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尽风华》慕宸不哭

79、青州春洪

　　青州城外乱哄哄的。

　　临时安置百姓的地方很大，但是由于搬进来的百姓众多，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大家都没什么事做，只能互相唠嗑。

　　除开问问地址姓名，少不得就得谈到这仿佛下个不停的雨。

　　“要我老黄说，如果不是为了那十两银子，我才不会从家里大老远跑来这里呢。”

　　“就是，马上就要春耕了，来回起码得六天！这要是再没什么消息，我可打算明儿个就回去了，反正银子已经到手。”

　　这话一出，不少人也生出了同样的心思：“就是，当真是劳民伤财。虽然出钱的是江小姐就是了。”

　　“这些个银子，江小姐恐怕还不放在眼里。要我说，什么时候去江家干活才是真富贵呢！我听说楚州好些个人家，原本没什么钱，这两年跟着江小姐干活，都开始建砖瓦房了！”

　　说到这里，不少人都发出羡慕的声音。

　　“要我说，那个顾大人真的是半点都搞不清楚情况，我们青州大堤建了快十年，哪年下大雨垮过？今年非要让我们动来动去，当真是累挺。”

　　“那些个官才不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他们只在乎他们的政绩而已。”

　　“没错，而且我听说这个顾大人才考中没多久，一个才刚刚开始做官的进士，恐怕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可不，第一把火就烧到我们头上。”

　　“真晦气啊。”

　　青州城中。

　　何远道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雨：“那些下游的村民都安置好了吗？”

　　祝先生点头道：“都安置好了。他们对大人的安排交口称赞。还说青州大堤不会有事的，那个从京城来的顾侍郎根本不了解青州的情况，简直多此一举。”

　　祝先生知道何远道想听什么，自然紧着他想听的说。

　　果然，何远道脸上的表情极为惬意，就好像喝了最好的春茶一般：

　　“青州的百姓果然还是比别的地方多点见识。这雨确实没停，可是青州大堤却也好好的。都怪那顾翎危言耸听，待雨停了，看我不好好奏他一本。”

　　祝先生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

　　“那青屿山脚下的人也都来了？”

　　提到这件事情，祝先生面色不虞：“也不知道怎么的，元音寺的佛像突然碎了，元音寺的主持没办法，只得前来青州城修复佛像，因为赶不回去，青屿山的那帮刁民也跟着来了青州城。”

　　何远道皱眉：“这么巧？一说要迁徙，佛像就碎了？”

　　“听那元雅和尚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碎了。”祝先生也觉得好生奇怪：

　　“真有这么巧？”

　　何远道摇头：“我看恐怕是人为打碎的。你看那佛像金光灿灿，刻那金光都是人给他镀上去的，哪里是他自己的金光？佛要是管得了这地上的事情，还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平之事？”

　　祝先生奇怪道：“可是，谁敢动佛像？”

　　南秦对佛教的态度一直颇为尊崇，即便是皇子也未必敢对佛像动手。

　　“本官也只是猜测罢了，猜得对或者不对，也无所谓。反正那元音和尚不说，旁人哪里会知晓？我打量着顾翎也没那个胆子动佛像，除非他不想要头顶上那顶乌纱帽了。”

　　两人正闲聊着，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外的人厉声道：“大，大人！大人您快去看看吧，青州大堤……真的被冲垮了！！”

　　何远道猛地站起身，一时间眼冒金星，头晕眼花，耳朵中传来阵阵嗡鸣：

　　“你说什么？”

　　“大人！青州大堤真的塌了！大水直接冲到下游，几乎把下游所以的地面全部都覆盖住，哪怕是地势高些的地方，也全部被水淹没了。”

　　何远道瞪圆了眼睛，他愣愣地看向祝先生，没想到祝先生也是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青州大堤，真的冲垮了？”

　　何远道飞快地镇定下来，肃然道：“快备马车，我要去焰云山看看。”

　　焰云山离青州城不过半日路程，何远道走到焰云山上，看见那一泻千里的浑浊江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直延伸到天灵盖。

　　“如果……如果顾翎没有坚持迁移百姓……”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此时，青州城外，临时迁徙的村民们也都得到了消息，原本吵吵嚷嚷的临时居所彻底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青州大堤真的会垮。

　　“如果……如果我们没有迁移……”

　　“你们没看到，那洪水几乎是一炷香就把下游都淹了，跑都没地方跑！青屿山算高的吧？那水都淹到元音寺山门那里了！”

　　对于下游的地势百姓们一路走来自己都眼睛能够看到，这会儿听传信的人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有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捂住嘴啜泣，还有些人又担心起来：“不是，那我们的房子可怎么办？”

　　这么一说，大家也顾不上惊慌失措，反而惦记起之后的生活：“对啊，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春耕的种子都被淹了，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就在此时，顾翎恰好走到青州城郊，和之前那种冷漠敌视完全不同，百姓们看顾翎的眼神中带着期盼和敬佩。

　　“顾大人……”

　　“多谢顾大人。”

　　“多谢顾大人！”

　　“要不是顾大人，我们命都没有了！”

　　“顾大人真的是好官！”

　　顾翎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来自于百姓的，来自于他自己的理想的力量，他对百姓说：

　　“天灾我们不可能阻止，有很多百姓担心接下来的生活，我想说，咱们先好好活着，之后朝廷会帮助你们重新建设家园，最近工部和机巧阁合作，在建桥修路造房子上有了很大的突破，相信很快就可以帮助你们重新建设家园。”

　　说到这里，顾翎微微一顿：“而且你们不是一无所有，只要在这里的百姓，都起码有些银子。”

