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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说好话(9) ...


  •   刘三好手砸坏了不能做尚宫局女史有人觉得可惜,但她很快就被调到得宠的美人身边去,又叫人觉得她实在走运。

      像这样的调动,太皇太后也不太关心,甚至也不怎么能传到她的耳朵里,难道连宫人的调动也要她费心不成?

      大明宫内设有妃嫔的寝殿,三好投桃报李将蝴蝶钗显出来,言语之中谈到幸好这蝴蝶钗是在受伤之前做好的,只可惜日后不能为美人继续制钗了。

      美人大失所望,不过有蝴蝶钗在手,这等小事忘记也就忘记吧。

      三好很快被冷落,宫人们踩高捧低自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很快就把她安排着去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活。

      做女史自然要好过如今做粗活宫人,不过三好没有落差感,因她知道眼下是越低调越好。

      她来了大明宫,钟芙自然有机会将人调走,她将人安排在茶水房里,平日也不怎么见人,活少刁难也少。其他宫人见她明显是被人罩着的,自然不敢拿乔摆出什么前辈姿态,不过说实话有钟芙在的这几年,李湛身边的宫人还真没有那种心思坏的,因为坏心眼的早被钟芙不着痕迹地踢出去了。

      说回朝堂之上,自三月李绅被贬,朝中李逢吉气焰愈发嚣张,本来除去眼中钉他该高兴才是,只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只踢走李绅还不够,他想要他的命,要他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李绅联合大半朝臣进言,请求诛杀李绅,李湛被人说得心思浮动,看着那些诏书似乎觉得他们说得也对,毕竟留这么一个不支持他的臣子有什么用呢,万一人家以后得势想要借其他亲王的力推翻自己呢?

      李湛犹豫不决的态度被许多人看了出来,李逢吉觉得自己还得加把劲,但也有忠心的大臣知道这一切的一切,谣言的源头,不够都是从李逢吉那里流传出来的,为的就是将李绅置于死地。

      不可坐视没有错误的朝臣枉死啊,翰林学士韦处厚也上表提出不可擅杀李绅。

      李湛觉得韦处厚说得也对,毕竟李绅什么坏事也没做,贬谪也就罢了如今杀了是算怎么回事呢?

      韦处厚如今任翰林学士,翰林学士是唐中期宰相们的预备役,许多宰相都是出身翰林。翰林院就在大明宫西侧,麟德殿之后,翰林们在此起草诏书,到了晚间也有人在此值守。

      十五这日,正轮到韦处厚值守,到了下半夜忽然下起小雨,冷风冷雨从未曾禁闭的窗中飘进来,只把人冻得一个趔趄。

      韦处厚踱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外间小雨细细,他抬头仰望,天空一片漆黑,天幕上一丝星光也无,这样的天气这样昏黑的夜晚难免叫人心情也跟着糟糕几分。

      想到今日朝堂上的暗流涌动,皇帝的漠不关心,韦处厚就觉得悒悒不乐。

      只是他能做的都做了,如今李绅是否会被诛杀,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刚将窗户关好回到座位,心事重重之下根本无法凝聚心神处理公务,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再写一封奏表呈于皇帝。

      李绅刚研磨准备下笔,门口处就传来一阵轻轻的笃笃声。

      是有人在敲门。

      一丝疑惑漫上眉宇,韦处厚起身近前,警惕地问着是谁却并未开门。

      大门被人推开,一个面生的宦官站在门外:“冓夜前来,还请大人见谅。”

      见是个宦官,韦处厚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是皇帝要召见,他很快摇头,若是圣人召见,怎么回事现在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他心里的警惕拉满,面上却称得上是温和:“不知公公如何称呼,在我这翰林院做什么呢。”

      甚至他还想问,无诏而出,你是怎么进到这翰林院的。

      来人呵呵一笑:“说来话长,大人还是先请在下进去细说吧。”

      这人正是钟芙,只是从大明宫的东边到了西边,又不是出宫,对她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她今日借了套宦官的皮正是来“忽悠”韦处厚的。

      也不能算是忽悠,韦处厚正在为奸臣撺掇皇帝诛杀李绅一事而发愁,钟芙正是过来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交浅言深是大忌,更别说上来就谈朝臣处置一事,韦处厚只当有诈,对来人的言谈不为所动。

      钟芙知道他谨慎并不以为意,只是笑笑道:“大人不信我有这样的本事?”

