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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回忆案发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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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维心中有太多疑问却不敢开口问询,只得顺着那几人的话听下去。
他坚信父亲绝不会盗珠,那名护卫临死时为何那么肯定南螺珠就是被父亲盗走。重要忍不住发问:“听几位前辈口中所言,司败定案似乎全凭那名护卫濒死时的几句话,若他说的是假话,那这一切岂不是很荒唐?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说的就是真话?”
李旭朝提问的年轻人看去,正要开口,仲昆笑道:“这孩子是我徒弟,向来喜欢追根溯源,唐突提问,还请李兄见谅。”他立刻大声训斥韩维道:“你要听,就像他们一样老实的坐着,不要多言。”
周洪道:“他问的不错。那名侍卫因伤昏迷在树丛中,司败去现场时他从林中爬出来,十分肯定地说南螺珠被韩郢所盗,说完就断了气。仅凭他一个人的话当然不能全信,但是你们怎么不去想,韩郢才出发没几日,为何司败能及时知道南螺珠被盗?”
仲昆问:“为何?”
姚礼道:“因为有人先在宫门前向环列尹揭发韩郢盗珠一事,先王才命司败去追查,宫门前那人和林中护卫说法相同,让人不得不信一切确实是韩郢有预谋。”
周洪道:“当时连韩郢、张仲在内,共十个人。事发当天,张仲因贪酒误事,一直睡在车辇中并不知晓当时发生了什么。依司败勘察的卷宗,第一场打斗时死了五人,包括那名侍卫,第二场打斗发生在司败押解他们回程的途中,司败路遇一伙强盗,而韩谦温和另外三名随从不幸死于乱刀之下,张季仲也失了条胳膊。那伙强盗袭击的目标都是护送南螺珠的人,我对此事耿耿于怀,也跟这位少年一样,怀疑过护卫死之前的话。”
临溪听的入神,加入谈话之中:“照周大人这么说,那护卫极有可能同强盗是一伙的,可疑。”
仲昆问:“仅凭两个人的只言片语就草率的结案,不像是司败府能做出的事,大家都没有怀疑的地方?”
李偃低声道:“此事还事关一个人,司败的做法一半是为了顾及此人。”
“何人?”
李偃低声道:“黄陵侯。”
此名一出,墙角一曲骤停,席上众人不敢再出声。
李偃干枯的笑几声,道:“琴音继续。”他压低声音为仲昆释疑:“当时还有传言是朝堂之人要陷害黄陵侯,故而在南螺珠一事上做手脚,想必先王也忧虑到朝堂稳定才让司败匆匆结案。不管传言真假,既然事关黄陵侯,又有人证实韩郢盗珠,何不顺理成章将韩家定了罪平息此事稳固人心。”
仲昆道:“若与黄陵侯无关,侯爷岂不是更该查明真相还自己和韩郢一个清白?”
李旭道:“侯爷确实也自查过,后来不了了之。”
姚礼一向小心翼翼,见众人的话题牵扯到先王和侯爷,稍作提醒道:“先王的决定,我们做臣子的不可妄议。”
仲昆也不好再问,叹息道:“韩郢能力出众武艺不凡,若真是遭人陷害,实在是令人痛惜的事,反而暗中的小人还在逍遥法外。”
临溪因坐的远,听不全上座的几个老头讲了些什么,在他们沉静之隙,发问:“韩郢生前仗义坦荡,明知这么多疑问,他死后难道就没有好友为他伸冤?”
这一问,问的几位哑口无言,个个羞愧难当。
韩维怕抚了几位颜面不肯再开口,慌忙对临溪说:“先王当时盛怒,人人自危,只能待事情缓息之后再从长计议。”
姚礼对临溪皱眉暗示,这孩子说什么不好,偏偏一句话把在座大半的人弄得尴尬无比,他猛的咳嗽一声,缓缓为自己和其他人挽回面子:“确实,我们几个人力求侯爷,将张季仲救出狱中,他因喝酒误事又连累谦温丢了性命,从此一蹶不振,自觉无颜留在侯爷身边,至今十多年杳无音信。半路截杀司败囚车的盗贼武艺高强,逃走之后无一点线索,我们想查也无从下手。”
韩维起身道:“听几位前辈讲了大概,晚辈想,第一场打斗绝不是韩郢自导自演,袭击护送队伍的人和拦截司败的其实是同一伙人,盗贼事先知道那趟护送的是南螺珠,便半路散播谣言冤枉韩郢,他们先抢了南螺珠后又不放心,只能折回去杀人灭口。”
李旭摇头道:“他们盗珠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第二次再冒险杀人?”
临溪设想当时的场景,赞同韩维的假设,脱口而出道:“对啊,一定是认识的熟人偷的南螺珠,怕被认出来又回头杀人。”
包括韩维在内,席上所有人一片惊讶。
韩维转头看着临溪,紧锁眉头,刚才那句话给他带来太大冲击。一直以来,他都在想会是谁杀了父亲,是父亲朝中树立的仇人?还是黄陵侯身边嫉贤妒能的小人?或者只是父亲时运不好,遇到了真正的盗贼。
乔临溪见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浑身拘束芒刺在背,干笑两声解释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对不对?”
