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萧 流离》南宫七七

7、第007章

　　一轮弯月悬于夜空，淡淡的银辉似一层朦胧的雾笼罩在城市上空。已是深夜一点半，除了某些夜夜笙歌的场所，杭城大部分地方都已进入沉睡状态，这时，一架飞机飞越半个地球，稳稳落在城东机场。

　　萧瑟下了飞机，一连接上手机信号，便是一连串的信息提示音，他直接翻到琅琊一哥打开他的来信，十五分钟前发来的，说到了。

　　萧瑟未多做停留，拿了行礼便和萧凌尘去汇合。这趟飞行，机上的旅客不多，萧瑟又是私人行程，未向外透露半分，国内所有人都以为九金影帝此刻正在卡维佐罗享受众人的簇拥，可谁又知道影帝他偷偷摸摸地回国了呢。

　　在停车场找到萧凌尘，萧瑟将行李扔给萧凌尘，自己一头钻进了后座。待萧凌尘放好行李坐上司机的位置，萧瑟问道：“无心怎么样，还好吗？”

　　“能吃能喝能睡，他可好得很。”萧凌尘冷哼，说着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座那家伙听后嗯了一声就开始闭目养神了，萧凌尘顿时有点不是滋味：“我说你这就完了？我呢？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你看不到吗？整天就知道无心无心无心，萧楚河你搞搞清楚，我，萧凌尘，我才是你亲兄弟。”

　　“你还能在这儿跟我叭叭，说明你也好得很。”萧瑟眼皮都没抬一下，“而且你刚刚也说我们是兄弟，即你为兄我为弟，你不关心我反倒要我来关心你，你要脸么萧凌尘。”

　　“行行行，是萧某我不懂事了。”萧凌尘这下是真被气笑了。

　　“知错就改。”萧瑟气死人不偿命。

　　“……”萧凌尘气得差点咬碎牙，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瞬间飙了出去，原本要花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只用了42分钟就到了禾丰小区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二人提着行李搭载电梯抵达8楼。萧瑟按密码开了门，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打开客厅的灯，萧瑟见两间卧室的房门都敞开着，他放下手中的包，微蹙眉头走过去开了两间卧室的灯，屋里都没人。

　　“人呢？”萧瑟脸色不太好，问跟过来的萧凌尘。

　　“这臭小子玩我呢。”萧凌尘啐了一口，翻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打开一张图以证自己清白：“七点多他还说在楼下遛狗，一会儿就回来。”

　　萧瑟揉揉眉心，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杭城一中教学楼的天台上，一道身影四仰八叉躺在那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正是前半夜找来这儿的无心。他在等学校整个安静下来后，绕着学校外墙走了两圈，才找到个监控死角翻墙进来的。

　　无心以为自己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多少可以想起一些往事，但很可惜，他即便站在当年的那座教学楼下，除了那段一直重复的死亡现场，他便再想不起其他的了。

　　“这样也不行啊。”无心仰头望着眼前的教学楼，梦里总觉得这栋楼很高很高，现在一看原来也没多高，不过六层而已。无心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从楼梯往上攀爬。

　　待爬到楼顶，放眼望去，周围的环境建筑经过时间的变迁也是大变样，无心看着只觉得更陌生，他不禁有些迷惘，自己真的曾在这里读过书吗？坐地往后一躺，无心望着苍穹，明明月亮高悬，却看不到多余的星星，明明整个城市灯火通明，无心却觉得自己好像看不到一丝光。

　　无心就这般躺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但他睡得却不踏实，一会儿他梦见自己在不断往下坠，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被泡在水里差点憋死，迷迷糊糊间，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将他从无尽梦魇中拉了出来。

　　无心摸过手机眯眼一看，显示的是萧老板来电。

　　“萧瑟？”无心整个都还是懵的，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唔～你怎么这时候来电话啊？”

　　“无心。”电话对面萧瑟似乎松了口气，问道：“你在哪儿？”

　　“我在……”无心扭头看了一圈四周，一时竟没想起自己在哪儿。

　　“在哪儿？我在家，你没在。”无心的犹豫让萧瑟有些生气。

　　“家？”无心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

　　“叶安世！！”萧瑟的耐心似乎被磨光了，警告之意扑面而来。

　　“我……”无心听得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他懊恼地揉了揉眉心，讨饶道：“你在家是吗，我马上回来。”

　　“你现在在哪里？”萧瑟不忘初心，执着要得到答案。

　　无心沉默下来。

　　萧瑟也不追问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良久，无心叹了口气，有些许无奈：“我在杭城一中，你要来吗？”

　　萧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嗯，等我。”

　　“好。”

　　禾丰小区这边，见萧瑟挂了电话，萧凌尘立刻挽袖抡胳膊一副要去揍人的架势：“那死小子跑哪去了？”

　　萧瑟却狠狠瞪了一眼萧凌尘，说道：“杭城一中。”

　　萧凌尘顿时一愣，反应过来他讪讪一笑，立刻狗腿地拎起车钥匙道：“我送你过去？”

　　萧瑟送了他一记白眼，夺过萧凌尘手中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开太快——”萧凌尘跟萧瑟屁股后面叮嘱，话说没完就听得哐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萧凌尘瞬间便收起嬉皮笑脸吐了口气，回身走到阳台，他眺望着夜空，墨黑的双眸比夜色还要深沉。

　　从禾丰小区到杭城一中，开车一般半小时左右，因凌晨路况畅通，萧瑟二十分钟不到便杀到了杭城一中，他将车子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向暖黄路灯下的校门口，握方向盘的手不由紧了紧。

