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星际，准备反杀》鹤吾

10、黎明幻想

　　【孵化后37小时51分钟】

　　林佑撕开几包太空食品，将它们统统塞进一个矿物容器中。

　　船舱里的五只异虫闻着味蠢蠢欲动。

　　“虫子。”她拿着容器：“你们应该什么都吃吧？”

　　咕姆辩解：“林佑，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比如？”

　　“……我们不吃主宰。”

　　“……”
　　林佑计算了一下食物存量，将手中还未撕开的一袋食品放回，若有所思地自说自话：“人类就算不饿，也会想吃掉他们的统领。”
　　说着她将盛着食物的容器往前一推，“开饭了！”

　　与想象中的饿虎扑食不同，五只异虫生物竟然没有相互抢食。
　　它们轮流进食，过程平和有序：当一只在低头干饭时，其他几只就默默等在旁边；而进食的虫子也没有贪多，大概吃个几口，就起身将进食位置让给下一只。
　　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规则在约束着它们。

　　“看来你们也不是很饿。”

　　林佑站起身，给自己拿了一袋水，眼角的余光却在几只虫族生物身上没有挪开。

　　第一次看到这种进食的方式，确实值得吃惊。
　　更准确的说法是，第一次见到虫族这样有秩序的行为。
　　也许人类真的对虫族一无所知，以为它们只不过是低能的生物——从短暂的相处时间看来，这只是人族和神族对虫族的刻板印象。
　　这个奇特种族有着属于它们自身的社会形态，甚至是人类还无法理解的行为意识。

　　船舱里安静得只剩下虫族的咀嚼声。

　　林佑眨着酸涩的双眼，一阵疲惫感涌上身体。
　　从离开乔卢拉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她只在刚刚小小休息了一下。
　　尽管身体已经虫化，比人类身体强化了许多，但有一些生物习性仍然无可避免。

　　趁着虫子们在进食的过程，林佑问出心中的困惑：“咕姆，为什么？”

　　“咕咕？”

　　“为什么当时要孵化我？”

　　“这是主宰的意志，我必须遵从这无上律！”

　　“主宰……”
　　林佑继续探听：“主宰为什么要孵化我？”

　　“主宰的意志即为无上律法，不可质疑，不可违背……”

　　“如果违背了呢？”

　　“不可违背！”咕姆郑重严肃地重复。

　　“你之前就见过我，”
　　林佑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在等到收押区的时候才孵化我？”

　　“咕姆也不知道，咕姆那时候已经很不好了，孵化林佑后身体就没了……”
　　咕姆声音略显失落。
　　“但是主宰的意志！不可违背！”

　　“所以，虫族只能无条件遵从‘主宰的意志’，”林佑抬高语调，难以置信：“至于主宰为什么要执行这个意志，你们并不清楚？”

　　“是。”咕姆承认。

　　沉默持续了片刻。

　　似乎是意识到林佑短时间不会再提出疑问，咕姆反而好奇道：“你们人类不是这样吗？”

　　不同种族之间果然有巨大的隔阂。

　　“当然了！我们人类是有自我意志的。”

　　“宇宙里每个念头都由无数外界因素影响形成，人类为何如此确定自己的想法就来源于自己？”

　　“你想说什么？”林佑轻哼着，觉察到一丝不适：“你想说人类所有想法，都是受到某种‘宇宙规律’的操控吗？！”

　　“林佑，你是不是又想让我闭嘴了？”

　　“不是。”

　　可林佑也不想再继续跟咕姆谈论这些哲学话题。

　　如果人类连自我意志都没有，那纪千星的背叛，古非的背叛，难道是什么“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这算什么开脱？把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赖给天意吗？

　　人类和虫族不一样。

　　“乔乔，打开星区频道。”

　　为了方便下达语音指令，林佑将飞船的AI系统取名为“乔乔”，听起来就像是乔卢拉的昵称。

　　从劫船逃离的遭遇来看，乔卢拉依旧有人控制着军队，企图阻止并追杀她。
　　或许在地下通道里的那匆忙一击并没能完全杀死古非？

　　为了屏蔽信号搜捕，林佑现在不能通过私信联系星球上的家人，只能听听星区频道的内容，想办法了解外界局势。

　　媒体器中很快跳出随机接收的乔卢星系广播：

　　“……星区临时代理职位将由原乔卢拉书记官古非担任……”