　　顾翎这么一说，很多百姓才想起来，江家的掌柜已经把银子发给他们了。五两银子，如果节约一些，用一年也是可以的。

　　一年之内，总会找到活计，或者重新耕种起来，想到这里，不少百姓彻底从悲观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擦干脸上的眼泪：

　　“顾大人说得没错，我们起码都好好地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

　　“就是，房子没了可以再建，种子没了可以再买，但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元雅大师也在人群中，这会儿看见顾翎的面容，惊讶道：“他居然就是那位顾侍郎？”

　　旁边的百姓回答道：“那可不，当初他在青屿山脚下挨家挨户敲门，让我们来这青州城外，当时……咳咳……”

　　“我们还朝他扔泥巴了。”

　　元雅大师身边基本都是青屿山脚下的村民，这会儿见到顾翎，心中不免羞愧：

　　“多亏佛祖显灵坏了金身，让我们来了这里，否则我们恐怕真的会死在洪水当中。”

　　说到这里，青屿山脚下的村民纷纷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佛号。

　　因为元雅大师不想村民和江意寒起冲突，所以没有说佛像是江意寒砸坏的，只是说佛像突然坏了。

　　现下这些村民都以为是佛祖显灵在保佑他们，殊不知保佑他们的正是眼前的顾翎和那位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江家大小姐。

　　就在此时，有个村民拉着元雅大师的袖子小声问：“主持，这佛像不会是顾大人弄坏的吧？”

　　元雅大师微微一愣，立刻摇头：“不是，你休要胡说。”

　　那村民讨好地笑道：“那天晚上我看见这顾大人似乎是去元音寺过夜，所以才有此一问，主持您不要担心，顾大人这也是好心不是？”

　　元雅大师道了一句佛号，认真地说道：“这佛像损坏与顾大人毫无干系，你不要胡说八道。”

　　如此，那人才作罢。

　　其实这些村民之所以一听到佛像损坏，要前往青州城修理就跟着走的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顾翎实在太过恳切，一家一户地敲门，请他们离开青屿山脚下，不少村民心里真的开始担忧起来，正好借着修理佛像的机会，自然而然地跟着元雅大师离开青屿山。

　　这也是为什么迁移如此顺利的原因。

　　这会儿大家都处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不少人凑到顾翎跟前，眼中满是崇敬与感激：

　　“顾大人辛苦了。”

　　“百姓乃是朝廷立足之本，不辛苦。”

　　“真……真的对不住，顾大人……”

　　“没事，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顾翎并不想苛责百姓，他心里很清楚，教化百姓这条路任重而道远，不能急也不能停。

　　此时一对夫妇挤到顾翎面前，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男人握住顾翎的袖子就不放，殷勤地问：

　　“顾大人，可曾娶妻？”

　　顾翎还未回答，那女人便猛地一拍男人的胳膊，说道：

　　“娶不娶妻都无妨！顾大人，我们家闺女可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我瞅着你身边就这么个不知冷不知热的大男人，我闺女可懂得心疼人照顾人了，你若是不嫌弃便把她收在身边，不拘什么名分。”

　　男人猛点头：“对对对，顾大人您这样的好官，怎么能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这对夫妇开了头，剩下人的迫不及待地跟上：“别介，顾大人，俺们家闺女也不错，你要不要看看？”

　　朱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那帮人说自己不知道冷热，笑顾翎被这些个热情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其实这也说得过去。就顾翎那样貌，那官位，和现在在青州的口碑与人品，无怪乎这些个百姓想要把家中的闺女往顾翎身边送。

　　顾翎肃然道：“顾翎此生只想娶一人，若是与那人有缘无份，我宁可孑然一身。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垂爱，顾某再此谢过，婚嫁一事，请不要再提。”

　　顾翎拒绝得果断干脆，话里话外没有一丁点犹豫，这些个百姓也不是真的非要顾翎娶他们家闺女不可，只是见顾翎实在是个金龟婿，想试一试。

　　“既然顾大人如此说，我们便不提了，不提了。”

　　从焰云山上下来的何远道远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得很：“就他顾翎运气好，要不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江意寒，我就不信顾翎有这么顺利！”

　　“银子开道，哪件事办不成？”祝先生开口道：“大人，这顾翎也当真是运道不错。”

　　说这句话的时候，祝先生语气中夹杂着丝丝冷意，何远道以为祝先生和他同仇敌忾，点了点头：“不错，这运道未免太好了，什么力气都不废，就可以获得政绩。”

　　祝先生眼光微微向下，他心里清楚顾翎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何远道此时这么说，他自然是跟着附和：

　　“正是如此，若是此时由大人来办，恐怕只会办的更加漂亮。”

　　何远道昂起头：“这青州城还是祝弗先生你最懂我何某啊！”

　　祝弗唇角泛起一抹奇异的笑：“何大人其实也不必多虑，毕竟这世上就没有一直得了好处的事情，这青州大堤垮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却只有天知地知，他顾翎总不会次次都运气好，只要还在官场上，总有不小心，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这话简直说到了何远道心里，他连连点头：“我纵横官场几十年，怎么可能比不过这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回府！”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青州城郊。

　　顾翎也未曾在青州城郊多做逗留，既然青州大堤垮了，那么接下来如何供应下游村民粮米水源也是一桩紧要的事情，知府何远道虽然配合，但要说多么积极，也不可能。

　　万幸青州城的水一部分来源于青裕江，另外一部分则来源于另一条汐溪，由于洪水，青裕江的水自然不可饮用，但是汐溪的水沿着地下走，是干净的水源。

　　顾翎冒雨去汐溪上游看了一圈，又往青州城各处的粮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