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罗黄]》三叉鱼

14、14 月王

　　家庭聚会就像无聊的酒宴，夜麟在这些形形色色的身影中穿梭，有时会被拦下做个客套的交流，几句冷冷的回复足以让对方尴尬赔笑，之后便匆匆离去，冷冽的冰眸望向那些败走的狼狈身影时传递出轻蔑的色泽。虽不知道为何，但是这个家族的人似乎有讨好黄泉的意思，其中更不乏过去被自己索命的月族贵族……当然，如今不过是个现代平民。

　　进了大厅后，银血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幽溟则被乳娘带入主屋；罗喉本来还跟在身边，之后也不知是被谁拖住闲扯，夜麟觉得无趣便迈步离去，无所事事独自走向落地窗台，瞭望着已入夜的庄园，灯火阑珊，幽然宁静。

　　片刻沉浸在这隔世的氛围中，夜麟支撑着栏杆向远处眺望，心里竟泛上一股思念之情。原来即使换了灵魂，身体本身的记忆还是会出乎预料的泄露出来，总是在他无意识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些自己从未看到过的片段，明明毫无关联，却又似曾相识，以此搅乱他的思绪。压下翻搅不适的情愫，夜麟眯眼巡视起连成一排的辅宅，轻巧越过障碍，瞬然便隐没于月族庄园间，消失无踪。

　　凭着黄泉的记忆，夜麟果真摸索到了一个值得自己关注的地方，墙壁上繁琐而又独特的月族纹章连绵成标识，指引他通往一个陈设已久的书房。沾上厚厚灰层的书架上叠放着厚重的精装书，鎏金的字体在岁月封沉下透出几分古老的气息。熟悉的文字令夜麟欣慰，无意识地勾起唇角，伸手抚过镌刻文字所产生的肌理，擦拭掉掩盖光华的尘埃。

　　定神迅速查看书架上的古籍，取下几本关于记载月族历史的史册，这些记载无疑是黄泉的过去、夜麟的未来世界。虽然草草看过，但每一个时代标志事件都渐渐脱离了他所知的内容，虽然偶有重复，比如月族的兴衰。灭亡与重生持续交替着，但过程已不再如古时如此另人纠结绝望，月族的同胞们似乎也在历史洪流成长中学会了团结，只可惜幻族渐渐被月族融合，失去了两族间的区别。月华古都的遗址在书内表达太过模糊，但是只要自己能找到方向，幻族神殿定在不远处。

　　支着下颚思索，不意外听到了靠近这儿的脚步声。虽然不知是谁，但夜麟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坦然继续翻阅，直至木门被拉开，双眸才脱离密密麻麻的文字，对上来者。

　　浩海蓝的眸很深沉，脸部轮廓让夜麟仿若看到了年过半百的幽溟，深色的发在灯光下泛出幻紫的流光，满目仁蔼，举手投足尽展其高贵修养，高雅而又富华。

　　这长相……夜麟一语未明，合上手中的典册，静等对方开口。

　　“许久未回，汝还是爱躲在此处，”月王淡笑，仿若未感儿子浑身散发出冷漠的气息，“……黄泉，还不愿开口唤吾一声爹么？”

　　“你，没有资格。”平淡开口，夜麟忽然觉得来现代一游这次是回本了，连这个从未谋面的老头自己都见着了，还有什么遗憾可言？或许该将他揍倒在地，满足一下被灭族之恨？

　　“哈，就算汝说再多次，吾也不会死心的，汝毕竟是吾儿。”月王伸手，夜麟便明了地将手中的书递给他，顺手翻了几页，不禁喃喃道，“月族峥嵘岁月，现今也唯有直系才看得明白，古语分说云云，汝一向不屑，今日倒是难得愿意了解。”

　　听他的口吻，似乎知道不少，夜麟盘算利害，便问：“月华古都的记载，你可知？”

　　月王蹙起眉，对黄泉今日的反常倒是惊讶，不过只是沉默片刻，将手中的书放回架上，举步绕过黄泉向里头走去。夜麟抱臂看着他从书架内侧捣鼓出一本陈旧的册子，半眯的蓝眸顿时清亮起来，“这是……”在月族藏书阁内，竟还有属于幻族特有的文书。

　　“唯有汝看得懂的珍藏，”月王将书搁在夜麟手中，思绪渐远，“在汝还小时就曾问过吾这四字，当时汝就拿着这本书，指着之间无人认识的字符到处询问，可还记得？”

　　夜麟挑眉，这些黄泉的记忆自己又怎么会知晓，不过他也不禁讶异，小泉仔居然还会认得幻族的言语。没有矜持地翻阅泛黄的纸张，直至到头才发现这仅是上半卷的内容，而落款人——黄泉。

　　将视线移开书册，月王已是关注自己许久，对上黄泉不解的神色，负手而立，娓娓而谈：“吾翻阅过所有古籍，发现每隔一段时期，身为月族王者膝下会得三子，银血、夜麟和幽溟，这是吾族历来为三子的命名，千年未变。”

　　“喔，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意？”

　　“三子之中，唯有一子总是与众不同，他从未在月族过多停留，更不会与亲人促膝长谈，他是月族的一个过客，却终是不可分割的血脉。黄泉，汝认为呢？”

　　“……就算将夜麟改名为黄泉，那人也依旧会是你人生的过客，月王。”

　　“哈哈，的确，但是尝试改变，才会有希望不是么？不懈改进总比裹足不前有所突破啊……”接回书，轻抚书册上的落笔，“至少他努力传达的事物让汝知晓，便是种进步。”

　　“那就受教了。” 夜麟似笑非笑地望向月王，他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亲儿的渴望，但毕竟自己不是黄泉，至少现在不是，“你可以试着努力，说不准哪天某人就会被打动。”

　　“这是汝赋予的希望么？”

　　“也许吧。”那也要看小泉仔自己了，夜麟摆手，“能将这书给我么？”里头的信息确实重要，即使是半截，也蕴藏了不少秘密。

　　“这个家没有不属于汝的东西，想要便拿去吧。”将书给了夜麟，月王也不再逗留，“吾还要招待客人，先行一步，汝若乐意过来露个脸也好。”

　　夜麟颔首，答应不答应也不表态，直至那人离去，才再次细读手中册子，心里也有了大约的轮廓。

　　有时候真想说自己够鸡婆，老做一些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来给未来的人添堵。“大概是玩上瘾了吧！”屡试不爽，不是么……

　　夜麟收好书，直接绕过热闹非凡的大厅，转而去停车处。

　　银血、幽溟见过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获得了，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逗留在这里；而当自己走到车边，俨然发现罗喉已在车上等候。夜麟怔然，又即刻当做无事般打开车门，“等很久？”

　　“并无。”拧灭手中烟头，罗喉发动引擎，缓缓将车驱离车库。

　　“不问我前面去哪儿么？”打破沉默，夜麟通过后视镜看向罗喉。

　　转而对向闪烁明朗光芒的蓝眸，罗喉即已了然，又何须多问，“汝自己看着办就好。”

　　“太过相信人，一向是你的弱点。”夜麟不禁咋舌，将视线调转窗外，今夜璀璨的星空甚是夺目，独占鳌头的皓白新月成为深夜一道迷人的风景。

　　罗喉沉声而笑，随之淡然开口：“无妨。”

　　有些事，并不值得深究；有些人，则无需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