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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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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是送进沈思芜所住院子的,考虑到一路舟车劳顿,又怕水土不服,送来的吃食有些清淡。
沈思芜也确实没什么胃口,用了半碗粥和一小碟子菜,说什么都不再吃些了。
抱桃只好令人把碗筷收下去,又亲自去小厨房盯着煎药。
一来二去到了酉时,天色已全黑。
抱桃端着药走出小厨房时,抬头看了眼夜空。
没有经历战火的地方,连夜空都是这么的美。
抱桃叹口气,走进了屋内。
“离这么远都听见你叹气了,这次是为何?”
抱桃放下托盘,端起药碗,“上京甚美,姑娘可要快些好起来。”
沈思芜就着抱桃的手喝完了药,“我会的。”
眼睛不好,怎么能亲眼见到西弥国君的项上人头呢?
若父王母后在世,也一定不想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听屋外没有了动静,沈思芜才拉起抱桃的手,“如今我们二人要好好地活下去。”
抱桃将包着药材的软布放在沈思芜的眼睛上。
“姑娘,奴婢还是担心以殿下如今的处境,真的能帮我们吗?”
“因为镇西军被拦住才这么担心?”
沈思芜回想起傍晚发生的事情,语气平淡,“莫要担心了,过两日再看看。”
她的不焦虑给抱桃吃了个定心丸。
抱桃:殿下何时出错过,一切都听殿下的。
——崇德殿——
简寻清进殿的时候,王上正坐在龙椅上看书。
“王叔!快看寡人今日练的字。”
王上看到简寻清,兴致勃勃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宣纸。
简寻清翻开了几页,“王上的字与一个月前相比,大有进步。”
王上嘿嘿两声,才严肃道,“那个柳世子奏王叔一本,寡人不得不召王叔回京,王叔可会怪罪寡人?”
简寻清向后退了几步,拱手弯腰,“王上是君,臣怎会有异议。”
王上又展开笑颜,仿佛刚才那般严肃的人不是他。
“不过柳世子在奏疏中写道,王叔在军营相中一女子,还带她出去玩了半月有余。”
“确有此事,臣已经将她安置在王府里了。”
“王叔是东祁的靖王,也是宰相和尚书令,应该要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臣谨记王上教诲。”简寻清知道此时再辩解只会惹王上恼怒,干脆就先应了下来。
见简寻清态度这么好,王上也软了声,“王叔这次设局,发现什么了?”
出乎意料的是,简寻清道:“臣什么也没发现。”
王上又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依旧打探不出什么,就让简寻清回去了。
看着王上低头看书,红黑色的龙袍与烛火映的简寻清眼睛发酸,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看不透一个十岁的孩子。
走出应门,简寻清抬头望向夜空。
众多星星挂在空中,闪闪亮光让人迷了眼。
上了马车,他才歇了口气。
淮风坐在一边,“殿下方才,怎么……”
简寻清闭着眼,头靠在马车内壁,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这次回京,感觉王上不一样了。”
淮风点头,“之前王上不会把我们拦在城外的,城外镇西军,还需要他们吗?”
“恐怕是不需要了。”简寻清觉得头痛,“本王回京,柳国公应当是坐不住了,希望他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握,隐隐中又像是有东西要逃出操控。
自己不在上京的时日里,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来只能等到明日去尚书台好好询问一番。
简寻清这样想着。
上京没有宵禁,等到月上梢头,路边挂满灯笼,甚是热闹。
只是今日的热闹多了几分诡异。
——朝云阁——
顶楼,室内没有烛火,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窗边,月光照进屋内,让他衣服上的银丝暗纹闪闪发光。
他束起头发,一根发簪插入其中,俊朗的面容朝着下方,眼睛落在人群中,细看却能发现是在放空。
身前放着一杯茶,对面也有一杯,显然是在等着人。
伴着叩门声,“上渊大人,人来了。”
男子缓神,“让他进来。”
门“吱嘎”推开,来者带着黑色面具,堪堪遮住上半张脸。
上渊一惊,连忙起身,“属下不知大人亲自到访。”
面具人摆手门又关上,“起来吧,不怪罪你。”
坐到窗边,他也往下瞥了眼人群。
“昭仁帝姬已经到上京了。”面具人话语中带了一丝感慨。
“属下一路派人盯着,奈何靖王看守太严,近不了身。”
“远远看着就好,西弥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们还在南瑜境内搜查。”
面具人手指点着桌子,“简寻清这几个月在做什么?”
“每日除了在王府就是在尚书台,连王上那里都很少去了。”
“很少见王上,你确定?”
