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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君臣夫妻 ...

  •   春夏之交,早晨还带着些许凉意,临到了中午,却多了几分燥热。

      江意寒跟随着郑贵妃的宫女走出皇宫,踏上江家的马车。

      “小姐可要回程府?”杭白体贴地给江意寒倒茶,问道。

      江意寒沉吟片刻:“且先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约摸一个时辰,绡紫见江意寒靠在迎枕上小憩,用嘴型问杭白:“等谁?”

      杭白轻轻耸肩,不出声地回答:“不知道。”

      恰好此时,马车外传来顾翎清朗中夹杂着欣喜的声音:“不知,可是江大小姐的车架?”

      车夫忙点头:“正是正是。”

      车内江意寒睁开眼睛,掀开车帘,低低地喊了一声:“顾大人。”

      顾翎望向马车上的江意寒。

      他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含笑看着江意寒,拱手道:“大小姐,对不住,顾某原本还想为大小姐谋一副凤冠霞帔。以后,顾某恐怕真的只能吃江家的软饭了。”

      凤冠霞帔乃身负诰命之女才能穿戴之物。

      江意寒眼睛突然有点酸。

      眼前的顾翎脱去一身官服,头发只用一根簪子簪着,他望向自己,仿佛在看天上的那一轮月亮。

      江意寒也笑起来,语调轻浮:“好,一顿饭八个菜,方可配得上顾公子绝世之姿。”

      绡紫在杭白耳边轻声说:“怎么办,我突然好想哭又觉得好欣慰。”

      杭白直点头。明明是那么默契的两个人,却要经历如此多的波折,才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从楚州到东西岭,再从京城到青州,贯穿南北,始终如一。

      这一边江意寒和顾翎二人才做出选择,始终关注着的朝臣们便得到了消息。

      “好好好,原本以为顾翎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对手,谁知道他居然如此蠢笨,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陛下给他的青云路!”

      裴崇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作为对手看待,一直眼红嫉妒的对象居然有一天会自毁长城,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力。

      许巍然淡笑着看向裴崇衣,悠然地从桌子上端起茶盏,放在自己唇边,只觉得今日的茶似乎比往日更加香浓:

      “所以说,这人不能只着眼于眼前一时的得失,还是得看得长远一些。”

      裴崇衣点头应是:“还是许大人见微知著,见多识广。”

      许巍然含笑:“我不过是年岁稍长,看多了朝堂上的起起伏伏而已,如今顾翎这般自毁长城,倒也是让我开了一回眼界。”

      “这顾翎,看是精明,次次都能够化险为夷,遇事总像是有天助一般,如今我可算是明白,这上天给的好运道,也搁不住这人自己折腾没了。”

      裴崇衣经年累月憋着一口气,他和顾翎同科同榜,可偏偏一个一路高升,一个还在翰林院熬资历,这一熬恐怕就是几十年。

      原本裴崇衣还和程徵讨论,可程徵那家伙嘴巴严归严,但是心里怎么想的,裴崇衣却看不透。

      倒不如孔首辅一派的诸位大人,和自己畅所欲言。

      许巍然喟然长叹:“弃官保商,顾翎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实在是愚不可及!权势在手,还怕没有银子吗?居然选择舍弃官位,当真是让人发笑。”

      裴崇衣附和道:“确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程徵自然也收到了顾翎辞官请求陛下赐婚的旨意。

      恰好这日休沐,程徵呆在程夫人房中,消息传来,程夫人和程徵皆是惊异,不过程徵很快回过神来,了然道:

      “这也就是顾翎了。”

      程夫人却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那顾翎……即便家中无长辈亲眷,可此番是否太过草率……”

      士农工商,没得弃官保商的道理啊!