　　临时代理？
　　古非？

　　什么？！

　　林佑迅速拍了下操作台，让媒体器将广播影像投屏出来。

　　新闻画面中，左手左肩缠着绷带的古非站上总领府外高高的讲台，举起右手坐着宣誓的手势，俨然将自己当成一个星区最高统治者。
　　他的脸苍老奸滑，却挂着装模作样的庄重神色，在众多镜头底下装腔作势：“我，古非，在这个关键时刻，愿意承担起保卫乔卢拉，保卫乔卢星系的重担！”

　　“我们遭遇了来自虫族的威胁！我们失去了曾经的星域长！但我们仍有希望！”早已年迈的他像是焕发了第二春，语气抑扬顿挫，右臂随着演讲的话语疯狂挥舞，白发都快飞舞起来，与之前判若两人：“我们得到了来自怯汉的帮助！赶跑了那些妄图潜伏进乔卢拉的虫子！”

　　“可怜的林佑星域长……”他语气一转，“她还是太过年轻，在战斗中已经彻底被虫族腐化，成为那群畜牲的一员！”

　　“各位亲爱的民众们！乔卢星系的所有居民们！大家务必小心，虫族会尝试用一切手段渗透我们！它们会控制我们的思想，控制我们的态度，利用我们的善良和热忱！”

　　“我们曾经敬爱的林佑星域长已经死了，她变成了那群诡计多端的肮脏畜牲，对我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随着长篇累牍的控诉，镜头画面不时切到乔卢拉的民众脸上。
　　可以看到他们逐渐从最初的迷茫，转变成似信非信，相互交头接耳，很快许多人都纷纷顿首，认定是如此。

　　镜头回到古非脸上，他在演讲间隙观察着民众，那看似正气凛然的表情中无法掩盖一丝邪恶和得意。

　　“乔乔，更换频道……”林佑紧紧咬着牙，不想再看见那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

　　“虽然星域长背叛了我们，但我古非还是会妥善安置她的家人，避免他们在乔卢拉被愤怒极端的人攻击，也不会让他们太过悲伤……”

　　“等下！”

　　林佑叫停了乔乔，难以置信地继续听着古非的演讲——画面中他露出奸险又恶毒的眼神，像是威胁般盯着镜头——他知道他的“就职演讲”会在整个乔卢星系广播！

　　而林佑肯定会看到……这个奸诈小人找到了林佑的家人，正对她发出要挟！

　　小小的作业船内，那双红色瞳孔像是要喷出火来！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飞船的AI系统发出轻微的提示音。

　　林佑从愤怒中晃神，“乔乔，怎么了？”

　　乔乔发出俏皮的女声：“真空雷达监测到有宇宙物体靠近，初步判断为宇宙飞船，请确认。”

　　宇宙飞船？

　　从坐标上看，这艘作业船已经航行到距离乔卢拉2亿公里外的宇宙空间中，正处在乔卢小行星系的第五和第六行星之间。
　　由于受到两大恒星辐射风暴的共同影响，这片区域环境十分危险恶劣，没人会想要长期待在这里。
　　作业船的航行路线只是刚好经过，再过几分钟就离开。

　　林佑盯着宇宙雷达的数据，倒想看看是哪来的宇宙飞船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奇怪的是，对方虽然保持着通讯静默，但从雷达上看，明显是直直朝这边加速而来。
　　既然作业船的民用雷达已经监测到对面，那肯定也早就出现在对方的雷达图中。

　　是乔卢拉的追击舰队？

　　不可能，他们肯定不会往这个方向追击。

　　那到底是谁？

　　“乔乔，计算对面航速。”林佑打起精神。

　　乔乔立刻给出答复：“目标宇宙航行速度高达1100万公里每小时，仍在持续攀升中。”

　　“林佑，我们快跑？”咕姆问着，仿佛是记住了“战斗不只一种方式”这件事。

　　林佑无奈笑了下，“没用，跑不掉的。”
　　如果对方是冲这艘作业船来的，那速度上二者完全没得比。

　　“打个照面吧。”林佑表情严肃，下达指令：“乔乔，按预定路线继续航行。”

