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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正文·苦橙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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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心有所想,命有所现。」
昨晚乌苏在回家的路上才刚听谈京野提起“言澈”这个久违的名字,今天就在班门口碰上了。
“同学你好——”
站在254前门门口不断探头向内望寻却无果的言澈注意她像是要从后门进,匆忙出言拦住了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向她大步走来。
刚从卫生间回来的乌苏甩着沾满双手的水渍,偏头睨他。
“——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们班的乌愫吗?我看她今天忘带了,怕她要用。”
乌苏两指捏过他递来的那本封面写有“物理错题集”的册子,用险些兜不住厌恶的冰冷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他一圈儿,没说什么,拎着那本错题册径直擦过他走进班里,回到座位上。
乌愫正在草稿纸上默写单词。
橙黄色调的落日余晖透过窗子斜斜的铺洒进来,将乌愫那头柔黑的短发照的斑驳陆离,她站在座位里盯了会儿她乖巧的发旋,隐去眼底的晦涩,全当根本不认识言澈般将那本错题册搁到乌愫面前那摞堆的高高的、足以把她完全遮挡住的书堆之上道:
“喏,这是门口一男的让我转交给你的。”
“…啊?什么呀?”
乌愫先是满目疑惑的抬头仰视她,好似对于“会有男生来给她送东西”这件事感到十分吃惊,随后,在看清那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错题册后莫名红了脸,连带声音都变娇了些。
“原,原来是这个啊,”她磕绊了下,说着说着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抹娇羞的笑来,轻咬下唇呢喃道:“谢谢你,苏苏~”
乌苏俯身从放在桌角的纸抽袋中“噌噌”抽出两张干纸巾来擦手,正想无甚所谓的回她句“没事儿”,一趔脸,却先注意到那张被她用黑笔写的满满当当的草稿纸。
那张草稿纸很大,被她分成了四列用。
但那四列全都写满了同一个词组——
unrequited love
乌苏瞥了眼那单词,又撩眼皮瞅了下乌愫脸上不自禁表现出的那副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青春期小女孩坠入爱河无法自拔时的羞涩又开心的样儿,心底发沉。
她喉咙干涩的明知故问道:
“那个词组什么意思?怎么写那么多次?”
“啊——”正沉浸在自我喜悦和幻想之中的乌愫循着她的视线将满怀期待的目光转到手边那张写满“unrequited love”的草稿纸上,飘乎的拿起来问她,“——你是问这个吗?”
乌苏说,是。
“这个是:暗恋,单相思的意思,”乌愫好脾气的有问必答道:“是你刚刚睡觉的时候英语老师才讲的一个新单词。因为它有点长,我怕我会忘记,就多写了几次加深记忆。”
说完,又情不自禁的咬着下唇偷偷笑了起来,绯红自耳根子漫上双颊,羞的怯。
就差把“我有暗恋对象,我很喜欢他”这几个大字刻脑门上给她看了。
乌苏:“……”
“刚刚那个男的,”乌苏攥紧了手心里被水渍打湿的纸巾,自己都没能发现自己现在的语气有多生硬的烦躁道:“是你的unrequited love?”
她是带着答案问问题,无论乌愫回答什么她都清楚她的真实答案。
但乌愫不知道。
乌愫先是被她如此直白的问法吓了一跳。
几秒钟后,她猛然用手捂住那张红的像猴屁股的脸独自害羞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嗫嚅出句否认,“才…才不是呢。”
“真的?”
“……”
“……”
“真的!真的啦!!”
乌愫不敢看她的眼,埋在掌心里欲盖弥彰的喊了句。
边喊,边着急忙慌的蹿起身来从她背后不大的空隙里踮脚挤了出去。都快走到后门门口了,才惊觉自己忘了带水杯,又折身回来火急火燎的一把抓起就跑,像是生怕再被她抓住追问些什么令她闹红脸的羞羞问题,提前制止道:
“我,我要去接水了!”
话音消散,人已经跑出了门外。
徒留披着一身慵懒的昏光坐在位置上的乌苏,面色晦暗的转头注视着她张皇逃离的背影。
独自出神。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不仅令她感觉高中时发生的这些破事都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远到好似并不是曾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样。而且,神奇的是,久到都快让她想不起来这些曾与她长期相处的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性格、有什么缺点,甚至,曾对她做过什么事情。
包括言澈。
哪怕她现在绞尽所有脑汁去回想关于他这个人的事情,关于她和他之间曾经有过的纠葛,能够想起来的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他叫言澈,是高三火箭班的。
是想跟“她”妈重组家庭的那个男人的儿子,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同时,也是承载了“她”足有六年暗恋心事的白月光,是常年稳坐全校第一的学霸,是为达目的不惜利用“她”的无心人。
更是——
顺藤摸瓜的回想起那件哪怕都已经过去六年之久却仍时不时令她做噩梦被吓醒的恶心事儿,乌苏不禁疲惫又憎恨的捏了捏突突直跳的眉心。
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再往下想。
目光重新聚拢,视线逐渐清明。
在那一方不算太开阔的视野所及之处,是难得被绚烂晚霞映的通彻透亮的走廊,以及,一位小拇指勾着嫩粉色水杯、正半趴在走廊台子上垫脚朝文理楼所在的方向张望的女孩儿。
她个子并不算矮,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只是因为略显丰腴的身材让她显得并没有那么高,长期的营养不良不仅没能让她变瘦,反而令她那头一刀切的短发有隐隐泛黄的趋势。
整个人从背影看去,说不上惊艳,但也绝对不次。
是更偏可爱更偏甜美的类型。
好像从那个角度看的不是很清楚,她又挪动脚步,往右边移了移,双臂曲搭在走廊台子上,继续撑趴在上面乐此不疲的望着。
嘴上矢口否认,行动却将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望谁。
并且,她敢肯定,她脸上现在一定漾着藏不住的笑意,是喜欢,是明亮,是娇羞,是……
乌苏由不得更心塞了。
正逢此时。
有个她完全没印象的男生走到她桌前,想将手中那封封皮是蓝色的信和一张电影票一齐递给她。
见她面色发黑的一直盯着后门看,轻轻喊了句:“乌苏姐?”
