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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梦乍醒 ...

  •   “在现代社会的重压之下……”

      “酒酿圆子一碗十二要不要……”

      “离高考还有三十天……”

      脑袋里叽叽喳喳回荡着无数陌生、又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这令周殊睁开眼睛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

      看着熟悉的雕花床栏,周殊缓缓抬手,试探着在空中抓握几下,确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尚佳。

      然而他依然有些混乱:他觉得脑子里多了点什么。

      周殊忍受着脑子里嗡嗡嗡地响着各种奇怪话语,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在书院里闲云野鹤般研习着诗文,对即将到来的科举熟视无睹;某天闲逛时偶然与张家大少爷张巽又起了摩擦,再次被这位武举夺魁的热门人选拉去比试……

      然后呢?

      周殊茫然地回想着,记忆里只有一阵天旋地转,以及在他视野中不断放大的树干……

      再然后就是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他”从这“比武时丢脸地、主动地、以头抢树耳”的“梦”中醒来,睁开眼后无比自然地拿起名为中性笔的怪异“雕刻刀”,在厚厚一叠写满字的雪花纸上画起了朱批。

      就像梦中的“他”不对自己梦了十六年身在大楚的完整人生感到怪异一样,他那时也不觉得自己多出二十六年在那个神仙地方的生活记忆有什么奇怪。

      他非常自在地在梦里的奇怪世界生活着,直到现在醒来,他面对在大楚活了十六年的周殊的记忆,和在名为燕华的现代国家活了二十六年的“周殊”的记忆,终于迟来地感到了混乱与诡异。

      混乱自不必说,是源于他一个人拥有了两份过去;诡异则是因为他发现,他似乎觉得这两份记忆都应该属于他,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想来是前世今生,或者我是那位神仙周殊散失在凡间的一缕神魂……不过,既然我身在大楚,那我理应是大楚的周殊。”

      周殊非常心大地不去多想,轻快地敲定了自己应该如何泰然处之。

      将这前因后果全部理顺,周殊利落地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踩住鞋子落地的一瞬,不得不说,他内心还是有点小感动的——张巽那厮当真手下留情,他身上没什么伤——

      扑通!

      这点感动在他站起来后双腿一软跪下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低血糖!周殊两眼一黑。

      一声巨响引来了挂着黑眼圈的小厮,阿禄推开门,只见自家少爷跪在地上,神色不很明朗。阿禄拧着眉无奈地一拍大腿,冲过来扶他,架住他的胳膊就唠叨起来:“我的殊少爷呀,您这又是鼓捣什么幺蛾子呐?好不容易醒了,也不喊我,扑通就跪这儿了,是想先拜一拜各位祖先,好让老太爷别拎着拐杖打你?”

      周殊嗯嗯应声,“对对,我也老大不小了,再跟爷爷绕着城表演‘我逃,他追,我插翅难飞’的戏码,不合适。”

      阿禄:“?”

      这是什么戏码,没听说有戏班子唱这出啊?

      阿禄索性把这事撂下不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刚昏过去那会儿,张大少爷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瞧,张家的大夫和咱们请的刘大夫都说没事,就是头可能伤到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有。”

      阿禄紧张地等他继续说。

      周殊诚恳地与他对视道:“我感觉我已经饿麻了。”

      阿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昏了三日,是该饿了。正好晚饭,等着吧。”把他撂在桌边走了。

      周殊笑笑,知道阿禄这是去安排上了,自顾自拿起衣架上准备已久的衣物逐一穿戴。说是小厮,阿禄的职责实际上更近似于一个秘书,或者护卫。

      周家乃是将门,祖祖辈辈战死沙场者十有八九,任用人才向来不拘一格、不设阶级——故而阿禄展露才能后,被调来他身边暗中辅助。

      此人哪儿哪儿都好,可惜,太啰嗦了……周殊感慨着,期盼自己能早些回书院。大楚的皇家书院不允许任何人带仆从随侍左右,这样他还能轻松几天。

      至于科举之后……

      周殊回忆着自己在神仙地方拥有的知识,大把的“史实”可以供他参考:什么君主立宪、民主共和制,二元制国家,社会主义……还有那什么明清、民国……

      半晌,周殊穿衣的手一顿,他垂眸虚虚盯着一处,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去。

      “社会的变迁不能一蹴而就,操之过急除了给自己落一个恶名,什么也得不到。”周殊喃喃自语,“可是,看我大楚的局势,别说革新……”

      还能延续几个十年都说不准。

      朝堂势力纠纷极为混乱,他小叔周奉图好几次想要辞职不干,都靠被周老太爷硬生生打得坚持下去。

      周殊心想:反正我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框架,装作无意,给那些个皇子提一下便是。

      他本人?当然是摸鱼万岁了!

      摆烂!摆!都可以摆!

      反正他以前也是那副对朝堂兴致缺缺避而远之的样子。

      笑意重回周殊的脸上,他整理好仪容,往周老太爷那边去了。

      周殊是遗腹子,据他叔说,他父亲周奉山接了急报去解决入境的敌人,一去不复返。母亲因此忧思过重,小产生下他的时候一起去了。

      爷爷严厉也慈祥,一直对他很好。

      “你这小崽子!”

      ……不包括现在这个吹胡子瞪眼的鳌拜形象!!

      周殊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双手护住头脸,“爷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和张巽打起来的!”

      “你这不孝子!”周老太爷举着他那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闷响听得周殊头皮一麻,“打就打了,习武之人兴之所至,切磋一二有何不可?”

      诶?那……周殊挡在脸前面的手臂略微放下,旋即,那拐杖便蛇似的,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中他的额头,一声脆响,“叭”地给他留了个红印子。

      “疼!”

      “疼什么疼!娇气!”