　　“好的，将继续按预定路线航行，有您一路相伴，旅途不再孤单。”乔乔的声音悦耳轻松，但无法抚慰船舱内逐渐紧张的心情。

　　咕姆发出疑惑：“林佑，乔乔也是人类吗？”

　　林佑选择保持沉默，一时半会很难跟虫族解释清楚这些科技上的东西。
　　毕竟在人类看来，虫族还处在更为野蛮的环境中。

　　现在该在意的是：如果真的被乔卢拉的舰船追上，难不成又要跟对方进行一番厮杀？自己这艘小作业船上，伤的伤，残的残，能有几分胜算？

　　现如今，家人还落在古非手中……

　　林佑眉头紧锁，一时间，小小的作业船上气氛凝重。

　　不出片刻，雷达中的飞船已经追了上来，和作业船只有几十公里。

　　这时候对面才放慢速度，试图与作业船保持相对静止，缓缓靠近。

　　30公里、20公里、10公里……

　　5公里、3公里、2公里……

　　林佑盯着雷达图，几乎能想象到宇宙间飞船逐步靠近的样子。
　　直到飞船距离只剩下1公里的时候，才突然有一个通讯频道呼叫进来，对面终究是先主动要求通话。

　　“有来呼请求，是否接通？”

　　“只接受语音通话，乔乔。”

　　林佑吸了口气。

　　飞船面板亮起音频图标，随着“嗤嗤”的几下调频杂音，呼叫被接听进来。

　　“喂喂喂！”

　　是一个男性的声音。

　　船舱里的异虫们纷纷朝面板音箱低吼，发出警惕的嘶鸣。

　　“安静。”林佑对虫子们下令。

　　“吓傻了？”对面说着大哈兹星系的通用语，声音中带着几分迷蒙的醉意。

　　乔乔打开飞船外侧传回的画面：
　　在两颗恒星光芒交相辉映的宇宙间，一艘500米级的宇宙战舰从一公里外驶来，跟上了作业船的速度。
　　那舰船样式新颖，从外观上看不出是哪个星系的风格。
　　舰船外表有十分醒目的银黄色星云标志。

　　“是星盗！”

　　林佑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嗯？不说话”男人轻笑一声，说出威胁性极强的话语：“有人吗？没人说话我就下令开火咯？”

　　得回应他。

　　林佑想了想，也用大哈兹通用语回应，只是略微调整了音频轨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有不同：“这里是乔卢拉的作业船，正在进行太空工作。”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星盗。
　　林佑一直都认为自己将乔卢卡星区治理地很好，没有星盗敢侵犯这片领域。
　　要换成以往，肯定要把对面扣押回去！

　　“你嗓子是有什么毛病……”听到林佑的回话，对方突然变得不耐烦：“还是说真被吓傻啦？哦，我明白了——你是让系统AI给你变声了吧？……怎么，你怕被认出身份？怕什么，呵……只要你不是乔卢星系的星域长……反正待会都要见面的！”

　　“你的身份。”林佑打断了对面的絮絮叨叨。

　　“嗯？”男人怔了片刻，仿佛没料到林佑会提问，他自顾自说道：“你们听好了，这里是‘黎明幻想’宇宙执法官。我是卡斯特罗舰长，现在要拘留你们的船……嗯，应该说‘拘留’吗？还是‘征用’？……总之你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听话，将动力关闭，准备接舷。否则就……”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呵，就干掉你们！”

　　林佑皱起眉头，转头看了一眼船舱里几只病恹恹的虫子……这种情况下，或许接受对面的‘拘留’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我接受……‘拘留’。”她很乐意接受，说不定还有机会能给虫子们换个舒服的环境。

　　自称为“卡斯特罗舰长”的人对林佑的态度表示满意：“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听话的正经居民！”

　　“那就受降吧！喂，戴维斯，再给我拿瓶酒来！”他的声音逐渐消失。

　　“乔乔，接舷。”

　　林佑下达指令，系统AI开启太空接舷程序，和对方舰船保持相对静止，在宇宙真空中同时伸出连接通道并对齐。

　　咕姆的嘀咕又在脑中响起：“林佑，你要开始勇敢了吗？”

　　林佑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咕姆，我的灵能风暴还有多久能用？”

　　“应该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