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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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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锐受到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他活到现在,唯二次打人,一次是Wilson,那时两人是互搏,都有受伤;另一次是傅玉致。但是他没有对胡石银的手下动手,他只是在现场,他被诬陷了。年轻的洪锐,世界名牌大学大二的学生,要他接受自己蒙冤入狱变成刑期10年的囚徒,太痛苦也太漫长了。
洪锐入狱后,就知道他与唐奕川的感情已经画上了句点。唐奕川要做检察官,而他是刑事犯,怎么在一起呢?他作为黑老大的儿子,别说公检法系统内了,媒体平台都会大肆报道“黑老大儿子打击报复被判入狱十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就算出狱了,在国内又能做什么呢?他连作为唐奕川的朋友出现都不可以,因为他是涉黑人员,已经记录在案了。而高墙之外,还有一个傅玉致。阿川对他动过心,他也喜欢阿川,这样双向的吸引就像磁石,总会朝着彼此的方向奔去,而洪锐已经失去自由,拿什么去阻挡呢?他没有信心了。
同仓的一个犯人受人指使,每天都搞洪锐,狱警看到也不管,洪锐的尊严与身体都被不断践踏。胡石银赢了,他还要赶尽杀绝。
国家扫黑,他父亲洪兆龙作为国内最大□□的老大被抓,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父亲马上会被判死刑,与爱人的相聚也遥遥无期,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洪锐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他就是想再见阿川一面。
而那段时间的唐奕川也过得不容易。洪锐虽然比他大一岁,但从小自己就充当了保护对方的角色,加上路楠对洪锐的极度宠爱,洪锐在生活上没有吃过一点苦。监狱生活辛苦,洪锐年龄还小,一个人在里面承受一切。唐奕川到处查资料,看服刑人员如何获得减刑,他咨询学校的教授,他问律师,甚至找了各种讲监狱生活心理的书籍,他得及时疏导洪锐的情绪。他最怕的是洪锐情绪的崩溃。洪锐不是坚强的人。
终于可以探视,见到洪锐的脸,唐奕川的眼眶就涌满了泪水。他年轻的恋人瘦了一大圈,可见在里面过着怎样的日子。他把手附在玻璃上,拿起话筒,喊“Larry”(洪锐英文名)。他喊了几声,洪锐才拿起话筒,已经哽咽地不行。唐奕川说:“别怕,Larry,我会想办法的,我查过了,10年的刑期可以减下来一半的,也就是减5年,你别怕……”洪锐静静地看着唐奕川,看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孩。阿川的气色不好,最近应该备受煎熬,一切都结束就好了。他想。
“你跟我说说话,你…你有没有按时吃饭啊?”洪锐一直沉默,唐奕川有些着急。
“如果不是我爸资助你出国,你是不是就不会……”洪锐歪了一下头,抹了眼泪,接着问:“你如果在我之前遇到了那个傅玉致,你是不是会和他在一起?”
唐奕川没想到洪锐会在这时问出这种问题,更没想过和洪锐以外的人在一起。但是他不喜欢欺骗,尤其是对洪锐,他也不喜欢这种假设,生活只会向前,没有如果。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勉强笑着对洪锐说:“你在瞎想些什么呢?我不会离开你。我每个月都会来看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早些出来,你信我。等你出来,我们就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等我们老了,退休了,就一起开个宠物店……”
“有个犯人总弄我,狱警看到也不管,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洪锐打断了唐奕川,轻声地说。唐奕川惊住了,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里面的生活并不只是辛苦,更多的是其他的折磨。他的拳头紧紧攥住,一句话都说不出。
“算了,你别再来看我了,也别想办法弄我出去什么的,姓胡的还有那姓傅的律师真的没人性,多么下流龌龊的手段都会用,你跟我走太近,他们没准连你也不放过。我觉得我可能活不到出狱的时候了,我们……”洪锐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滚落,“我们下辈子……”他看着唐奕川通红的双眼紧抿的嘴唇,终是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他转身离开,听到阿川拼命敲玻璃,一声声喊他,“Larry!Larry!Larry!洪锐!——”
唐奕川那天魂不守舍地回了大学城的房子,跟老师请了假,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查资料。他查狱警玩忽职守罪如何认定,他找申诉途径。他查服刑人员被性侵如何取证,但是那时国内的法律条文怎么都找不到男性被同性性侵的维权条款,这块是空白的!□□罪受害者只适用于女性,而那时强制猥亵罪的受害者并不包括成年男性,他没办法用法律的武器保护他年轻又绝望的恋人。
那段时间的唐奕川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想,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讽刺呢?学法一直是他的理想,他的恋人跟着他回国,而法律却将无辜的年轻人关在高墙的另一边,现在恋人又受侵害,法律竟然无法保护他?!就在他产生巨大质疑的时候,路楠来电说洪锐自杀了!路楠是洪锐的法定监护人,监狱那边直接通知了他。
当唐奕川疯了一样地赶到时,只能看到白布覆盖着的瘦削的肢体,再也没有温度的肢体,洪锐才19岁啊!他抱着洪锐痛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同样崩溃的还有洪兆龙和路楠。那段时间,路楠到处奔波洪兆龙的官司,上下打点,还有要处理的一些“证据”,路踵都天天过来帮忙。而洪锐去了监狱服刑,一个月只能探望一次。监狱比看守所条件好一些,需要用的东西唐奕川那边都准备了,路楠想先保住洪叔的命,再去疏通一下小锐那边的监管人员。但是洪叔的判决刚下来,小锐就自杀了。得到通知的洪兆龙,当下就中风了,没办法见他的心肝最后一面。
洪锐被葬在他母亲旁边,唐奕川在墓前放满了他最爱的白色雏菊,久久都未离去。他一遍一遍地播放小提琴曲《爱的礼赞》,那是洪锐最爱的曲子,也是洪锐向他求婚的曲子。
路楠赶回去了,洪兆龙病重,监狱医院治疗条件有限,他要给洪兆龙申请保外就医。
天气非常寒冷,那年好像是几十年来最冷的冬天。空中开始飘雪,唐奕川一直坐在墓前,直到天黑才起身离去。他回家想洗个澡,却瞥见浴缸旁的红酒。那是洪锐上次泡澡时喝的,没喝多少,洪锐再也不会回来泡澡了。唐奕川躺进浴缸,开始放水,然后打开红酒瓶,直接往嘴里灌。他放的是凉水,但是他没有察觉到。他喝光了红酒,在浴缸里睡着了。他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半夜气温继续下降,到了清晨,太阳升起时,浴缸里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唐奕川还是没有醒过来。
然后,傅玉致来了,奋不顾身地爬楼敲玻璃,救了唐奕川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