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港[火葬场]》一壶冰酒酿

19、第十九章

　　赵言川其实不太会讨人开心，也不会哄人，送礼物总是什么贵就买什么，比起礼物的价值，他往往更关注礼物的价格。

　　就像从小到大，他每完成一个既定的目标，从家人那里获得的奖品一样，名表、跑车亦或是房产、股份，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去往盛棠住处的路上，赵言川明白今天他很难将事情妥善解决，但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手中的蓝宝石，装在缎面的盒子里，叫人看不出它的本来面貌。

　　这半年以来，他送过盛棠很多东西，以前送给她的那些珠宝亦或是贵重物品，全部的意义都来自于是谁送的。

　　是赵栗川送的便是无价珍宝，是赵言川送的便是一文不值。

　　而那天在展会，他在看到盛棠满心满意全凝聚在那颗蓝宝石上头时，他忽然有些庆幸，好像自己也有一些弄懂了盛棠，也会明白她究竟喜欢什么。

　　。

　　易思南这套房子可以拎包入住，这大概是近日为数不多的一个好消息。

　　盛棠在楼下超市买了些吃的，回家开门时，钥匙只拧了一圈就开了。

　　明明记得下楼时自己反锁了屋子，盛棠虽然感到奇怪，但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至于进门后，看见赵言川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盛棠也并没有为此感到惊讶，赵言川的本事她已经领教过了，有她家钥匙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这套房子的协议，本就是赵言川拿给她签的。

　　这样也好，在离开京州之前，盛棠确实还有一些事情要跟赵言川交代，只是一看到他，难免又想起过去那些快乐、悲伤、欺骗、痛苦，心头一阵酸涩。

　　事到如今，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盛棠自顾自的把手里的东西拆分完成，再一一放进冰箱，随后倒了两杯白水，放了一杯在赵言川的面前，与他对立而坐。

　　看着赵言川的脸，盛棠忽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话作为开场白。

　　情侣走到这一步，大概也只能用分手来了结，可惜，她跟赵言川从来就不是情侣。

　　这段时间，赵言川给盛棠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有接，本以为见到他的第一刻，赵言川会立刻冲她发火，但意外的，他的脾气变好了些。

　　“我们谈谈吧。”盛棠说道。

　　她看见赵言川的眼睛在听见她说这话时，忽然亮了一下，所以直到现在，盛棠都还天真的以为，在他们两个这段畸形扭曲的关系中，她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但却忘了，如果赵言川是个好商量的人，那么今天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好，谈，”赵言川的确比想象中更好说话：“但是在谈之前，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赵言川从怀里掏出那块蓝宝石，放在茶几上，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此近的距离，仿佛比那天在展厅看到的还要夺目。

　　盛棠不敢相信，赵言川就这么把它揣兜里带了过来。

　　“你，”盛棠语无伦次：“你怎么把别人的展品带过来了？”

　　赵言川把蓝宝石攥回手里，微微向前倾身，半跪在盛棠面前：“是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美丽的宝石只有在最优秀的设计师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我相信你可以。”

　　不等盛棠说话，赵言川把蓝宝石放进盛棠柔软嫩白的手心。

　　“棠棠，过去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你想工作，可以来我的公司，凌时是目前国内前景最好的珠宝企业，一定可以让你大展宏图，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住，也没关系，这套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你可以一个人在这里住，不会有人打扰，如果你觉得孤独，我会让人帮你把林阿姨接回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赵言川说的好真诚，也好诱人。

　　这一切，听上去是那样的美好，和盛棠没回过之前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惜，她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跟一个骗子重新开始。

　　一朝被蛇咬，她怎么可能还会去相信赵言川的甜言蜜语。

　　盛棠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赵言川，在思量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情。

　　赵言川骗过她也帮过她。

　　如果当年没有赵言川的建议，盛棠恐怕会一辈子陷在宜市那团淤泥里，可是他骗人的手段太卑鄙，那半年的朝夕相处，对她而言，怎么又不算另一个深渊呢？

　　她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赵栗川。

　　盛棠吐了一口气，把手中的蓝宝石重新放回来茶几上：“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你还是拿回去吧，这半年来，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留在了别墅，还有一些在英国，等我去了伦敦，再寄给你。”

　　“过去的事情，我不怪你了，我们......”盛棠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到此为止吧。”

　　赵言川听说，人快死了的时候，一些深刻的记忆回想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回放。

　　好像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听到盛棠的这一番话，赵言川并不意外，如果她这么快就能够忘记赵栗川，那么他也用不着兜这么大个圈子，白费功夫了。