　　放在中控台的手机适时响起，看着校门口出神的萧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看着来电显示他轻吐了口气，随即按下接听键，然后，刚刚荣封九金影帝的萧大明星在电话那人的远程指挥下，开车绕着学校外墙转了大半圈，最终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的某车位，然后人下车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在一棵大榕树下停了下来。

　　“萧瑟，这里这里，从这里翻进来不会被拍到。”一个压低的声音从围墙里面传来。

　　萧影帝看了看眼前的水桶般粗壮的树和高高的围墙，一头黑线：“你确定？”

　　这要是被监控拍到，他萧影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虽说话中充满了怀疑，萧瑟行动上却没有一点迟疑，只见他轻松一跃，便扒拉住了榕树延伸出来的枝干，而后一提劲便窜上了树。

　　“确定确定，这里是监控死角，相信我。”围墙内的无心一边说一边跳起来为自己证明，然后就看见从树上窜出一人，迎面朝他砸来。

　　“！！”

　　两人都吓了一跳，想避开已是来不及，便只好顺其自然亲密相拥了。

　　摔落过程中萧瑟及时调整姿势当了肉垫，幸运的是这一块都是草坪，虽说狼狈，但不会受伤。不过萧瑟因甘愿当肉垫还是让无心的大光头给磕了一下，还正中胸口。

　　萧瑟差点背过气去，缓了缓才吐出憋在喉咙的一口气，半晌都不见无心有起来的打算，他闭眼捏了捏拳，忍下想揍人的冲动，咬切道：“起！来！”

　　得了便宜的小和尚嘿嘿一笑，麻溜地从萧瑟身上爬起来，随后又将自己的肉垫拉起来，抚着人胸口相当欠揍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想我紧，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

　　“是啊。”萧瑟一把擒住无心手腕，转过头，目光一片寒凉，“所以你感动吗？”

　　“感动，特别感动。”无心点头如捣蒜，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萧瑟的，作西子捧心状：“萧哥哥，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你就是我的神，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哦。”面对无心的深情，萧瑟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翻个白眼。

　　“你怎么都没反应？”无心嘀咕道，难道是他学艺不精没学到精髓？想着要不要再来点更肉麻的，一只大手“啪”的一声盖上了他的光头。

　　萧瑟骂道：“你以后少给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准学！”

　　“好嘛。”无心咂咂嘴，心说原来是真没学到精髓，一眼就被看穿了。

　　萧瑟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的和尚，白T牛仔裤，像个刚入社会的大学生，而原本他现在这个年纪，也的确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的年纪，如果没有发生当年的意外……

　　萧瑟的目光越过无心，瞥向不远处伫立在黑夜中的教学楼。

　　无心顺着萧瑟的目光也看向教学楼，他眯了眯眼，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拉着萧瑟往教学楼走去：“跟我来。”

　　两人摸黑穿梭在楼梯间，萧瑟的目光一直落在无心身上，眼中隐隐有丝忧虑。

　　来到天台，四周静得可怕，凌晨三点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幸远处路灯折射的光投过来，不致让人抓瞎。

　　教学楼的楼顶一半是天台，一半是悬空的梁柱，无心此前已将这儿的地形铭刻脑内，他带着萧瑟径直往前，踏上悬空的梁柱也似如履平地一般，一直走到天台边缘，无心才松开萧瑟往地上一坐。

　　萧瑟见状，也只好跟着坐下来，静静注视着面前的人，他在等他开口。

　　无心确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他盯着脚下的高空，想了想才开口道：“萧瑟，我刚才在这里睡着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萧瑟轻声追问，眼中既有期盼又有担心。

　　“我梦到自己在水里，怎么都浮不出水面，师父应该是在岸上，他一直喊我，可是我在水里说不了话，他没得到回应就走了，就走了……”无心很激动，同时也很生气，“老和尚得有三四年没有入我的梦了，这突然出现不救我就算了，他还抛下我自生自灭……”

　　萧瑟怕人掉下去，按住完全不顾场合就手舞足蹈的和尚，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的电话就来了，我就醒了……”无心安静下来，他扭头看着萧瑟的眼睛，对方眼中还未掩去的情绪波动被他捕捉到，无心问道：“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萧瑟，你会不会很失望？”

　　“不会。”萧瑟没有半分犹豫道，“无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无心怔了怔，半晌他垂眸一笑，好似大地回春，春暖花开。

　　萧瑟还想说什么，无心却挪挪屁股，跟他挨得密不可分，随后身子一歪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萧瑟垂眸瞥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伸手搂住无心。

　　无心闭着眼睛轻声道：“萧瑟，我想去祭拜叶鼎之。”

　　“好，我陪你去。”萧瑟道。

　　“嗯。”无心轻轻一笑，放任睡意袭卷自己，他相信，这次他定能睡个好觉了。

　　萧瑟这两天都是连轴转，本应该很累的，可此刻他却无半点睡意，他看着脚下的高空，无心虽没说，萧瑟却知道，这里就是当年叶鼎之掉下去的地方。

　　“傻子。”萧瑟轻轻骂了一句，随即又叹了口气，动作小心地将睡着的人抱起来远离危险区域。

　　回到天台让无心枕着自己的腿睡得更舒服些，萧瑟这才有时间给挂怀的萧凌尘回消息表示一切都好，知道对方更在意什么，萧瑟也没有藏着掖着，告知他无心并未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萧凌尘不由大失所望，开始回忆往昔。

　　萧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又瞥了一眼腿上睡着的人，思绪一下被拉到了多年前。

　　他和无心初见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