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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章节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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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雁竹是被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吵醒的。
昨夜她睡得不安稳,崔老三的出现打乱了他们原本平静和谐的生活,让她心里很不安宁,躺在床上思绪翻飞,好不容易才睡着。
睡着后也是噩梦连连,梦中不断闪过从前看过的古代穿越小说中极品亲戚的所作所为,吓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后半夜,梦境总算趋于平缓,她半梦半醒间赖在床上,打算多眯一会以补偿前半夜的疲惫和惊吓,结果却被一刻不停歇的噪音逼到不得不起床。
“发生什么了?”崔雁竹满脸郁气,来到厨房一看,果然是她那个所谓的三叔。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发现崔老三在做早饭,而且份量还不少,不像是一个人吃的量。
崔老三仿佛看不见她阴沉的脸色,手下翻动的动作不停,笑得一脸和蔼,细瞧还能品出一丝慈爱,把崔雁竹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三妹起来了,三叔还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还贪睡着呢,哟,看这眼圈青的,昨夜没睡好吧,叔给你们做了早饭,吃完了再回去补个回笼觉吧。”
盯着桌上的南瓜羹,崔雁竹顿感不妙,回头发现崔老三招呼她坐过去后,一刻不停的又去崔父崔母和崔二哥屋子里叫人,忙里忙外的就像这里是他自己家一样。
她张了张嘴,复又叹了口气。
糖衣炮弹啊这是……
知道对他颇存抵触,今天就表现得格外积极,如果自己不是一个心智早已成熟的成年人,再这么多来几次,恐怕也要被崔老三收买过去。
半晌后,不大的饭桌上五人面色各异,特别是崔二哥,表情难看得像生吞了一整只苍蝇。
“这么多年不见,大哥快尝尝三弟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不少?”崔老三夹了一筷子浇头放在崔父的清汤面上,努了努嘴示意大家赶紧趁热吃。
崔父没有动筷,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严肃道:“我早年出走,就是不想再和你们有什么牵扯,爹娘也都没了,算起来与你们早已分家,当年我既然闯得出来,你手脚全乎着,没道理要我再养你了。”
“大哥,我什么都能干,收稻子砍柴、挑水挖渠、夯地推磨,只要你别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日子,弟弟做什么都甘愿。”崔老三油盐不进。
“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就这么些地方,还有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在,你如果自己不走,我就把你打出去,无论你怎么叫嚷孝悌兄弟,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村子里都晓得我崔弘的为人,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污蔑。”
崔父一个木讷寡言的人,也不知道昨晚和崔母在房里练了多久,今早这段话说得叫人找不出漏洞,就连平时最能说的崔二哥都暗暗惊奇了几秒。
寻常人再怎么不要脸,这时候肯定都已经被说得面上无光,恨不得灰溜溜离开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崔老三。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后捧起碗大口嚼吞了起来,眼珠子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转了一圈。
餍足地放下碗后,崔老三一反常态的没有再纠缠,问道:“那将来我还能来这儿吗?”
崔父以为是指宏义村,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自食其力,好好置一份田地种,成家立业,往后咱们偶尔走动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面的人收拾起自己的包裹背在身上,利索地出了门,过程破天荒的顺利。
一转身,崔老三低头狠狠啐了一口,“短命的狗才!想把我赶走,没那么容易,去大员外家里养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公子哥了!”
他怒眉睁目,恨自己托生在了一个农妇的肚子里,又恨自己晚出生了几年,如果当年被带走的是他崔三,定能博得老爷和夫人的欢心,叫他们不要把他还到亲生父母身边。
就大哥这样蠢笨的人,有了如此乘云直上的机会还不好好把握,当年他回来的时候和他们姐弟妹几个讲话文质彬彬的,叫自己无限畅想在富贵人家有人伺候的快活日子。
哪怕崔父其实大字不识,只是儿时沾染了一些养父母说话的习惯,开口不像他们粗鄙沾脏罢了。
哪怕养父母一开始只是财富并不多,还要养几个女儿,后来几年将崔父送回去后才逐渐发家,没让他真正体验过一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就这样,单凭想象,都让从小到大都要和兄弟姐妹争食争衣的崔老三嫉妒疯了。
他以为离家出走后的大哥必定穷困潦倒,没几个月就会哭着跑回家,继续做他们的血包,养他们一辈子。
可是这样的场景直到他们剩下的几人坐吃山空,弟弟妹妹闹着要分家单过,崔老三都没有等到。
往日里他独霸爹娘宠爱的行为遭到了反噬,弟妹一致把他赶了出来,二姐也讨厌他几年来蚂蝗似的所作所为,不愿意收留他。
无奈之下,崔老三只好四处打听大哥的住处,一路走到了宏义村,路上受尽磨难,身上的银子还遭了抢,在漕运码头替人卸了四五百斤的货才不至于饿死。
期间跟一群大汉睡在一处,夏日人人冒汗,到夜里那味道馊不堪闻,差点能让他呕出来,挣的也不多,还要给工头孝敬,不然就没第二天的活干。
就这样从早到晚,从早到晚,累得他背都佝偻了起来。
当看到崔父四人穿着新制的衣裳时,崔老三的恨意到达了顶峰,他气到眼眶里都蓄满了泪水,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干脆哑着嗓音喊大哥。
崔老三一生没别的追求,当一个啥事不用干的米虫,然后再娶个婆娘过日子,生几个胖娃娃伺候他终老就行。
他听人说过一句“长兄如父”,如今爹娘死了,这个责任落到他大哥肩膀上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
一家子的血脉亲情哪有那么容易割断,就算断了,他也要找人给接上!
