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18、血色余波

　　医院长长长长的走廊上，云只听到自己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孤寂、突兀，充满恐惧与不安。尽头是急救室的红灯，狰狞、寂然地亮着。阵阵凉风吹来，六月的凌晨，云竟然感到钻心的寒意，双手环紧微微颤抖的身子，这个夏天，烦躁将与恐惧混杂吧，理性的突然闪现，让云的唇边划过一个刹那的笑容。那是站着看一切的感觉吧，看自己的悲喜，看自己的命运。这种感觉时时侵袭，仿佛自己的生命属于另一个自己，而自己则只是一个看客。特别是在面临种种变故时，云都会觉得，自己只是在观看命运女神表演的那个人。云笑出声来，这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每一次，总是被留下的那个。
　　“云，你没事吧？”匆匆感到的瑶正巧捕捉到那个诡异的笑容。
　　“没什么。”云藏起笑容，已是初见时的淡然。瑶甚至怀疑那个笑容，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珏，他……怎么样？”瑶望着自己的右手，讷讷地问。
　　“还在里面，何医生正在抢救。”云似乎没有哀喜，只是单纯地发布消息。
　　“云……我……”珏如果有什么不测，那么自己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云，这样深藏着哀喜的云。瑶握紧了右手。几小时前的情形一再在眼前浮现，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松手，珏也许就不会……
　　“现在，我只想着珏能快点好起来，其它的，都没关系。”云打断了瑶的“如果”，伸手按住隐隐发痛左脑，努力不再去想当时的瑶，为什么要让冷炎跌落在珏的面前。
　　红灯忽然间灭了。
　　“何医生，珏……”云冲过去，望着满面倦容的何医生，已在齿边的话突然说不出来，在害怕吧，害怕问题的答案是毁灭。云那作为看客的自己闪现，她镇定情绪，唇边几乎可以浮现刚才的笑容。
　　“暂时稳定下来了。他这次的情况很严重，左肩受了很深的刀伤。更严重的是受到强烈的刺激，导致他的心脏几近枯竭。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何医生深锁着眉，很是忧虑。
　　“他……在昨天晚上被绑架，不，应该是前天了，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后来，又看到……”想着珏所忍受的一切，云不禁红了眼眶。
　　“看到什么？”何医生扶住了云颤动的双肩，而云则只能咬着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到冷炎从时代大厦顶楼摔落在他面前，血肉模糊。”瑶突然渴望起酒精和尼古丁。
　　“什么！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哥哥姐姐的？”何医生严厉的指责着，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主治医生的立场，以及云的感受：“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更何况是珏？他的心脏衰竭突然恶化到三期，一旦到了四期，即使有合适的心脏，移植的成功率也会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下。到那时……”
　　“对不起。”云哽咽着，泪涌出眼底，却只低下头，用力环紧自己的双臂。无论如何坚强淡然，凌云毕竟只是纤细敏感的女孩，这时的她开始觉得珏所受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够了，是我放开冷炎的手，云，她一点点过错都没有！”瑶揽着云，不忍看到一贯优雅宁静的云，居然会如此自责伤悲。
　　“唉……那么说冷炎他……”第一次看到云在外人面前哭泣，老医生明白自己过于苛责。
　　“死了。”瑶淡淡说着，淡然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好好照顾珏，他现在要转到加护病房。”何医生想到相识数十年，却如陌生人的冷炎，心里说不出是难过或是庆幸。

　　“云，你没事吧。”瑶望着紧闭着眼，咬着唇，脸色惨白的云，心急如焚。
　　“放开我，我要去见珏。”半晌，云勉强忍住撕扯般的头痛，以及激动的心情，挣扎着离开瑶的怀抱。
　　“云，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何医生来。”
　　“不要。”云挣开瑶的双臂，集中精神往加护病房走去。剧烈的头痛引起她阵阵的眩晕，意识渐渐模糊，只剩最后一念——珏。不自觉的，云扶住墙，一步步往前。瑶望着如此柔弱却硬逼着自己坚强的云，心如刀绞。所有的这些，自己都不能为她承受。
　　“云！”看着云走着走着，竟蹲了下来，瑶快步上前扶住她。
　　“云，我们去找医生。”瑶斜抱起云，快步走向急诊室，而云在模糊的意志下，根本无力反对。

　　五个小时之后，云从死寂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不由得苦笑，头痛已减轻很多，剩下的只是剧痛过后的筋疲力尽。
　　“珏……”云挣扎着起来，还没见过珏，自从他进了手术室之后，不知道他现在如何。那么瑶呢？云四顾，没有看到瑶的身影。
　　撑着虚弱的身体，云来到加护病房，她看见，伫立在窗前的是瑶。他在凝视着珏，凝视着他苍白的脸，以及身体上一根根的管子。
　　“对不起。”瑶低语，眼角上泪滴不巧被云捕获了滑落的痕迹。云叹了口气，理不清对瑶的心情。
　　“他怎么样了？”云轻轻走了过去。
　　“还没有醒。何医生说，等他醒过来，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瑶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语气的平缓。
　　“恩。”云点了点头。
　　“你……你最近是不是老是感到头痛？”瑶转过头望着云。
　　“不要紧，大概是太累了。最近发生那么多事，简直像过了一辈子。”云扯出一个辛苦的笑容。
　　“何医生……他让你去见他，在你醒来之后。”瑶突然间的吞吞吐吐让云感到一阵不安。
　　“好，我知道，我这就去。”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那么珏该怎么办呢？比起担心自己，云更担心珏的未来。

　　“云，这位是李医生，脑外科的权威。”云望着老医生唇边的皱纹严肃而悲戚地耷拉着，目光只能用如临大敌来形容。哼，看来命运女神又要开始她新的剧情了，真是个性急的人。云又露出了那种坐观的笑容，只是这次，更加无力而已。
　　“那么我的头痛，是因为什么原因？”
　　“凌小姐，我想知道，你的脑部在最近有没有受过伤？”李医生专业的笑容让云感觉有些好笑。
　　“恩，我在两个月前发生过车祸。脑部撞在利石上，曾经动过手术，不过现在已经恢复。”
　　“从你的片子上看来，你左脑有毛细血管在出血，导致血块压迫神经。所以你经常会有头痛的现象，而且痛得越来越厉害。”
　　“要开刀吗？”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她脑中浮现的只是珏的假发和瑶的帽子。
　　“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
　　“何医生，你直接告诉我。”云不理会那模式化的笑容，转身面对耷拉下来的唇边的皱纹。
　　“情况比较严重，但我不能说严重到何种地步。这要等到做了详细的检查才知道。云，你现在马上去做。”何医生知道无论多么不能承受，云却必须承受。
　　“那么结果最快要到什么时候知道？”云笑了笑，仿佛在谈论的不是自己。
　　“最早这个周末。”
　　“那么劳烦何医生了。”云微微垂首，径自去办理住院检查的手续，留下一脸悲戚的老医生以及目瞪口呆的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