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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疯长 ...

  •   “某天突然出现,你真正的初恋。”

      ——《初智齿》f(x)

      1.

      大多数人都有过一种经历。
      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独行良久,倏地,没有任何征兆的,好像踩空了一阶台阶。
      然后惊醒。
      江羡妤便是这样醒来的。

      “醒了?”

      江羡妤懵然地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女人。
      一个陌生女人。

      一位漂亮的陌生女士。

      冷棕色的长卷发,薄唇,鼻梁的高度看起来很舒服,五官大气,眉眼间带着飒爽的英气,眼尾微微上扬——是一张美的极具攻击性的脸。
      似乎应该是夏日沙滩上的笑容明媚的热辣美人。
      可偏偏她的笑容只符合“礼貌”这一标准,谈不上一点热情。

      她像是物质极大满足之后,窝在王座上懒惫地俯视众生的波斯猫——不对。
      江羡妤在心里默默否定了这个第一直觉,这是她第一次否定自己的直觉。

      她怎么会是波斯猫这种宠物呢?
      她是狐狸。

      ——这个人,很危险。

      江羡妤望着她的唇,却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女人也察觉到了,开玩笑似的问:“江小姐,您走神了。”

      ——她应该拒绝她递过来的伪善面具。
      但江羡妤收回了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徐星熠微怔,眉头只皱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她转移话题道:“想要喝点水嘛?”

      江羡妤嗯了声,之后,后知后觉地补了句“谢谢”。

      徐星熠脸上的浅笑并没有崩塌,转身去到病床正对面的桌前倒水。

      江羡妤裹了裹被子,下意识微微低头,试探地嗅了下被子——没有病房消毒水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了女人。

      女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意思,没等江羡妤想好怎么开口,她便先开口,语气是自然的亲昵:“亲爱的,这是vip病房。”

      ——一般医院的VIP病房和普通病房尚且不一样。
      何况,这里是京华。

      只是被子上没有消毒水的味道而已。

      自己的表情,刚才倒是显得有点没有见识了。
      想到这,江羡妤肩膀塌了下去,重新缩回了被子里,没有说话。

      徐星熠饶有趣味地斜睨着她,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下意识咽了咽。

      她上前想要把被子掀开,伸出手的时候,犹豫了一瞬,动作变成了轻轻拍了两下。

      江羡妤翻过身,暖杏色的被子里探出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初生的小兔子,好奇又警惕地看着这个世界。

      徐星熠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笑意已达眼底。
      她揉了下江羡妤的头发,像是哄自家小外甥,同时愣了下——
      但她和江羡妤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她还是帮了她的身份,这样超出社交安全距离的亲密动作,江羡妤仿佛一只受惊吓的兔子,这不仅对她而言应该是不安全的信号,也是违背徐星熠从小接受的教育所培养出来的习惯。

      好在江羡妤似乎并没有吓到,徐星熠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欲盖弥彰地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江羡妤坐了起来,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放”了出来,小心地接过水杯。
      抿了一口后,她也从“非正常”状态转回了正常。

      她抬头望向徐星熠,微微颔首,张口时声线却还是有点沙哑:“谢谢。”

      说完,她犹豫了下,补充了句:“抱歉,机场哪里,我应该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江羡妤对徐星熠说的第一句话。

      “客气了。”
      徐星熠保持着一贯的教养促就的礼貌,笑容未达眼底,礼貌、疏离——食指却在手机背面,若有所思地敲着。

      单人病房宽敞,阳光温柔地落在了被擦拭的反光的地板上,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江羡妤用余光觑着徐星熠,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徐星熠倏然抬头,两道视线相撞。

      江羡妤的心没由头地顿了下。

      “该说谢谢和抱歉的人是我。”
      徐星熠起身,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江羡妤,语气诚恳:“兔子,合作七年,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会是这个样子。”

      2.

      江羡妤十七岁入行,以“拒绝暴力的兔子”在网络平台发布第一张画稿,凭借清新的画风和对光影、人物独特的结构掌握,迅速走红。

      十八岁时,出版了第一本插画集。

      如今她已经从业七年,算是行业金字塔尖层的画师。
      但这七年,她从未参加过任何线下活动,这导致她成为了各大相关活动营销。

      这些活动的主办方里,有提前和她沟通过单被婉拒的,有连沟通都没有,直接先斩后奏骑脸操作的。

      江羡妤并没有对这些人进行追责,或者网络骂战,义愤填膺。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辟谣,然后在最后加一句:我不会参与任何线下活动,请大家小心提防,不要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

      为此,她重新下回了社交平台。
      结果发布的帖子里,作品宣传没几个,都是为自己辟谣。
      以至于关于她收钱,配合活动方炒作的说法甚嚣尘上。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得知自己又被参加线下活动的时候,江羡妤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半个小时的劲,删删减减了四版准备和主办方对线的稿子。

      然后手机响了,是她的编辑。
      这次活动的主办方是她第一本出版画集的出版社。

      出于性格原因,江羡妤对这个第一个给自己递橄榄枝的出版社格外信任。
      她至今的作品出版,首选的也是这家出版社。

      江羡妤看着编辑发来的那句“兔子,你的粉丝真的很期待能见到你,我们也是。”

      “你只需要现身一下,戴着口罩或者面具也可以。”

      她犹豫了。
      每次漫展活动溜她的时候,她总能在各色评论里看到那些真的喜欢她作品的人,真心希望见到她的期望。

      ——不露面,也不用多说话,只是和她们见一面;

      药一直有好好吃,她可以做到的吧?