      韦处厚淡淡道:“韦某从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宦官。”

      钟芙大笑:“大人是在嘲讽我呢。”

      韦处厚悚然一惊,忍不住道:“既是深夜前来,何故如此张扬?”

      钟芙敛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韦相公,实不相瞒,眼下能救李绅的只我一人,您不与我交心,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绅客死异乡了。韦相公再想想,在下隔日再来。”

      钟芙说完,向他拜了一拜,很快大步踏出院落。

      韦处厚不意料她要走,下意识伸手,却猛然一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桌案上,他抬头看门窗,门窗紧闭,不像有人来的样子。

      他心下骇然:难不成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不成?

      韦处厚心事重重,到了白天脸色自然愈发难看同僚只以为他是为李绅事情发愁。

      他当然还是对李绅的处决百般忧思,他将连夜写的奏表呈上去,只是便如石沉大海,更无一点声息。

      眼看皇帝无动于衷,韦处厚心忧如焚,等他回到翰林院静坐时,莫名想到昨晚发生的事,那人说他隔日会再来,是不是梦,只要验证一番不久知道了?

      隔日,韦处厚与人换了值守静静地等着钟芙到来。

      待那日的时辰一到,外间果然传来敲门声。

      韦处厚心下悚然,觉得此情此景当真如山野传说中的野神狐鬼一般,叫人觉得背上发冷。

      只是他一开门,对上的是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方才那种幽清的的感觉顷刻消失不见。

      钟芙进门开口见山问道:“韦相公可想好了?”

      韦处厚喟然道:“公公神通广大,韦某佩服,不知要如何营救李相公,而韦某又能做些什么呢?”

      钟芙沉吟道:“其实要相公做得也不多,李相公的事说来难也难,但说来容易也容易,在下找韦相公商议此事,只是想以此做场交易,让相公帮我一个忙。”

      韦处厚见他丝毫不提如何行事,眉头一皱便道:“韦某不才,但也是尽己所能都不能打动圣人,公公如何办成此事,安敢说易?”

      钟芙笑吟吟道:“韦相公何必动怒,在下要是说了法子,您大可以甩开我自己去做,只是到那时在下还有什么用呢?”

      韦处厚气闷道:“那便将你的条件说来。”

      钟芙正色道:“这事简单,我想托大人做一份户籍。”

      这个条件大出韦处厚意料之外:“你想叫韦某做一份假户籍?”

      “不,”钟芙沉声道,“我要真的。”

      “一份寡妇的户籍,相公可不要拒绝。”

      此事肯定在例法之外,韦处厚本应拒绝,但条件都完不成,交易如何还能继续,何况这件事他确实能做,翰林学士官职不低,只一份户籍,安排他的门人就能去做,不在话下。

      更为重要的事,户籍会留底子,有了这份户籍就相当于是拿到对方的把柄,到时谁用了这份户籍,沿着向上抓,就能把人揪出来。

      韦处厚略微思考后问道:“公公能否手一下这户籍是为何人所用,毕竟韦某也要稍作了解,免得日后出事。”

      钟芙笑道:“好说好说。不瞒相公,我义父在宫外有个老情人,此人是个烟花女子,我义父想叫她从良,只是他老人家眼下被王守澄那老东西打压,不敢明目张胆做此事,故而作为义子的我自然要想方设法出一份力气了。”

      对于这个说法,韦处厚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也装模作样赞道:“原是如此,孝心可嘉。”

      钟芙道:“先拿户籍,再办事,把柄在相公手里,成与不成,相公横竖不愧,如何?”

