那儿的设计图还有印象吗？”

　　慕乔隐约记得，那是大四毕业设计的时候，慕乔除了毕业设计的设计图纸外，还单独设计了一款珠宝，但在跟着谢凯泽离开后，那一款珠宝依旧停留在半成品阶段。

　　郭思嘉：“前段时间我开了画展，顺便将你的设计图纸也放上去了，好巧不巧其中有一位顾客特别喜欢你的设计，想邀请你再设计一款，价格给的很高，而且人家态度真的很诚心，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想你就这么错过。”

　　慕乔不说话了。
　　她泡着咖啡，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叫我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一听这话，郭思嘉就知道慕乔又想拒绝，她叹了口气，挪到慕乔身边，耐着性子劝她：“乔乔，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难道你真的愿意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位置看到谢凯泽和别的女人的桃色新闻？”
　　“我认识的慕乔，不是这样的。”

　　慕乔攥紧手腕，沉默了会儿，忽然抬起头看着郭思嘉，声音很轻：“思嘉，你认识的那个慕乔，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