      于是假的传言变成了真。

      她从不参加线下活动并不是因为怕正常生活受到影响,她是全职画师,二次元是她的生活。

      也不是因为传言中因为貌比无盐而自卑。
      她长的清秀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秀气,皮肤却是病态的白——
      她确实是一位病人。

      左耳失聪,恐慌、重度社恐到了需要接受心理医生治疗的地步;
      皮肤饥渴症。
      七月烈日,她需要依靠披肩和皮肤接触时产生的微妙感觉缓解没有缘由,却仿佛黑洞无穷尽的不安感。

      有人需要依靠性和欲来制造刺激,维持创作的灵感,江羡妤的欲便是这种难以言说的微妙。

      她知道自己是难以融入外界的,但又几乎是病态的着迷于它,偏偏又在心里抱有一丝“万一可以克服呢”的侥幸。

      这次来京华参加活动,是一场于她而言,休眠火山般的冒险;

      成功了,便是皆大欢喜;失败了,活动会变成什么样、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外界的言说评论、不认识却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落在她身上的打量视线——这些便是火山喷发时滚烫的岩浆。

      她不是凤凰,她是凡人。
      凡人做不到浴火重生,凡人会被岩浆烫成齑粉。

      江羡妤是昨天晚上八点到的京华。
      到了后,她才发现自己记错了时间,编辑跟负责和她对接的小姑娘嘱咐过,她社恐,尽量不要主动找她,能打字就不要语音,能语音就不要电话。

      小姑娘牢记于心,江羡妤忠于自我,两个人的对话简单到了潦草的地步。

      以至于她没有对江羡妤早于活动日期两天的机票提出疑惑——大概是以为她想来京华玩一天。

      江羡妤和对话框面面相觑。

      ——现在联系对方,她会不会觉得她很蠢?
      这倒不是主要的,她们工作很忙,现在说不定还在加班,这件事说到底是她自己的问题,如果是明天到,对方自然会来接她。

      想到这,江羡妤退出了对话框。

      这次活动太冒险了。

      她是第一次离家,以至于第一步坐上飞机就浪费了很多时间,等到空姐过来提醒手机关机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没有订酒店。

      江羡妤看了看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旅客不算多的机场出口处大厅。

      ——好像,也不是不能将就。

      清晨六点十分,京华国际机场出口处确实到了人山人海的程度,机场出口内二层、三层,甚至更高的地方,连同出口对面的人行道上,也都或站着、或蹲着黑压压一片——棒球帽、运动衫、长镜头相机对着出口严阵以待。
      机场的保卫人员也都严阵以待。

      江羡妤窝在出场大厅的椅子上,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姿势环着行李箱,松石绿和米白色相间的针织披肩的流苏穗垂在行李箱一侧。

      她被快门声和保安维持秩序的呼喊声吵醒,懵然地看着——

      被人群包围住的人,好像是一个明星。

      那位明星似乎和她同一方向,乌泱泱的人群仿佛末世片中的不可言说,一股脑地朝着她的方向涌来。

      一瞬间,江羡妤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人潮的喧闹声仿佛隔着一个巨大的无形挡板,渐渐模糊,脚步声、疯狂地快门声被无限放大。

      胸口憋闷,呼吸困难;
      继而是钻心的疼。

      她把自己埋进披肩里,所幸披肩足够大,她也足够纤瘦,把多半个她遮盖的严严实实。
      皮肤的包裹感给了她一点“现在已经安全了”的感觉,但恐慌症状依然没有得到缓解。

      江羡妤所有的感受在大脑中枢中被精炼概括为了四个字——“我要死了。”

      她真切的感觉到了灵魂正在被一双手从身体中撕扯。

      脑子里只有痛苦。

      徐星熠第一眼看到的江羡妤,便是这个样子的——缩在角落里浑身战栗着,披肩的流苏地纠缠在一起,行李箱可怜巴巴地倒在了地上。

      她不是多么热心的人,甚至和善良二字一向缺少缘分。
      “拒绝暴力的兔子”是真正意义上,她发掘的第一桶金;
      也是她亲自导演了这出没有良心的先斩后奏。

      徐星熠没有见过她,也并不好奇一个画手的样子,她和那些商人一样,只关心她还能不能创造价值。

      那天她本来是要去美国探望好友,却在准备进VIP通道的前一刻,瞥到了缩在角落里,堪称狼狈的“兔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走了过去,抱住了她。
      没有什么理由,她在那一刻,莫名的很想抱抱她。

      怀里的“兔子”呼吸节奏混乱,却好像溺水的人发现了救命稻草,求救一样抱住了她,往她的怀里缩。

      许多年后,徐星熠仍然对这一刻的感受记忆犹新。

      她称那种感受为,占有欲。
      人群在她们身侧,喧嚣声快门声震天,徐星熠耐心十足地抱着初次见面的“兔子”,任由莫名的占有欲如野草般在心头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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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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