      “若是顾翎,似乎也不难理解。”程徵很少见到顾翎,但是少见到的那几次里,顾翎提起江意寒的眼神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心之所向,诉之于口,倾之于眸。

      “总之,母亲可以和小姑姑去信一封,或许顾翎和江家喜事将近了。”

      程夫人谢氏沉吟道:“也是,说到底也算是喜事一件。而且,旁人虽然不值得那三品的官帽,我们江家小雪可未必不值得。”

      说到此处,程夫人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微笑,那是江意寒,整个南秦独一无二的江意寒。

      想到此处,程夫人看了一眼面容没有任何波澜的程徵,心想若是程徵不是程家的嫡长孙或许他可以和江意寒……

      唉,哪里有什么或许。

      月有阴晴圆缺,到底是缺多圆少,世间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到底遗憾远远多过圆满。

      即便如今陛下给顾翎和江意寒赐婚,可顾翎已然失去自己的官位,也难以称之为圆满。

      程家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是身处太子府的程清芷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是她和江意寒一道月下发疯,是她亲眼看见江意寒的委屈和不舍,也是她亲眼看着江意寒和顾翎一道从楚州走到京城。

      “别人当然可以不圆满可以有遗憾,但唯独江小雪和顾翎,凭什么要有遗憾,又凭什么要不圆满?他们从始至终,对得起天底下所有的人,我不服,我要去见陛下!”

      程清芷冲到秦亓的书房,眼神分外倔强,这是秦亓第一次从事事妥帖周到的程侧妃脸上看到如此倔强的表情。

      他叹一口气道:“此事不单单是两个人的婚事,更是牵涉道朝堂诸多势力的博弈。”

      秦亓试图和程清芷讲道理。

      程清芷现在哪里能够被说得通?

      她怒道:“顾翎在朝堂没有亲族,没有派系,根本没有人为他说话!此次弃官保商何尝不是因顾翎和江家朝中无人之故?既然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我去为他们说话!”

      “程侧妃好大的威风,居然跑到殿下书房撒野!这朝廷之事何其复杂,你身为殿下侧妃,不事事以殿下为先,却为了一己私欲去求见父皇,置殿下和太子府于何地?”

      正妃孟芍妍和侧妃叶韵难得一同出现。

      程清芷抿唇,仿佛没有看见她二人一般:“我乃写上玉牒的侧妃,自然有求见之权。”

      叶韵红唇轻勾,原本她还当程清芷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对手,毕竟这几个月来,程清芷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都滴水不漏,谁知道竟然在这件事情上露出了真性情。

      这天大的机会掉下来,抓不住的才是蠢货。

      孟芍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出现在此处。

      “你虽然有求见之权,可如何能够不经过本太子妃和太子的同意,私自觐见!”孟芍妍拿出太子妃的架势,义正言辞。

      程清芷知道和孟芍妍根本说不通,而且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耍太子妃的威风,随意程清芷直直看向太子:

      “所以,殿下也觉得,顾翎因自己的亲事被迫辞官是对的吗?我表妹和顾翎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且对抗天灾,抵御人祸,为南秦百姓四处奔波,却不得不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猜测而被迫承担不应该承担的结果,这样的事情殿下没有任何质疑吗?”

      “程清芷!你在对谁说话!你凭什么质疑殿下?!”叶韵真没想到程清芷如此胆大,她到底知不知道谁会是她一辈子的依靠?这么说话,程清芷将来……

      哪儿还有什么将来。

      叶韵心中嗤笑。

      秦亓长叹一声,肃然道:“程侧妃,孤不准你去觐见。”

      程清芷气得眼睛都红了,还打算开口,秦亓截断她的话:“你要说的话,孤会亲自对父皇说。”

      程清芷微微一愣,不光是程清芷,即便是孟芍妍和叶韵都愣住了。

      秦亓难得解释一句:“你此番情绪激动,若是如此到父皇面前,恐怕不是求情,反而是害了顾翎和江家姑娘。”

      理智回笼,程清芷立刻反应过来,冲秦亓福身:“多谢殿下。”

      秦亓摆摆手,随后出了书房。他身为太子,出入宫廷方便不少,很快便出现在太极殿外。

      钱四喜见着秦亓,有几分意外,面上却不显露,殷勤地朝着秦亓打招呼:“殿下且稍待,四皇子进去没多久。”

      秦亓点头,正准备去偏殿等一等,谁知太极殿的殿门开启,里头传来秦暄帝的一句笑骂:

      “管好你自己,管那么多闲事。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秦轲摸着鼻子走出太极殿,瞧见秦亓如同见到了诉苦的对象:“诶,三哥!你也来见父皇啊!”

