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公路飞行

3、拼床

　　厉南星想到客厅里恐怖的狗毛龙卷风，还有厕所泛黄积垢的抽水马桶，当然，还有还有墙上那一行血字，觉得当天晚上就让陆小凤搬进来，实在不妥当。怎么也应该给人民警察留下一个良民形象，于是他一口回绝了对方。
　　当天晚上他带着小哈回家，进门后便袖子一捋，吭哧吭哧开始动手收拾房间。有的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一点干不来，但是厉南星觉得凡事有心，没有做不好的事情，看到脏乱差的男生宿舍变整齐干净，不也挺有成就感？至少小时候在巴黎念书，好歹参加过暑期童子军训练营，学过一些简单的整理，于是他一边回忆当初一边考虑如何统筹安排。
　　看清洁剂说明书才发现洗抽水马桶，洗玻璃，洗厨房灶台，还有洗碗都是不一样的，用混了应该很囧。厨房坏掉的灯泡应该如何安装，卧室墙上的血字擦不掉，干脆明天去买新的墙纸贴上，油漆是不行了，味道不那么容易散，而且没那么快干。陆小凤明天就该住进来，还是用墙纸吧。另外，既然成了平民，那应该精打细算一些，小心被人宰。
　　隔壁卧室的宅男一号走出来，愣愣地看了看他，十秒钟后，他“碰”一下关上房门。又五分钟后，宅男二号走出来围观反常现象，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顾惜朝，你又耍什么花样？”
　　厉南星道：“我明天有个朋友要过来住。”
　　宅男二号冷哼一声，“你也会有朋友？”顿了顿，“你不是说傅晚晴吧？”
　　厉南星摇摇头，“不，他叫陆小凤。”
　　“噗嗤！”对方不客气地笑起来，“哟，直接从大家闺秀跌入谷底，改追求村姑了啊，小凤，嘿嘿，这名字够实在。不过话说，劝你不要好高骛远，男人么，农妇山泉有点田，终极目标啊，学学陶渊明，是吧，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厉南星回味来去，笑了笑，“农妇山泉有点田，哎，我也觉得不错。”
　　宅男一二号看到他笑得很柔软，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然后“碰”地关上门窃窃私语去了。
　　厉南星低头继续擦灶台，小哈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苍蓝色的大眼睛水汪汪一片。
　　“嗯，我知道，我和顾惜朝不太一样，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很讨厌的人，我看到他拷贝台上的画稿了，他画得比我好。我担心我可能要失业，虽然我也喜欢画画。”厉南星冲着小哈继续说下去，“不过我画的跟他就不是一个风格的，我根本不画漫画。”
　　忙了一整晚折腾卫生工作，抽水马桶年久不擦洗，那污垢根本就清除不干净，厉南星将洁厕液倒在里面先泡着，然后考虑明天给对面墙上贴哪一种墙纸最好。
　　回到卧室，打开拷贝台的灯，他将一张画稿铺上去，半成品的铅笔稿，男人身上肌肉纠结，疤痕交错，穿着少量皮革，佩刀寒光凛凛。每一笔都很专业，顾惜朝原先也不画这种肌肉男，厉南星听说他曾经做过专业画家，后来给人刷广告牌，画小说插话，生活一直挺拮据。前阵子跟一个游戏公司接了角色设定的活，不过看这人物形象，应该也不是那种主角。
　　其实画这类游戏角色，现在基本都用数位板了，他坚持用实体纸和水彩上色，说到底还是有身为一名画家的自尊和骄傲。
　　所以说，为他提供经济上的资助，说不定可以成就一名伟大的画家。
　　厉南星一直觉得自己勤奋有余，天分不足，或者说勤奋其实也有限，他没有太多时间画画。
　　现在好了，大把大把的时间。
　　他整理了书桌上成排的专用绘图笔，又怕手生，倒把顾惜朝的底稿画坏了。干脆挪开拷贝台，扭亮台灯，重新扑了一张A4开80g白纸。
　　想来想去，脑子里出现暮光下的小弄堂，紫藤架上的绿叶从墙内伸展出来，于是他“唰唰唰”开始动笔，没一会儿铅笔稿草成，墙根下是穿着T恤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
　　他把铅笔咬在嘴里，摇摇头，“哎，不行，画成美少年了，要是加上胡子好像不伦不类啊。”
　　“汪！”小哈叫了一声。
　　厉南星把稿纸展开给它看，“你觉得呢？”
　　“汪汪！”
　　没一会儿，隔壁大吼一声，“旺财，再叫明天把你炖了！”
　　厉南星抚摸着狗脑袋，“想起来了，下午好像听到他们叫你旺财，你喜欢这个名字么？”
　　小哈“呜呜”两声，楚楚可怜。
　　厉南星抚摸着浅咖啡色的狗毛，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以后叫你土豆，怎么样？”
　　小哈眸色闪亮，继续楚楚可怜地看着厉南星。
　　“看来还是不满意，算了，你还是叫旺财吧。”
　　“汪！”
　　隔壁隐约传来一声嘀咕，“邪门，旺财居然不讨厌他了。”