      确实不怎么疼。主要是老太爷用巧劲留的印子轻易消不下去,他一出门,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又被训了一顿。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你小子!”

      周老太爷抬手就又给他“叭”了一下。敲完又略有迟疑,他这淘气孙子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真是脑子坏了?

      周殊趁着空档,眼疾手快给周老爷子抚了抚背,“爷爷别气了,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哼。”周老太爷拐杖一顿,“我问你错哪儿啦?”

      “我……”

      “你说说你,”周老太爷情绪平和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张巽那小子,不说他敢作敢当,也不提他爱憎分明,他那武功练出来后就没有一时松懈过!你倒好,上了比武场,居然打都没打就自己撞树上昏过去了……你……唉!”

      周殊这才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记忆太多,脑子有点进水,不大灵光。他干笑两声。

      “不提这个了。”周老太爷摆手,“先吃饭,我让阿禄找了刘大夫,等吃完饭了让他给你好好瞧瞧。你醒来之后,处处都透着点怪。”

      这个周殊就有的聊了,“对了,爷爷,你肯定想不到,”他兴高采烈地比划,“我昏过去的时候,魂儿去了神仙的世界呢!”

      周老太爷以笑相对,但显然不打算信,“不提这个,你这武练得如何,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检查过了。来,比划比划。”

      周殊不及细说,便被周老太爷拿考教功课转移了话题,接住他扔过来的矛,直到吃饭也没再有机会提起这事。

      今天的饭桌上依然不见周奉图的影子,周家家主、周殊的小叔不在,餐桌上便只有周老太爷、周殊、阿禄和另外三名仆从。

      周老太爷喜欢热闹,所以没有外人时,一贯让大家聚在一张桌上吃饭——这六个人,加上周奉图和他远在边疆的一双儿女,就是周府如今的全部人丁。

      落座,开饭。

      周殊一边胡乱回应着大家的关心、吃着碗里一人一筷子堆成小山的食物,一边考量着:虽然威望不减昔日,但看这些面子工程,周府已经没落三四十年了。

      据说从父亲那一辈起就是这样。不过周家人没有贪图享乐之辈,安贫乐道不复如是。

      周殊乐得如此——越不起眼,他摸鱼就越方便。

      远的不提,他的至交好友郁尧年和与他有过节的张巽,这两人就是家族树大招风。郁尧年分明是和他一个性子,却偏偏不得不去登家主之位,科举也必须拿出数一数二的成绩。

      郁家和张家,并着柳公达背后的柳家,周殊的同龄人里,恰好集齐了当今权倾朝野的三大家族的继承人。

      这一次的科举可谓是三雄逐鹿啊。周殊心想,到时候他一定要前排看乐子。

      饭桌上,周老太爷心下暗忖,这孩子吃东西也呆头呆脑的,恐怕脑子是真的撞坏了。

      想着,他有些懊恼,恼火自己怎么就顺手拿拐杖戳他的额头了——万一给他的痴呆添火加柴怎么办?唉,人老了,没有年轻时做事想得周到了。

      “咳。”饭吃得差不多了,撤了桌,周老太爷看着天色,清了清嗓子,“时间差不多了。和刘大夫约好的是酉时三刻,去准备一下吧,给小树好好瞧瞧。”

      小树,这是周殊的乳名。

      周殊这才想起,大家执意认为他撞坏了脑子。

      “爷爷,我真的没事!我头脑清醒得很,想问题很快,身体更不必说。”周殊说着,用力锤了锤胸膛,以示身体强健。

      周老太爷不由分说,“让你看你就看,哪儿来的废话。你醒了怎么也得再看一遍大夫,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可是阿禄懂医术啊。”

      “我学艺不精,哪有刘大夫看的好啊。殊少爷,你是不知道,刘大夫一天少说要看六十多个病人呢,有不少还乡的士兵都喜欢找他……”

      “打住打住……我……”周殊最受不了唠叨,“行吧,毕竟有种担心叫你家里人觉得你需要看医生。”

      答应了下来,但面对刘大夫,周殊还是浑身不自在。他自幼习武,刘大夫也和他混得比较熟了,但问题就是太熟了,这位老中医不止知道他撺掇郁尧年一起捉蜜蜂、跟张巽上城外荒地里大侠决斗,连他几岁还在尿床都一清二楚。

      自打周殊进了皇家书院,有御医看护,他和刘大夫是许久未见了。

      时隔两年,刘大夫身后又多坠了一个小尾巴,一个小女孩,年纪不超过十岁。

      “跟着你学医的?”周殊猜测。

      “算是吧。”刘大夫摸着脉,跟周殊时不时说几句话。

      什么叫算是吧?周殊心下疑惑,也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她娘是我一位老友的弟子,她肯定能算我的徒孙。年轻人把她托付给我,老朽照看一二而已。小姑娘想学自然好,不想学也无妨,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啰。”

      周殊对他背后的人际关系不感兴趣,“刘老,你看,我这身体是不是好透了?”

      “嗯……脉象上确实无碍,精气神也足。唯独和你交谈时……”

      “交谈时……?”

      “交谈时比往日多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看得出不是神志不清,而是些其它原因。无伤大雅。”

      周老爷子长出了口气。没事就好。

      “既然没事,那我明日便回书院吧。正好和张巽把比试的事了结了。”

      “也好。”

      得了老太爷首肯,周殊心里松了口气,不由得谋划起明天回了书院怎么摸鱼。

      只可惜……

      周殊看着周老太爷的背影,摸了摸顶着红印的额头,小声和刘大夫询问:“您那药研究出来了吗?”

      “这会儿知道尊敬长辈啦?”

      “平时那不是显着亲近嘛,咱俩谁跟谁,那么客套干什么。”

      “客套也没用,你明天就顶着这一脑门的红印儿等着被笑话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梦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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