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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偷龙换凤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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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月缩在袖中的手骤然握紧,猛地看向乔临溪,眼中有掩藏不掉的慌乱。
乔临溪拿掉头发上的简陋珠钗,用她母亲留下的玉笄将发丝挽起,两只袖子扎紧,即便不用动手,这身打扮逃起来也十分方便,她抽出明月剑,望着剑上倒映的双目,暗暗为自己作气:“前面那座山上韩柏崖已在等候,你还怕什么,就跟平常一样大大方方走出去,没人会怀疑。”
她跳下正在行走的马车,骑上马匹跟在乔原身后。
贤人岭看似在眼前,每向前一步山就后退一步,秋后的光线明亮耀目,云大片大片往西飘去,山中空气清新,每一下呼吸都有山间草木的味道,乔临溪竖起耳朵时刻注意倾听只有她熟悉的笛声。
贤人岭已走了一半,将士们因饥饿劳累私下有些怨言。乔原一次又一次的回顾令乔临溪倍感压力,急的双手渗出汗。乔原对将士高声道:“我们已探过前方路段,再走一程找处空地落脚休息,起灶做饭。”
临溪满心忧虑却无奈,只能任他发号施令。
就在她焦急不知所措时,忽从道路南侧的山上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入耳,不由得心神跟着平静下来,虽是同一首曲调,此时听来,这曲调却似万壑生风,激荡在崖壁上,炸出凌乱激动的心绪。
笛声起处确实有一块空旷之地,是个造饭休息的好位置。李凤见在此处休息,担忧的问乔原:“此处草木茂盛,山势险峻,若有盗贼杀出,我军虽人多,必定会惊扰了公子公主。”
乔原道:“将士们在山道中走了这大半日未进食,已经颇有微词,若是出了贤人岭再休息造饭估计要到申时。我会派几个人在周边巡逻,你也提醒将士们警醒些。”
李凤正在犹豫之际,公子陈从后面大声喊:“此处景色宜人,水秀天蓝,李将军,我们在此处休息下如何?”
李凤便下令原地休息,吃饱了饭再走。
远处的山上,韩维见队伍落脚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众人之中寻找乔临溪的身影。天气虽不炎热,一路上的风尘仆仆,又见道路一侧溪流清澈,许多不怕冷的汉子脱光衣服跳进水中戏耍泼水,这样的场面叫姑娘家如何敢走出来,韩维不免低声骂了几句。
金河把就地休息的汉子一个一个都刮了一遍,并不见有姑娘,“哪位是你要救的人?”
韩维蹙眉盯着人群道:“可能还在马车中。”
突然,远处一抹飘逸柔美的绿色长发带从斗笠下被风吹起,映入他眼中,他指着戴斗笠的姑娘对身边几个人低声道:“我要救的就是束绿色发带的女子,等他们用饭之际听我指示,一起冲出去,吓他们措手不及,助我抢出那女子。”
他十分不放心又叮嘱一遍:“切记,确保自身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不得杀害一个人。”令两个人在山上等他指令,推下垒好的大石和点燃的狼火。
韩人的发髻皆盘的较低,服饰亦与楚人不同,他们这一伙人皆做韩人打扮并遮了面孔。
乔原走近临溪低声问:“就在此处?”
“是!”
他藏住眼中的不舍与担忧,“若顺当逃脱,记住,一定让我知道你在何处。”
乔临溪不敢在此时惜别,点头道:“待事情过去,我定会悄悄回去看你。”
造饭的吵闹和河中汉子们的戏耍声在山中回荡,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却有四个人紧张的等待。
乔原和乔临溪隔着数丈远,东西两头分坐在石头上,皆握剑蓄势,各怀心思,胸膛的心脏因紧张略显滞痛,李凤背着他们二人面朝北,握剑的手骨骼清晰可见,他还在犹豫挣扎,他看出乔原在此处落脚的原因。明月在马车中紧紧攥着衣服一动不动坐等消息,她是在乔临溪下了马车后发现自己右臂袖口处的血迹,瞬间明白她为何说最后那句话,她愿乔临溪能顺利逃脱,否则自己性命可能都难保。
公子陈被山间的景色吸引,指着一条崎岖不平通往山上的道对身边护卫说:“站在山巅,能见的景色必然壮观,随我上去看看。”
乔原从远处慌忙阻止:“公子不可,这条山道不像常有人爬过,别踩了松动的石块滑到摔伤,何况入了秋正是毒蛇猛兽寻找休眠之所的时候,惊了它们也会丢命。”
公子陈还算听劝,遗憾作罢道:“算了,我也不是来游山玩水。”他命人将摆了饭食的小桌凳搁在溪边,望着溪水粼粼波光和远山上幽蓝的天空,惬意自在的小酌,身后五百将士也正毫无提防的开了饭。
韩维早已发现一个黑汉奉李凤之命在这周边巡山,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示意旁人勿动,自己悄然绕至黑汉马后,飞身翻越至跟前,没等那人反应一记拳头就将他打晕落马。
“按计划行动。”
韩维带五人悄声下了山,骑上藏在山下的马,一点一点走近那队正吃的起劲的队伍。离休息的人马还有数丈远时,忽然听见山上有几处传来雄浑低沉的号角声,震的山谷呼啦啦的响,号角的巨响把队伍中的马匹惊地嘶吼扬蹄,汉子们筷子落地稀汤流了一身,个个惊慌失措,他们从郢都出发只是为送亲、接亲而来,可没想过要拿起剑戟真刀实枪的杀一场,林中的号角声顿时把他们唬住了。
乔原和乔临溪听见号角声猛的站起来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阵号角声停下后,并未从林中看见千军万马,众人开始低头窃窃私语:“出了什么事情?”