      秦亓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方才,你跟父皇在谈论什么?”

      “我王妃和那江家小姐不是闺中密友嘛。听说顾翎因为请旨赐婚被迫辞官,王妃让我来为他求情。”秦轲两手一摊:

      “方才你也听见了,父皇怪我多管闲事,可我媳妇说的话,我也不能不听啊!”

      秦轲叫苦连天。

      秦亓被秦轲这样子逗笑:“你啊,这辈子恐怕都栽在弟妹手上了。”

      秦轲和齐棠实乃鹣鲽情深,若非如此,秦轲恐怕不会理会朝堂上的事。自从自己被封为太子之后,秦轲便大大方方远离朝政,生怕自己对他有隔阂和嫌隙。

      如今秦轲愿意为顾翎走一趟,实属难得。

      赵三多从太极殿出来,冲秦亓道:“太子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秦亓点点头,朝着殿内走去,秦轲摸了摸脑袋,问一直呆在旁边的钱四喜:“诶,我三哥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来太极殿?”

      钱四喜摇摇头:“太子殿下未曾透露。”

      秦轲想了想,站在殿门口:“那我等一等,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回去还要被王妃说没办成事儿。”

      钱四喜直想笑。

      太极殿内,秦亓语调平稳地将来意说明。秦暄帝肃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心思,他问:

      “所以,你不怕那顾翎和江家女如孔首辅所说,官商勾结,伤及天下百姓?”

      秦亓摇摇头:“首先,儿臣相信顾翎的人品。彼时我和四弟都在楚州官学,顾翎的心性品行我二人早看在眼中,其次,楚州,东西岭,青州,凡此种种,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顾翎和江家姑娘联手,实在是一件于国于民有利无害的事情吗?最后,儿臣觉得顾翎实在有一代名臣的风范,儿臣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眼光。”

      秦暄帝定定地看着逐一呈情的秦亓。

      漫长的沉默让秦亓有些手足无措,其实他确实有些冲动。

      不知道为何,秦亓心里总觉得,和顾翎一见如故。

      而且顾翎所做的很多事情,实在难得,虽然顾翎并不曾投靠在他的麾下,也不曾展露出任何巴结,可秦亓却止不住欣赏顾翎。

      想到此处,秦亓原本有几分动摇的心又再次坚定下来。

      秦暄帝唇边漫开一抹笑:“明主难寻,良将易得。你今日若是不来,朕倒是要考虑考虑你是否有知人善任的眼光,又是否有用人不疑的魄力。今天你来,很好。”

      秦亓微微一愣。

      “朝中人不为顾翎申辩,是因为他们很清楚,顾翎越是无依无靠,朕越不可能让这个能臣孤臣离开朝堂,所以不说话是对的。但是你不行,你是我南秦下一代帝王,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你必须明白谁能用,又该怎么用。顾翎当然能用!”

      秦暄帝细细地教导着秦亓。

      秦亓心中不由得庆幸,幸好程清芷跑到书房闹了一场,否则他恐怕下不定来求见的决心。

      “那父皇打算何时启用顾翎?”秦亓问道。

      秦暄帝含笑:“朕,不打算启用顾翎。”

      “可是……”

      “朕再教你一件事,制衡。如今顾翎请辞,朕不会阻拦,但是来日你登基之后,自可以再次启用他。如此,你对顾翎便有知遇之恩,且江家,程家自然也会因此愈发效忠于你。”

      秦亓顿时了然,秦暄帝,自己的父皇,这是在为自己铺路。怪不得孔首辅提出不能让顾翎和江意寒联姻时,父皇没什么反应。

      原来父皇早已经想好了后面好几步。

      秦亓揖身下拜,秦暄帝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这龙椅有谁不喜欢?可是,天下的传承不能出乱子,当年颂帝将皇位传于我时不过六十三岁,之后以太上皇之名辅佐朕三载,彼时朕对朝廷的掌控几乎可以说尽在掌握之中。如今朕将这皇位传给你,自然也不会等到驾崩那日。”

      秦家肩负天下,自当万事以江山社稷为先。

      秦亓重重地点头,为着为君之心,为父之心,眼中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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