　　当陆小凤提着他的器材走进厉南星的房间时，他看到的是一整面墙的纯白色墙纸，厉南星正把靠墙的床挪开了，收拾床下的杂物。
　　“单身汉的房间很乱，我今天收拾一天还没弄好，见笑了。”
　　陆小凤“嗐”一声，“客气什么，我那里才叫乱，整个一垃圾场。你怎么重新换了墙纸？倒腾得这么白我还怕弄脏了。”
　　厉南星想到之前那行血字，呵呵笑着不答话。
　　“咦，你是画画的啊？”陆小凤眼尖，已经看到书桌上的画稿。
　　“业余画着玩玩，拿不出手的。”
　　“厉兄谦虚了。”陆小凤说着来帮厉南星清理床下的杂物，一个不小心，就有灰蹭到白墙上去。“我就说吧，这墙太干净了不行，不如这样，你不是画画的嘛，给画点什么上去啊。”
　　“厄……”
　　陆小凤甩甩手，“我只是随便说说的，给个建议而已，我怕弄脏了你以后再找房客麻烦。”
　　“啊，说的也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想想画什么好。”
　　陆小凤已经在阳台下面安装三角架，摄像机，照相机，长枪短炮，东西挺全。
　　厉南星一时好奇，“这个嫌疑犯你一个人在盯么？”
　　陆小凤一边调整观察角度，一边抱怨，“本来我跟我同事一起盯的，前两天他受了伤，上面对这条线不是很在意，我觉得要跟，只好自己上。”
　　“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我有空的时候可以帮你盯一盯。”
　　陆小凤似乎考虑了一下，摇摇头，又摇摇头，“不行，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这种事情，太危险了。”
　　“可是你都住到我这里来了，要牵扯也算牵扯了吧，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陆小凤皱皱眉头，“也不是说不可以，我就怕你以后下楼时见了人家，神色异常，倒被发现了，我这监视工作就开展不下去了。”
　　厉南星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挺有理，“那有需要找我帮忙吧。”
　　陆小凤就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回头发现厉南星在盯着那面墙出神。
　　“想好画什么了？”
　　“我在想，我也许要画两三天，那你的床怎么摆？”
　　陆小凤走过来，“那还不简单，就这么先凑合一下呗。”说着把床推过去，和另一边的并排靠紧，然后回头嘻嘻笑。
　　厉南星想了想，“也好，不然我担心我会掉下去。”
　　陆小凤大惊：“你晚上睡觉会掉下去啊？”
　　“没睡过这么窄的……厄……我是说，我睡相不太好。”
　　陆小凤大喜，“没事没事，顶多我当你枕头。”
　　“那多不好意思。”
　　“你都让我免费住这里了，我还敢唧唧歪歪，我是人么？”
　　厉南星笑，“你要是住久了，我要收租的。”
　　“二房东哦，先骗我进来，然后武力威胁交租？”陆小凤摸摸胡子，“人民警察头上动土，你好大的胆子！”
　　厉南星被他逗乐了，“岂敢岂敢。”顿了顿，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带床单和毯子了么？”
　　“厄……忘了。”陆小凤看看天色，“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一来一回恐怕都要两个多小时。哎，我看今天就和衣而卧吧。”
　　厉南星叹气，转身去翻衣柜，“先用我的凑合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