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5、晚餐风波

　　“什么，你真的要去吗？”凌云望着斜倚在吧台上的珏，表情难得得夸张。
　　“有什么，以前不是也有举办演奏会吗？”珏拨了拨耳际的金发，依旧是庸懒得像只没睡足的猫。
　　“还说，上次就是因为演奏会，你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呢。还不怕啊？”一提到珏上次的演奏会，凌云心里就阵阵发寒。珏脆弱的心脏根本无法承受十几个钟头的飞机，再加上连续三小时的演奏，一下台就因为心脏病发而晕倒，住了半个月的医院病情才稳定下来。
　　“这次近嘛，不用飞那么远。”冷珏对云的强烈反对似乎毫不在意。
　　“无论如何都不许去。”凌云声色俱厉。
　　“这次演奏只有一个半小时。”冷珏继续陈述事实。
　　“万一你又昏倒了怎么办？”
　　“大不了再住院呗，反正那么久没去，护士们都会想我了。”冷珏大言不惭。
　　“你……”凌云难得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豁然站起，转头就走。这一次，冷珏却没有追上去喊“姐姐”讨饶，只是懒懒得坐着，继续啜饮着酒杯里的葡萄汁，紫黑的汁液，倒在杯壁上却是鲜红。
　　晚餐时间，冷瑶一下楼就发现气氛不对。虽然云和珏平时也不多话，但行动举止都会自然流露出多年的默契。而今天，珏反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云端坐在桌子旁，死盯着报纸看，眼见着可怜的报纸就要被她看穿了。王妈也看出气氛凶险诡异，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摆好菜。吃饭时，珏一勺勺的不住往自己碗里舀汤，云夹一小撮白饭送到嘴里，然后咬一阵筷子，然后继续夹饭，继续咬筷子。幸好冷瑶自小的生长环境并不怎么温暖，这种程度的对他而言只是小儿科，他用还未完全复原但勉强能用的右手自顾自夹菜吃，完全无视冰冷的气氛。
　　“你真的非去不可？”云在一双筷子就要被咬得支离破碎之际终于冷冷开口。冷瑶从未见过云以这样的语气对珏说话。
　　“恩”珏的回答轻微而坚定。
　　“为什么？”
　　“我想去。”
　　“坐在台上，让他们崇拜而惊奇的仰视你，让他们为你的容貌和年轻欢呼。这样和看一只美丽的的金丝猴表演马戏有什么区别？这样就值得你冒生命的危险，值得你离开我了吗？”凌云望着珏，眼里是浓重的失望、心痛和忧虑。冷瑶从未见过这样的云，这么不吝啬自己的感情起伏去面对问题，这么直接的宣泄自己的愤怒。怕也只有珏，能让云表现出喜怒了。想到这里，冷瑶不由得有些莫名的失落。可是自己，难道不是更加的没有喜怒地麻木着吗？瑶暗暗冷笑。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是这么看待我的演奏。谢谢你告诉我，姐姐。”珏也放下了他的闲散和庸懒，快速起身离去，不让人看到他微红的眼眶。
　　“珏！”云知道，她的话已经刺伤了珏的心。因为只有在这时，珏才会以那种清冷的口吻唤她“姐姐”。可是她的自尊让她没有立即起身上楼，而硬是继续咬着已经从圆变扁的筷子。
　　“珏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不再是你能做主。”冷瑶终于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以免云把整双筷子吃下去。
　　“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开口说话。”凌云恢复了淡漠，冷冷扫了瑶一眼，还装模做样的用扁了的木头筷子夹了块嫩鱼肉，使劲儿嚼着。
　　“即使是接近死亡的人，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杀过人的人，就是不怕死。见着凌云脸色霎时苍白，冷瑶依然继续：“假如他就这样在你的控制下死去，怕是会憎恨你的吧？”
　　“不要再说了！”凌云终于忍无可忍：“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吧。”
　　“哦？别忘了我也是他的儿子。”冷瑶依旧不冷不热。
　　“你……”一天两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是生性淡然的云有生以来没有过的事。她放下筷子，站起，推开椅子，拂袖而去，让冷瑶再次赞叹她的行云流水，只是那双不成形状的筷子破坏了凌云一向以来的优雅。
　　“珏，我进来了。”凌云在自己房中冷静了一小时之后，终于决定好好和珏讨论。她推开门，只见珏呆坐在琴椅上，没有反应。
　　“珏，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凌云担心的探了探珏的额头，却赫然发现珏秀长的眼下还留有浅浅的泪痕。凌云一阵心痛，对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万分。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平时看起来虽然柔弱，但内心比谁都要强，若不是难过到极点，是不会轻易落一滴泪的。
　　“对不起，珏。看着我，请你看着我，我不是有心这么说的，我只是不放心你，你知道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云扶住珏的肩，十多年来第一次向弟弟道歉。珏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一脸歉疚的云，眼中浓重的悲哀与孤寂让云心痛地抱住了他。
　　“云，谁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那样说我……不可以。”珏伏在云的肩膀上低泣着，尽情汲取云那为数不多的温暖。
　　“对不起，珏，在我心里，你的琴声是天籁，从初次见到六岁的你到现在，一直都是，我为我的口不择言惭愧，原谅我。”云轻抚着珏细密的长发，难得得柔声细语。
　　“云……云，我只有你……只有你……”珏呼吸着冷云的馨香，渐渐平静。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只有你啊。”云在那一瞬间，做了决定：“你可以去演出，但必须好好的回来，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不是吗？想想吧，珏，若是你万一……那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样的后悔难过呢？”
　　“恩，我会，我一定会，会很有精神的回来，不让你难过。”珏紧紧抱着云，许下有生以来最庄重的承诺。只是忙着互相取暖的姐弟，并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表情已透过那扇半开着的门，让站在门边的冷瑶看得清清楚楚。冷瑶唇边化开了一朵微笑，带着三分的欣慰，四分的落寞，两分的讥讽，还有一分的奸险。敛了笑容，他转身而去，行动之间，竟不自觉地染上了云的一丝优雅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