乌苏瞬间回神儿,偏眼仰睨向他。
“怎么?”
她不笑的时候本就会带给人一种很凶的压迫感,冰冷锋利的瞳孔中好似藏着把的尖刀,不会莫名其妙的伤害人,但会一直用开过刃的那边在人身上反复摩挲,无声威胁,令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就更不用说现在了。
现在她脸色难看到好像随时都能掏出把刀捅死他一样。
说没被吓到是假的。
“那个,乌苏姐,”她刚转来那会儿当众收拾班里那个“扛把子”的时候他不是不在,也不是没有亲眼看到,正因为如此,才会在单独面对她这副模样的时候更加发怂。他嗓音虚乎道,“这些是……”
“又是情书?”
乌苏不耐烦的撩了把头发。
“对,对的,”男生举着那些东西的手因她蹙眉的动作不争气的抖了下,差点没拿稳,他避她如蛇蝎般躬身将那些东西轻轻推放至她桌角,随即,立马向后退了一步,语速飞快的解释道:“还有张电影票,他说他想请你去看电——”
“影”字还没出口,他就眼睁睁的目睹乌苏异常烦躁的一把抓过那两份东西,“噌噌噌”几下将其撕了个粉碎。
攥着碎片转身向身后的垃圾桶掷。
没丢进垃圾桶,反倒是扔到了背着琴正往座位走的谈京野身上。
那些零零碎碎的废纸屑毫无征兆的打了谈京野一身,有些弹落在地上,有些卡在了谈京野身上,白的粉的蓝的黑的错乱交织,看起来别有一番喜剧意味。
却营造出死一般的沉寂。
来送情书那男生早在事发时就溜之大吉了。
只剩她俩这一个比一个难搞、一个比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面面相觑的沉默。
这份沉默没能持续太久,谈京野先开口打破凝滞。
他神色自若的蜷指掸了掸卡在制服上的碎纸屑,将挂在肩上的小提琴包拿下稳稳的搁靠在墙边,漫不经心的侃了句:
“脾气这么大?好端端的,谁又招惹你了?”
乌苏翻了个白眼,心想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认命的起身去角落拿扫把,没好气的撒着,“言澈。”
“怎么?给他表白他没答应?”
“不是,谈京野,你有病吧?!”
“你有医师执业资格证吗?”
“什么?”
“没什么,”谈京野长腿一折,坐进座位,不露痕迹的扫了眼她因为低头扫地而露出的细白后颈,吊儿郎当的舔了下牙尖,犯了句欠道:“我还以为你是医生呢。”
到处问人有没有病。
乌苏头一次如此恨自己每次都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不禁更火大了。
手臂用劲儿挥动扫把去打他撑在地上的小腿。
窗边的落日浩浩荡荡的坠到地平线之下,仅剩一小部分裸露在外供人欣赏天黑前最后的意境,蓝调时刻已然在天边晕染开短暂的预告。
火烧云斑斑点点的映着,鸟儿乱飞个不停。
谈京野就半隐在这番难忘的霞彩之中,眼明心精的及时抬腿,躲过了她的扫把攻击。
双肩抵在墙上笑的痞寸又轻佻。
“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吊着眉眼狭促道。
那双狭长单窄的丹凤眼蕴着笑意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看狗都觉得深情的错觉,右侧唇角微扬,白齿轻露,浑身上下除了制服的黑就是皮肤的白,掩都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野痞劲儿。
明明是一副实至名归的浪痞子样儿,却偏偏会很乖很有教养的把刚从制服扣上捏下来的碎纸屑精准无误的投到她脚边的簸箕里。
简直让人气都气不起来一点。
乌苏直勾勾的盯着他这副浑不吝的模样冷笑一声,毫无征兆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幅画面。
在那幅画面中。
谈京野刚从浴室洗了澡出来。
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随便套了条宽松的居家裤,见她还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无奈的勾笑,认命的叼了根烟去厨房给她准备早餐。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应该是在想:他可真帅啊。
是啊。
他可真帅啊。
无论是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上大学的时候,他一直都长得很帅,一直都有足够的玩弄人心还不用负责的资本。
那她当初,也就是现在的乌愫,为什么会眼里只有言澈呢?
真挺搞不懂的。
要是让她现在再重新选一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谈京野。
选择跟他一直从高中纠缠到大学。
这样。
她的高三生活就不会再那么无趣又沉重了。
这般想着,她放空的眼神就不自觉的软化下去,唇角勾起了笑。
然后。
她就听见耳边响起道十分欠打的——
“别笑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