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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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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赵栗川短信时,盛棠正在宿舍窗台拨弄那两株冒了头的攀墙茉莉。
近来雨水充沛,花也长的格外的好,这两个月盛棠忙于各类毕业琐事,一晃眼,楼下的茉莉不知不觉间窜到了眼前。
面前书桌的信纸上半天憋出来的一行字已许久不见下文,盛棠索性搁笔,认真翻看起男友发来的短信:【还有半个小时到你学校,速速下楼接我(比心)。】
盛棠喜出望外,打字回复:【这么快,你不是说在利物浦还有工作吗?】
片刻后,手机再次响起:【宝宝,我只是个实习生啊。】
赵栗川和盛棠是高中同学,现在在国内京大读大四,去年下半年,赵栗川被他爸塞进自家企业实习,盛棠本以为他会忙的不可交,谁知来英国找她的次数反而逐渐频繁了起来。
实习生的确不用为公司效益负责,何况“凌时”的未来自有他哥操心,不出所料的话,赵栗川进公司实习这件事情是他爸做的决定,因为在他父母离婚以后,赵栗川和赵家的往来少得可怜,直到他去京州上大学。
盛棠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带上他这个实习生才能完成的,或许出差也只是一个假公济私,为了来见她的理由。
这么想,盛棠自己都觉得有点自恋。
但这不能怪她,毕竟每一次工作结束之余,赵栗川都会立刻奔赴伦敦,生怕晚一分钟见她。
盛棠和赵栗川又聊了几句,等到手机不再传来短信声,才开始收拾化妆准备出门。
室友简丛昨天下午回来后,一直睡到现在,看见盛棠拿包才从床上探出个脑袋:“棠棠,你要出门啊?”
“对,我男朋友来了。”盛棠换了一件栗色西装裙搭配牛仔贝雷帽,对着镜子戴耳环:“我穿这套衣服怎么样?”
“不要在一个失恋的人面前幸福了好吗?”简丛蔫蔫的回她:“你披个麻袋出门赵言川也会觉得你美若天仙的。”
盛棠嗤笑一声,还是觉得流苏耳环不太方便,换了一副耳钉。
如果她没有数错,这已经是简丛今年的第五次失恋了,盛棠一直觉得简丛和他男友并不相配,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一个是自尊心爆棚的勤工俭学留学生,倒不是阶级问题,而是简丛钝感力十足,粗心大意又直来直往,有时得罪人了自己都不知道。
就比如盛棠已经无数次告诉她,她男朋友是赵栗川,简丛还是会弄错。
即便她反复纠正最后也会得到一句:他们是双胞胎,长的一样名字还差不多,我怎么分的清?
事实上,赵栗川和赵言川是最不像的一对双胞胎,性格秉性大相径庭,就连穿衣风格也毫不相似,至少在国内熟悉的人中,盛棠从未见过有人会把他们两个弄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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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简丛道别后,盛棠便出了门。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
盛棠后悔出门时没有带伞,在约定地点等待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见赵栗川的人影,也许路上堵车,伦敦的交通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她深受其害。
如果赵栗川还不到的话,她就要找个咖啡厅坐着等了,下雨容易把妆容弄花,要知道她今天的打扮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嘿!”
身后有人拍了拍盛棠的肩,她急忙回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个相貌英俊的外国人。
“是你啊?”
“是我很奇怪吗?”乔治捧着相机用蹩脚的中文回复:“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我等我男朋友,碰见你一个半生不熟的老外同学当然会失望。
虽然来英国好几年了,但盛棠的朋友并不多,原本她跟乔治也没什么交集,上半年乔治突然说毕业后要去环球旅行,特意跑来找盛棠学中文,就多接触了几次,久而久之盛棠觉得这个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烤华夫饼,偶尔会冒出一两句流行中文词汇的老外还挺有趣的。
盛棠没有拒绝乔治让自己帮他拍照的要求。
过了一会儿,乔治一边查看照片,一边用他那英伦口音显著的中文问盛棠毕业后的打算,盛棠几乎毫不犹豫的说自己打算回国发展。
话音一落,她自己都愣了愣,仿佛英国这几年时光,注定只能成为她人生中短暂的插曲,她总是要回国的,把一切都拨回正轨。
何况国内还有人在等她。
于是乔治便要给盛棠也拍几张照留作纪念。
盛情难却,盛棠没有拒绝。
当然如果她早知道乔治的拍照技术那么烂的话,那她也就不会白费力气摆那几个姿势了,这显得她很呆,几张照片拍的还不如她这个新手,算什么业余爱好者。
乔治在一旁火上浇油说她不上镜,盛棠笑着去夺照相机打算把照片删掉,但碍于身高差距没有成功。
她倒也不是真的介意那几张照片,只不过乔治的幸灾乐祸激起了人的好胜心。
两人打闹一阵,以乔治大获全胜而告终,他当着盛棠的面欣赏那几张让人不太满意的照片时,盛棠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从身后传来。
人的某些直觉不会出错,盛棠下意识回头去看。
教学楼对面高大的梧桐树下,赵栗川穿着蓝白条纹衬衫,手捧鲜花在等她,夕阳从不远处的楼顶照射在他笑意盎然的脸上,如同高中时候每一个放学的黄昏。
在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盛棠微怔,慌乱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有那么瞬间,她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那种一闪而过,但却狠厉、阴冷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或者说不应该出现在赵栗川的脸上,在盛棠的记忆中,赵栗川温暖炙热,永远面带笑容,像夏日里的常开不败的向日葵。