　　只是今天赵言川来，并不是特意来听她说这些话的。

　　两清？

　　怎么可能。

　　屋内的氛围，紧张到不断的挤压周遭的空气。

　　“有时候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赵言川突然开口，讥讽似的笑了一下。

　　除了盛棠，他很少在一件事情上头费这么多的功夫和心力。

　　她要时间他给了，她要空间他也给了，她喜欢的东西，自己千方百计的弄到手里，再双手奉上，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只要不是赵栗川，他就连一点点争取机会都不能拥有吗？

　　似乎只要是需要在赵栗川和赵言川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父母离婚时，妈妈选择带走赵栗川，明明是在赵家被养出来的冷漠疏离、捉摸不透的性子，可一到逢年过节，长辈们的眼里也只有能说会道、热情开朗的赵栗川。

　　如果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那么现在呢？

　　“如果我说，我不想到此为止呢？”

　　盛棠不紧不慢的低声回复：“我的决定跟你的意愿没有关系，何况那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错误的开始？”赵言川的语气冷的吓人：“盛棠，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不能做到说话算数，那我不介意帮一帮你。”

　　盛棠没由来的抖了一下，未能明白他的意思，深邃的眼睛单纯的上仰，等待下文。

　　“最近杨医生还有联系你吗？”

　　盛棠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着赵言川。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熟悉的且姓杨的医生只有那一位，远在英国，正在治疗她妈妈的杨医生。

　　盛棠没有察觉，攥紧拳头的指甲，已在手掌上掐出了月牙形状的印子，由于用力过猛，印子正朝外渗血。

　　“你想怎么样？”盛棠抖着唇问他。

　　赵言川脸上挂着嘲弄的笑：“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会做，只不过今年公司财报不太好看，你猜，如果我停止再给疗养院研究经费，等疗养院开不下去了，以你跟杨医生的交情，她还会不会继续帮你照顾你母亲。”

　　盛棠跟杨医生的交流从来只涉及妈妈的病情，她并不知道这件疗养院也和赵家有关。

　　当年出国的很多程序都是赵栗川帮忙办的，现在想来出现这样的意外也无可厚非。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尚且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类。

　　赵言川神色如常，眼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对弱小动物的怜悯：“当然，要是有你陪在林阿姨身边的话，那也没什么，可惜......”

　　“你什么意思。”

　　盛棠蹙眉，眼里满是惊惧，现在的赵言川跟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她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也许，脱离了故意的伪装，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赵言川。

　　天使的假面被人掀开，里面藏着的是吃人的魔鬼。

　　“我听万凯说，你联系了我妈，要跟她谈当年借款的事？”赵言川嗤笑：“大可不必，我妈当初连让赵栗川跟你一起出国都不同意，又怎么可能善心大发借那么大一笔钱给你。”

　　赵言川说的，盛棠也曾有过怀疑。

　　可是当年她债务缠身，替她还清欠款的，确实是陈雅阿姨，赵栗川还告诉盛棠，作为借钱给她的条件，陈雅要求盛棠跟赵栗川分手，并且不会答应赵栗川跟盛棠一起去英国。

　　盛棠一直以为，她没有遵守和陈雅的诺言，为此歉疚不已，原来......

　　“你从来没有欠过别人，只欠我一个人。”

　　赵言川平静的说完了一切，把欠款条约拿给盛棠看，上面写着她名字的黑色笔迹略显陈旧却清晰可见。

　　盛棠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掉眼泪太露怯，仿佛她在赵言川的面前不战而败。

　　可当眼泪落下来那一刻，盛棠才明白，她早就输了。

　　在人生的拐点，遇到赵言川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今天惨败的结局，除了妥协，无可奈何。

　　赵言川扶住差点摔倒盛棠，下巴抵着柔软的发丝，温柔的说着威胁的话：“你看，我对你多好，如果我起诉你，你立刻就会被限制出境，说不定就见不到你妈妈了。”

　　“但我想以我们的关系，”赵言川掐着盛棠的下巴，在她惨白的脸上揉了揉：“还不用走到那一步，对吗？”

　　盛棠抖着身子，眼泪不停的流。

　　她当然做不到跟赵言川鱼死网破，那么高的金额，随时可以让她去坐牢，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她妈妈该怎么办。

　　妈妈还一个人住在伦敦乡下的疗养院。

　　她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