站在石子道上,崔老三思虑片刻后找人打听了几句,没一会便向村长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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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呢,我大哥大嫂也说这样不太合规矩,但他们都有事儿在忙,今儿出门去了,都说村长您能干得很,又识字,在晚饭前就能把我的名字加上去。”
崔老三拿着周村长招待他的枣子啃了一口,讲话说得妥妥帖帖的,就是周村长再多个心眼,都无法想到他是被崔家赶出来的。
“加个名字倒是不难,找村子里的老人做个见证,一盏茶的功夫也就罢了,但你人已经在这儿了,也不着急这三两天,还是要崔弘一道来比较好。”
村子虽小,也偏,但该有的一切章程大家一直都在心照不宣地遵守着,通常要在名簿上加人,得同时有至少三人在场,签字画押后一式三份保存着,再由村长找个日子将名单交到官府替换掉之前的那份,这样才算是完成。
周村长眉心突然一跳,今天又不是什么赶集的日子,崔家小子出门也就罢了,怎么两夫妻也不在?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许久不见的亲戚到来,要给他置办新的用品,但哪有给买东西不带人一起去的?
这也说不通啊。
“正是这个理儿,可他们说了,要给我在村里寻间无人的房子,也算在咱们宏义村有个安身地,可看过后发现每一间都破了几个窟窿,秋风刮得厉害,不快点修的话恐怕难过冬。”
崔老三唉声叹气几句,再讲了讲亡父亡母拉扯大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是多么的不容易,博足了村长的同情,随即找来村中有威望的一位老人。
在他的见证下,村长将崔老三加在了宏义村的名簿上,就在崔家众人的名字边上。
从村长家离开后,他重新拾起藏在墙背阴处的包袱,为了装作和崔家关系良好的样子,是绝对不能带着包袱的。
解决了最紧要的大事,崔老三心情不错,他得意洋洋地哼着一首小曲,挑选出一间最完整的空房子。
这地方离崔家说远也不远,就隔着七八幢房子,是个适中的距离。
那年的灾荒之后,有人全家都没有活下来,也有人举家搬迁到了其他地方,房子空置下来了三五间,里头的东西都被就近的村民一网打尽了,基本不剩什么有用的物件。
开门时被尘土呛得连打了无数个喷嚏,崔老三嫌弃地扯掉眼前的蜘蛛网,嘀咕道:“破地方,能住人就怪了。”
“咳咳!”崔老三猛地吸入一口干灰味,即使气味完全不同,他还是恍然间看见阴暗陋室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十余大汉,闻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臭不可当的污浊气息。
他忍着鼻子发痒的感觉在感觉在屋内转了一圈,里头空空如也,床和柜子早已消失不见,四面墙其中的一面被凿了个窟窿,隐隐能看到凌乱的牙印,也不知是被人敲坏的还是老鼠啃坏的。
他退后两步,正巧有村民路过,崔老三立刻脚尖一转,与人攀谈起来。
晚饭时分
被崔老三打搅制豆油的崔家为了防止他一记回马枪,说走但其实想要躲在暗处偷学浸出法制豆油的法子,后来的几个时辰都在家里赶制新衣。
崔父和崔二哥裁布,崔母缝,崔雁竹想要帮忙,奈何就像天生没有缝衣的天赋一样,最多只能打两个结,针脚永远是歪歪扭扭的。
“我这明明都对准了缝的啊。”崔雁竹拿着崔母给她练手用的一小块帕子练习,苦恼道。
崔母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手上的杰作一眼,笑着打趣道:“三妹这缝的哪里是手帕,要我说像是在绣花样子”
“像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崔雁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这就是直线条啊。
崔二哥凑过来歪着头看,想了想说:“蜈蚣吧。”
说完,三人一齐善意地笑了起来。
“这一点也不简单。”崔雁竹和针线纠缠烦了,又被他们笑得羞恼怒起来,干脆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不学了,我去发些豆芽吃。”
她走进厨房,捞出一把豆子已经泡过几个时辰的黄豆洒在一个浅盆里,豆芽吃起来脆爽,鲜活水灵,而且操作起来简易,在家就能发。
这里没有底部漏孔的容器和喷壶,崔雁竹找了块纱布铺在底部,直接用手沾上水后弹洒在浅盆中,这时候的黄豆比起之前胀大不少,表皮基本都破得差不多了。
再拿出一块纱布,泡水后盖在最上层,主要起到遮光和保湿的作用。
为了防止黄豆被泡烂腐坏,保持湿度的同时需要勤换水,观察豆芽状态,大概五到八天后天就能吃到新鲜爽口的豆芽了。
这一切都做好后,崔雁竹眨了眨眼睛,天开始变暗了,视物有些不清,她从橱柜中找出油灯点上,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厨房。
油价相比起前朝低上些许,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还是难以负担,县上一斤油要价足足一百来文,但夜渐长,要使生活不受影响,还是得用。
对于点灯来说,油是一种消耗品,像崔家无人彻夜读书,用量还算少的那类,如果燃灯夜读,同时半晚上也要三四文钱呢!
想到以后他们家的油多得能灌满一个大水缸,崔雁竹心里就开始发烫。
然而还没等她望着火光多开心一会,就有人打断了她。
崔老三像是喝了点酒,眼神微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崔家,敞着大门道:“大哥大嫂,我给三妹找了个好去处,你们早些做准备,等着收礼金吧。”
一个矮个子的婆婆手里攥着只鸡出现在了崔老三身后,目光瞬间锁定崔雁竹,眼里闪过惊艳,二话不说就走上来捏她的胳膊腿儿,还让她张开嘴巴说要看看牙齿,扯着她赞叹道:“多么标致的一个丫头,胡家小子见了你准走不动道。”
崔雁竹像个物件一样被她打量来打量去,心里毛得不行。
最终,她忍无可忍,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