而刚才他所显露出来的一面,陌生冷厉,却像是经年不化的冰山。
也许是盛棠向他投射视线那一刹那来的太快,他没有来得及收回眼底那显而易见的占有欲,又或许是今天的雾太大,让盛棠产生了错觉。
算了,一定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赵栗川神色如常,温柔缱绻的朝盛棠看去,又冲她招了招手。
盛棠驱散脑中分析不透的疑惑,匆忙和乔治告别,兴冲冲的朝梧桐树下跑去,扑进了赵栗川的怀中。
“怎么晚了这么久?”盛棠从他手中接过花,言语嗔怪,语气却止不住的上扬,连日来积压的工作与学业带给盛棠的倦怠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
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沾着几滴摇摇欲坠的晨露,清幽的香气在空气中漂浮,卡片上用中文写着“毕业快乐”四个大字,笔迹苍劲飞扬,一看就不是出自赵栗川之手。
赵栗川出身书香世家,家中几代都是学界泰斗,尽管从他爸那儿开始基因突变选择经商,但赵家人都写的一手好字,包括那个只比他早出生半个小时的双胞胎哥哥。
而唯有赵栗川例外。
也许是父母离婚后他跟着妈妈生活的缘故,艺术家总在一些事情上不拘小节,相比于赵家其他人的过分严谨,在赵栗川眼里,写字不是需要他费工夫去研究的事情,他觉得只要能让别人看懂就行,花那么多时间练书法,最后还不都表达的一个意思。
这一点倒是和他哥大相径庭,赵言川是个做事情一丝不苟到让人怀疑他有强迫症的人,大到公司事务,小到平时习惯、物件摆放,从不“厚此薄彼”。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赵言川会成为“凌时”未来接班人的原因。
赵栗川更擅长乐器,钢琴谈的尤其的好,高中时候经常去给艺术节伴奏。
在盛棠熠熠生辉的高中岁月里,赵栗川的钢琴和她的舞蹈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盛棠后知后觉的想到,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也没很久没听过赵栗川弹钢琴了。
“路上有点堵车,我时差没到过来,差点坐过了,等久了吧?”
“也没多久。”
赵栗川眼下的乌青宣告着最近的疲惫,显然毕业季累死累活的人不止盛棠一个,他前天晚上八点落地利物浦,谈完工作,马不停蹄的赶来伦敦,也不知道毕业论文写完没有。
这几年“凌时”和英国这边的贸易往来增多,出差英国成了家常便饭,三年前盛棠甚至在伦敦街头偶遇了赵言川。
她当时和简丛在外面逛街,一人拿了一个冰淇淋,边走边啃。
在拐角处看见赵言川时,那和赵栗川过分相像的容颜,让盛棠心头一悸,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人了。
赵言川的气质太过冷硬,尽管有赵栗川这一层关系,他不至于对她太冷漠,也还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望而生畏。
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极其不易,盛棠和赵言川客套了几句,很自然的答应了他的午饭邀约,实际上她是想从他口中套取一些赵栗川的近况。
来了英国,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一年熬到头,也只有寒暑假能见两次。
那顿午饭频频冷场,要不是还有“赵栗川”这个话题可聊,盛棠几乎要落荒而逃,她本来就轻微社恐,更何况对面的人比她还要沉默。
后来,赵言川每次来英国都会替赵栗川捎上一些礼物,她偶尔也有回赠,有时候是信有时候是些小玩意儿,简丛常说好好一个大帅哥被她和赵栗川当成了信鸽,真是暴殄天物。
对了,盛棠也很久没见过赵言川了。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泰晤士河旁边的咖啡馆里,漂亮的落日和晚霞乱人心智,就连清醒理智的赵言川也忍不住胡言乱语说了好些盛棠难以理解的话。
那不可言说的一晚让盛棠没办法再坦然接受赵言川的任何好意。
总之,现在见不到他也是好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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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夏季很少有三十度以上的高温,这时节早已入夏,天气却还泛着凉。
“冷不冷?”
“其实还好。”盛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从高中毕业那年算起,他们谈了这么多年恋爱,按道理来说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但因为时常见不着面的缘故,每次亲密接触,盛棠总是会害羞、心跳加速脸颊绯红。
赵栗川熟练的拉起盛棠的手放进外衣口袋里,两人并排在校园内散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八万多公里的距离和赵栗川眼睛里满到溢出来的爱意,盛棠早把那转瞬即逝的错觉抛到了九霄云外。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雨意。
几分钟前,和盛棠在教学楼门口拍照的英国同学乔治敛起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的朝两人逐逐渐远去的背影盯了一眼。
或许他可以作证,赵栗川狭长的眼中闪过的一丝狠厉并非是盛棠的错觉,连带着还有无法忽视的警告和厌恶,乔治几乎可以确定,那难以解释的敌意是冲着自己来的,尽管他并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陌生的东方男人。
当然这件事和乔治本就没有关系,他更应该担心看上去对此浑然不觉的盛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