李凤第一个反应,他跳到高处拔出剑指着天大喊一声:“护住公子、公主,莫要惊慌乱了阵脚。”话音刚落就有数百人站在公子陈前将他护住,明月所乘的马车也被拿兵器的人团团护住。四下里很快恢复寂静,风从耳边轻轻刮过,山林的树叶发出清晰的响声,设想的险情并未出现。
这时又响起清脆的笛声。
乔临溪以侍女身份持剑守在马车前,鬓角的头发被汗打湿。
就在众人戒备很久又要松懈时,激昂雄浑的号角声又起,有人暗中议论道:“是不是本地山民在猎兽?”
忽然,数块大石从山上的草木中滚落,夹着燃烧的狼火迅速往低矮的旷地上滚来,有人大喊:“有伏兵,有伏兵。”有些人乱成一团。
山道的隘口悄无声息出现六个骑马遮面的剑客,为首的人只穿着韩人的便装,其余五人则全副武装,身穿明晃晃的铠甲手持长戟,一步一步逼近人马,燃烧的狼火越来越多,烟雾弥漫遮天蔽日,呛的人睁不开眼睛喘不了气,水秀山青全然不见,只有战马的嘶叫、人群的吵乱。
“是韩国人,是韩国人,他们居然对我们下手,真卑鄙无耻。”
趁乱中金河一马当先,硬生生从人群里冲出一条道,直至郭明月所在的马车前,叫道:“留下轿中人,饶你们不死。”
李凤瞥了眼乔原,迅速拍马上前:“想从我李凤手下夺人,休想。”
二人在阵前用两杆长戟厮杀,将士当中有很多人从没见过这种热闹,纷纷退后留下空地让他们发挥,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时,不远处的韩维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拉满弓,对着正处上风的李凤射出一箭,正中他的右臂,手中的长戟跌落在地。
韩维对身侧的同伴笑道:“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乔原担心他会杀掉李凤,怒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楚国送亲的队伍?”
一个穿铠甲的代韩维回他:“劫的就是你们送亲队伍,留下财和人就赶紧逃命去。”
乔原道:“不要太猖狂。”
正交战间留在山上放狼烟吹号角的四个人骑马汇合而来,十匹狂野凶悍战马列成一排,威风凛凛,个个杀气腾腾。
乔临溪恐双方打起来会有伤亡,对人群放声大喊:“不要伤人。”
李凤咬紧牙关倏地拔掉右臂的箭扔回韩维马下,改换左手握长戟,高声激励众人:“我们五百人怕他们不成。”
金河大笑道:“我们几个不过是给你们开开荤,前方早已埋下人马只等你们送死。”
李凤再次看向乔原,隔着烟雾沉声警告他:“他们若敢伤我将士性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乔原并不知韩维接下来要如何做,左右为难不敢回应李凤。
这时韩维手握长戟背着清风剑,对同伙喊道:“杀上去,抢了钱财和公主我们就撤。”
李凤大喝一声:“杀——”
十匹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无所顾忌,虽有刀剑护身却并未伤及任何人,片刻功夫就将人群冲撞的七零八落东倒西歪。五百将士放下兵器时就是一平常耕夫,哪里见过训练有素的剑客这般身手,个个还等着送亲回去领赏,都小心护着自己的命不敢出头。
韩维觑准乔临溪的位置,打马冲入人群后一把将她掳到马上,压低声音道:“不要动,人太多,小心他们伤到你。”
乔原见状,飞身上马赶过来对韩维喊道:“狂徒,把人放下。”
两人在马上打了几个来回,韩维很吃惊乔原勇猛无畏的势头,好像他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一时不解,难道临溪并未与他说清楚?
他只得谨慎应战,趴在马背上把五脏六腑都颠的搅和在一块的乔临溪对乔原喊道:“乔原,你在干什么?”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韩维见势不妙,几欲冲出人群而不得,马蹄踩的急而凌乱。
乔原趁他着慌之际冲上来对准他的胸口猛刺一戟,幸而胸前的护心镜挡了这一下。韩维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乔临溪见势也跳下马拔出剑护在马前,一声不吭。
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公子陈见眼前如沙场般的狼藉模样,暗想:“若是要财,就是全部送于他们也行,为何这伙人还要夺走公主,看他们训练有素又不像是盗贼,难道有人想挑拨楚与韩的关系,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乔原不懂心中为何突然乱成一片,韩维志在必得的模样令他嫉妒并憎恨,他刺下那一戟后猛然清醒过来,恐慌的感受着手中长戟的潮湿,韩维胸口破裂的护心镜令他不安:我竟对他下如此重手?
因乔原的阻挡致使韩维不能及时脱身,围困他人越积越多,几十个胆小的人凑一块就能彼此壮胆,他们小心翼翼用长戈把韩维困在中央不停的转圈,随时都能上去给他一下。
韩维对这些人大声喊道:“我们只为财而来无意伤人性命,若是你们不识好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跳下马和乔临溪背靠在一起,对她低声说:“你不要动手,小心给他们看出破绽,装作被我挟持了。”旋即拉过乔临溪的手臂一面做挟持状,一面可护她安危。
乔原立即下令道:“退后,快退后。”人群退后数步留出很大一圈,好给韩维施展身手的空间。堪狼紧紧贴在韩维的脚边,对着众人龇牙咧嘴,低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