李偃似乎很赞同她的观点,皱眉反问大家:“熟人?会是谁?有些东西有盖不住的光芒,南螺珠价值连城太过显眼,偷了它,哪怕是卖到别国去,顺藤摸瓜也能找到凶手,谁会蠢到去抢夺南螺珠?”
本是来叙旧喝酒,姚礼见人人面露难色,岔开话题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就让它过去吧。”
仲昆仿佛没听见姚礼的话,又故作愁云的叹道:“可惜韩家人都死了,可惜啊。”
韩维内心五味杂陈,脑子突突跳动像要炸开,克制自己老老实实坐在席位上。乔临溪从宴几下轻轻握住他的手,还好,手还很暖和,只是他绷紧的身体好像一触即碎。她用手指轻轻安抚他的手面,席上几个老家伙们的谈天可能是他苦寻找多年的线索,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旁人也叹息道:“是啊,本来有两子,可惜都没能逃过一劫。”
李偃拍手提醒众人:“尘封的事就不要再提。近日倒有件好事在商议。”
姚礼赶紧笑问:“什么好事情,那墙角的曲儿我不爱听,就爱听好事情。”
李偃:“公子陈在韩国游学时看中白瑾公的女儿梨姬公主,回来后朝思暮想念念不忘,恳求国君能下聘韩国,成全他这桩美事。”
李旭道:“国君就这么一个弟弟,偏爱至极,岂有不成的理?”
李偃:“所以我才说这是件好事。只是韩国有条件,他们嫁一位公主来,必要我们嫁一位公主过去,此事难住了国君。小公主们还小,长公主只有太康公主、莱山公主还未出降,太康公主性格刚烈,曾发誓永不出降,否则溅血以表其志,莱山公主腿有残疾,走路都要人扶着,何况她们二人年岁也长,都不是最佳人选。国君一直在为此事犯难。”
周洪这个粗人嘟哝一句:“韩国那是什么美公主,让公子陈急成这猴样?”
姚礼笑曰:“周济达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李旭:“王族之中不缺女子,国君定会从中挑选一名吧。”
李偃:“貌似国君已有人选了。他不久前宣召过黄陵侯的孙女,八成就落在她身上了。”
众人高谈痛饮,直到傍晚时分才各自回府。
***
韩维脑中乱草一般,虽然一直相信父亲是被冤枉,但是旧事重提,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悲愤。如果当年父亲没有派去护送南螺珠,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又是什么光景,也会和他这些老友齐聚一起喝酒聊天,自己苦苦寻找的兄长也娶妻生子了吧。
原来那些人都知道父亲被冤枉,可是他们却无动于衷,世人并不知道实情,樊玑城的人都还在认为他是个贪财如命之人。
韩维和乔临溪道别,便和仲昆回到下榻之处,他对师父言谢到:“师父今日在席上不断提起当年的事情,徒儿感激不尽。”
仲昆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不必谢我,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报仇,脱下执著复仇的包袱,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
“师父,我想去找张仲,问问他当年的事情。”
仲昆边踱步边抚须思索道:“我看他们都不知张仲的下落,若是打听他的去处,你需去找黄陵侯。黄陵侯深明大义耳目通透,你直接向他报上你的身份,我想他应该会把知道的告诉你。”
韩维:“师父何时启程回舒窑?”
仲昆:“二三日就回。师父这一把骨头也老了,卢侯再有事情托付我,我也干不动了,我这次回去就要对侯爷他老人家说不干了。”
做师父的徒弟那年自己九岁,一晃十几年过来,师父快要变成街上孩童看见都要上前扶一把的老翁,这么多年他像一座深厚的大山矗立在他身后,他习惯遇事和师父一起商量,师父不止教他本领,同样还有做人。
想到师父要告老归乡,他突然心生恐惧,和五岁那年与所有亲人永隔的感觉相似。不过师父已渐老,到了远离刀光剑影的时候,“侯爷要是准了,那师父要何处?”
仲昆笑说:“我在卢侯府几十年了,侯爷就是准了也是做侯府的散人,并不会离开太远。”
“等我完成大事,就专门侍奉师父。”
李府的宴席结束后,几个下人收拾一地狼藉。一个干重活的下人拾起地上蒲团拍打,一块玉从蒲团下露了出来,另一个下人道:“想必是今日哪位贵客落下的,你去送给家主。”
李偃接过玉佩,神色紧张,问:“哪个位置捡到的?”
下人回道:“是在主人右手席最末位一个。”
李偃沉思半日,当时坐最末位的就是提到杀害韩郢的可能是熟识之人的小公子,不,是个姑娘。他紧攥玉佩盯着乔临溪白日坐的位置,暗道:“好你个姚礼,居然隐瞒了这么大一件事。”