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残风》平沧澜

3、人面桃花（帝辛）

　　人面桃花（帝辛）
　　妲己你知道吗？当我望着苏护携着你青葱般的素手迤逦步上这大殿时，我全身都在叫嚣，你的面容是那样的熟悉，竟与那魂牵梦绕的女娲一模一样！难道上天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声，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是的，就是这样，我是谁？我是这地上的神，便是天我也要与你平起平坐，你终于向我妥协了，把妲己送到了我的身边，便是尊贵如女娲，也要下凡来侍奉我这人间的帝子，妲己你是上天送给我的女娲，你是我的女娲。
　　你跪匐在殿上，身上环佩叮当，一身桃色素沙，称出你冰肌玉骨，妩媚妖娆，绝美的面容仿如一株娇艳欲滴的美人桃，桃花，本是劫。我觉得殿上每个朝臣看你的眼神都如狼似虎，霎时有股冲动，想用这宽大的披风把你包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一双眼睛亵渎，把你牢牢锁在深宫，只我一人能欣赏你的绝代风华。

　　我把你深藏在寿仙宫，捧在手心里日夜呵护。转眼间，已有月余，妲己我得到了你，得到了世间最美的一具躯壳。因为你从没对我笑过，哪怕是轻勾唇角你也吝惜施舍，在我身边的你仿若一付躯壳，心魂没有来到我的身边，它遗失在了某处。我使尽了浑身解术也难见你展颜一笑，从出生起我便是一切顺遂的人，从没有如此几近谄媚地讨好过别人，从来没有。是啊，桃花，本是劫，妲己，你是我的劫数啊！
　　夜沉如水，银河浓淡，妲己你衣袂飘然，九天玄女下瑶池也不过尔尔，凝眸注视着那轮浩月，恍惚间我以为你要如那嫦娥般飞往月宫，弃我而去，于是我奔过去，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你，希望把你揉进身体里，从此血肉相连。你回眸一笑，艳若明霞，我霎时惊呆了，那是你第一次对我笑，粲然一笑，倾国倾城，你说星星很美，在我眼中整个天地已经黯然失色了，只剩你的笑靥。桃花，本是劫，于是我为你摘星，建摘星楼，高耸入云，让你能日日赏月夜夜观星。
　　那天，莞尔一笑间，你问我，子辛，你有多少财富？我告诉你这天下万物皆我所有，我的财富无穷无尽。你只是浅笑微颦，将信将疑。桃花，本是劫，于是我造酒池肉林，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以彰富贵，每日携你畅饮其中，通宵达旦，好不快乐。
　　一连数日，你难展笑颜，我问你原因，你说想家，于是我派人接你父母来朝歌与你团聚，不想竟出了意外，遭乱民袭击，身首异处。你日日以泪洗面，望着你荏弱的背影，桃花，本是劫，为博一粲，于是我派人搜集天下奇珍异宝，珍禽奇兽，放在鹿台和鹿苑之中，供你玩赏，替你排忧解闷。
　　然而，妲己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我的江山，但这有何不可呢？我坐在那上位俯瞰其下，每个人都匍匐在我脚下，他们的脸贴着地面，他们以为低着头我就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吗？诸侯拥兵自重妄图与我分庭抗礼，朝臣舌绽莲花想让我如傀儡般任人摆布，谁是忠臣谁是佞臣，每个人都摆着一样的脸孔，如何让我明辨是非，所以你们每个人的话我都不听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只听我自己的，任何人都休想左右我。腐朽的制度，腐败的朝政，也许别人不知，但我最清楚其中真味。殷商建国已三百余年，它就仿佛一颗根基已烂的老树，正从内部一点点地溃烂，就如一颗繁花似锦的翠竹，已是衰败前最后的繁华了，我穷尽半生也无力挽回这种颓势，半生开疆拓土，南征北讨，终就无济于事。那我还能如何？就让我亲手毁灭它吧！只有毁灭才能带来新生，当落缨缤纷后，来年又将生机勃勃。
　　这世界总是怪诞的，它总是陷在一治一乱的怪圈里不可自拔，明明间有只摆弄的手隐于其后，我们都只是它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显然我不是那枚可兴天下的王棋，但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在我倒下后必然有一颗王棋要竖起，我能做的也许就是让这个王朝摧毁得彻底一点，连废墟也不要留下，让那颗王棋不用戴着镣铐跳舞。
　　所以，妲己，我以这破败河山，将倾之厦，换你笑靥如花，又有何不可呢？我把它送你，你爱送谁便送谁，因我已有了你，终此一生，你都是我帝辛之后，我得了你一生一世，足已。我还这天地一片玉宇澄清，如果必有一人要倒下，就让我倒下吧！不要让我的子孙受苦了，如若有罪的话，就让我成为那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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