      “一言为定!”

      韦处厚从混沌中醒来,见周遭一如往昔,仍是只有自己无知无觉陷入沉睡,他不禁叹道:“竟如一场大梦!”

      ……

      钟芙借着夜色悄然行走在宫道上,一路上都是平安无事,她的功夫已渐渐练成,虽时日尚短,但想绕开守卫却不在话下。

      她眼下自己单独睡一个房间,行事更是方便,她将衣衫除了藏好入床小憩,等待白日将来的另一场演习。

      李逢吉锲而不舍说李绅的坏话,左一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有一句不诛便叫小人存活于世,那架势好悬以为李绅刨了他家祖坟。

      李湛为躲李逢吉,假借自己要参悟先帝留下的奏表以应对国事将人挥退。

      钟芙将李恒李纯在世时留下的诏令都搬了过来,李湛信手翻弄,也不知怎么的,就翻到了一份李恒在时请力太子的上表。

      这上表的末端清晰明了地写明了奏表的人,其中李绅赫然在立!

      李湛脸色难看,半晌呵呵冷笑,他是被李逢吉给耍了!

      说什么李绅不支持立他为太子,这分明就是污蔑!

      李湛气郁地传令下去,日后再不准李逢吉谈论诛杀李绅一事。

      钟芙默默将诏令奏表处理好。

      所以这件事很简单,李湛之所以左右只是单纯因为以为李绅不站在他这边,将这个疑虑解除了,那李绅自然无性命之忧。

      所以这件事简单也简单,叫李湛看见就行了,难也难,只在如何叫他看见,非身边亲信不行。

      李绅的事情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韦处厚稍感松口气的同时心下也划过一层隐秘的忧虑。

      左右圣人心意到了如此地步,此人向善还好,否则日后必成大患啊!

      他叫人盯着那份户籍的流通,只是一连数日都不见动静,他悄悄查探是否有宦官与歌女相好,也是无迹可寻。

      事情未曾按李逢吉所想而走,李逢吉自然老大不愿意,王守澄借故寻了李湛几次也是毫无效果反惹恼了李湛,叫他大骂了一顿。

      王守澄此时已知枢密使,被小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自然心中不快,他心下冷笑,以为当了皇帝就高枕无忧了吗,这个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下一个。

      王守澄袍袖下的手攥成拳,他想起了当年是如何用这双手结束宪宗李纯的生命的,一个英明神武的帝王也不过如此,再杀一个小儿又有何难呢。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宫中住所,只是不知为何,半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太医被那些小太监们拉到王守澄住处时,正听到那个在朝中手持权柄的大太监在兴奋地吼叫着自己是如何杀害了宪宗皇帝。

      这可真是平地一声雷啊!

      差点吓得太医当场撅过去,仅仅一息过后,太医便回过神来,抓着药箱转身便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速跑回太医院,生怕他跑得慢一点,待那些宦官反应过来便要杀他灭口。

      想要不被灭口大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将这件要命的事传扬得越多人知道越好,不多时,太监联手诛杀宪宗的消息就闹了个沸沸扬扬。

      这消息的散播不只有太医的功劳,这些宦官里也有受王守澄欺压而看不过他的,一来而去,自然无法隐瞒。

      好大一颗雷震得朝野动荡,待审过之后,刑部将涉事的陈弘志和王守澄收押在案,其他虽未涉事的宦官也遭到了打压,谁叫他们是梁王二人的党羽。

      其实说起来陈弘志决心杀宪宗也是为自保,当时李纯杀害大批宫人使宫人人人自危,他死在宫人手上也算一报还一报。

      夜已深,天边一勾弯月,四下几颗小星。

      钟芙身披厚氅倚在窗边赏月,月华淡淡笼罩在她身上,人如鹄,月如霜。

      这也算她给大唐留下的小小礼物,尽管制度不变,宦官还会在有,但是能除一个是一个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好,这是明天的,明天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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