“属下确定,不过也可能有其他途径……”上渊声音逐渐降低。
“吏部曹贪污案,你细细与我说来。”
上渊喝了口茶,“此事说来也怪。平日里柳世子闹事儿叫来廷尉,他们都碍于柳世子的身份,装装样子过去了。谁曾想上个月柳世子闹事儿,来了个不认识他的,莫说廷尉了,就上京,也少有不认识柳世子的人。柳世子咽不下这口气,背地里一查,就查出来他是买的官,还买的正四品的建康监,孟大人听闻此事请旨严查。”
面具人冷笑,“还挺巧。”
廷尉下属孟司徒孟见山,这个孟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在朝堂上谁都不给好脸色。买官买到自己头上,他铁定是要严查的。
“这买官的人经不住廷尉拷问,供出了吏部曹。都没过问靖王,廷尉就把吏部曹尚书陈文州抓走了。陈文州没否认,还指出其他买官的人,吏部曹上上下下也进去了不少。”
“那三公曹那边有什么动静?”
吏部曹属于尚书台,三公曹作为尚书台中掌管诉讼、处理案件的机构,自然也有过问的权利。
“三公曹没有一点动静,连靖王都闭门不出自行反省,三公曹应该也不想过多参与。属下调查了买官之人,身份十分干净,查不出是不是受谁指使。”
“将徐然调至吏部曹尚书,是谁下的令?”
“是王上,靖王回府自省后,王上便做了主。”
“那今日在城门外拦下简寻清和镇西军,又是谁下的令?”
“也是王上。”此时上渊明显底气不足。
面具人手中杯子与桌子撞出响声,“王上在位的三年,简寻清作为宰相又任尚书令权势滔天。现如今,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儿惹得回府自省,去祁南城说是没有兵权,没有兵权还能带五万镇西军回京?都回京了还能被拦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地里没点勾当你信吗!如今王上才十岁,从未理过朝政,哪里来的人手做这些事儿?”
上渊跪地,“属下不敢欺瞒大人,但这些令确实是从宫中传出的。”
面具人有些恼火,“宫中传出的,不代表是王上下的令。”
上渊赶紧称是。
面具人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宫中?
这就有意思了。
造成先王和太祖死亡的凶手还未抓住,又已经能控制十岁的王上了吗?
他沉思良久,蓦地笑起。
“让你查的东西呢?”
“在这儿。”上渊从一旁的柜子上取出一本折子。
面具人掀开看了几眼,收了起来。
上渊看着面具人,犹豫道:“大人,昭仁帝姬……”
“嗯?有什么话直说。”
“根据我们的人来报,昭仁帝姬从京都到祁南城走了十日,西弥军队从成州到京都不过八日,而且成州离祁南城更远,大军行军本就慢些,这其中……”
面具人眼神瞬间凌厉,让上渊禁了声。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面具人抬手让上渊坐下,转头看向窗外,“靖王为何会对昭仁帝姬如此上心。”
上渊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或许是愧疚。”
面具人收回视线,直挺挺地落在上渊的脸上,“就是愧疚,所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上渊低头,半响,“属下不敢忘记。”这话说出时,倒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面具人非常满意他的回应,他站起身,看向窗外,简寻清的马车正好路过。
“之后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联系。”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捻了捻信角递给上渊,“这封信送给羲宁帝姬。”
上渊郑重接过,面具人最后打量了屋内的陈设。
“朝云阁能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你了,
上渊。”
————
简寻清回到府中,知道沈思芜已经睡下了,便没有去打扰她。
又叮嘱王管家要多提点下人好好对沈思芜后,他带着淮风去了书房。
一个响指,屋内出现两个暗卫。
“暗七擅毒,明日过个明路,去南笙身边做贴身侍女。暗九带着你下面的小队,暗中保护南笙。”
简寻清定了他们二人以后的归宿,便让他们退下了。
吏部曹买卖官职的事儿,简寻清是知道的,本想做颗暗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无奈之下,他只好改变计划。
柳国公手握兵权,并且管理皇宫和上京的警卫,地位非同一般。
若想完成自己的大业,必须要握紧禁军,所以柳国公成了简寻清的第一个目标。
陈文州被抓后,他闭门不出,是想迷惑柳国公,将吏部曹尚书换成徐然是他和王上商议的,目的也是为了暗中帮柳国公势力,才好让他露出破绽。
将简寻清和镇西军拦在城外,也能灭一灭简寻清的威风,可事情奇怪在,这并不是他和王上商议好的。
卫尉寺正是柳国公掌管的三寺之一。
让秦淮方拦住简寻清,究竟是王上所为,还是柳国公?
若是之前,简寻清会认为是柳国公,可是如今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